組織在日漸壯大。

增加同伴，一同對抗拜汀，和幫助黑完成復仇這一目的並不衝突，所以我也是支援的。

比起我，黑更信任他的人類同胞們，將我教給他的鍛造術和短劍術傾囊相授。黑是不是一個好老師姑且不論，其他人並沒有經歷過黑那樣長年累月的斯巴達式特訓，就算勤加練習，充其量也只能做到五六人牽制一隻拜汀的程度。

紅要除外，她的資質異於常人，甚至在黑之上。僅僅是剛接觸短劍這種陌生武器三天，她便可以使用得像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一樣。我敢斷定，若那時接觸的“主角”是紅，那麼現在的黑將完全不是她的對手。

其實若要集團作戰，劍或是槍類武器更為合適，不過我沒有義務連這個組織一起照顧，所以沒有向黑提議。實際上，至今我都沒怎麼插手過組織內部的事務。

黑自然是成為了人類解放同盟的領袖，而紅則是他的副手。一個人行動時，黑都是優先挑最近的目標下手，但有了同伴之後，必須估量雙方的戰力差距，尋找更多的對手發動攻擊。而且，有時還要進攻奴隸市場，解救更多的同胞。

紅很聰明，帶頭建立了多個據點，透過定時在據點之間切換移動，很難被敵人捕捉到動向。

人們安定下來後，也開始復興一些生活方面的技術，隨著生活質量提高，小孩子也多了起來，除去救下來的之外，還有的是由這裡的人生產下的幼嬰。

隨著他們一步步行動，幾隻有聲名地位的拜汀一個接一個地倒下，組織的名號也開始響徹在拜汀之中，部分城市已經開始嚴加防備，不再保持小看人類的作風。

“所以，你覺得下一個應該進攻這裡麼？”

黑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上的地圖。

這是拜汀們繪製的地圖，說實話，很粗糙，很多地形和實際的對不上，不過，有總比沒有好。上面的標註都是拜汀的文字，黑他們不識字，為了教會黑認哪兒是哪兒，以及記住那些地名，費了我不少功夫。

“最近你都沒怎麼親自出手過吧？疏於實戰實力會退步，正好這裡的頭目是個不錯的對手。”

我說道。

“我也是有在堅持訓練的。不過，你說得也對，是時候找個強勁的對手了。”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我不再作聲，黑也讓外面的人進來。

隨著木門“吱呀呀”地開啟，一陣食物的香味撲面而來。

是紅，端著餐盤走了進來，餐盤裡擺著雖不算豐盛，賣相卻很不錯的食物。

“剛才你在和誰說話嗎，黑？”

紅環顧了一下房間，問。

“呃……”

黑瞟了一眼我。

“嘎，嘎。”

我像普通的鼠尾鳥一樣叫了兩聲，歪了歪腦袋，紅的視線也跟著往這邊一掃，隨後，她會意地苦笑了一下。

“唉，已經過了飯點了，就你還沒來。快點吃吧，過會兒我會來收盤子。”

將餐盤放到黑桌旁後，紅再次對黑甜甜一笑，然後退出去關上了門。

“收收你的口水吧，都要滴到地圖上了。”

我對黑說。

“誰流口水了！”

黑慌亂回過神，下意識擦了擦實際並不存在的口水。

“不過，你的眼神確實直勾勾的，就像是看到了食物的飢餓野獸。”

“誒？我剛才的樣子那麼不檢點？”

“大概吧。”

並不難理解，別的生物也會被異性的美麗所吸引，就連作為奴隸時都透著幾分美的紅穿上普通的衣服，看起來更加光彩照人。雖說那實際上是用拜汀的衣物改的，不過也帶有一種風格獨特的美感。

“話說，你有必要在紅面前也裝不會說話麼？我認為可以信任紅。”

黑又說道。

“那還真是抱歉，在所有人中我最信不過的就是她了。”

“為什麼？”

“說不上為什麼，只是一種直覺。”

“你應該更信任他人一點。”

“你才是應該更防備他人一點。”

“……”

交談似乎陷入了僵局，我倆都好一會兒沒再說話。

終於，黑率先打破了沉默。

“託你的福，到處都在傳我有和鳥說話的怪癖。”

“難道不是嗎？”

“無法反駁……”

這時，門那邊又傳來了敲門聲，我立馬噤聲。

“紅？抱歉，我還沒吃完……”

黑連忙拿起餐具把食物往嘴裡刨。

菜已經涼了吧？

同時，門也被輕輕推開了。

接著，一盤跟剛才配置差不多的食物再次出現在了門口。

端食物的人，不是紅。

“原來是慄啊。”

黑停下了裝模作樣努力吃飯的動作。

啞巴小心翼翼地避開地圖，找了個不會掉下去的位置把餐盤放在桌邊，隨後轉過身去把門關好，對著我們眯眼微笑。

“看來這是給你的。”

黑也淺笑著看向我。

“我不是說過了我不需要食物麼？”

我看著啞巴用沉沉的語氣說。

人類解放同盟的食物雖說還夠，但絕對算不上充裕，為了長遠考慮，我並不贊成像這樣的浪費。

啞巴露出很困擾的樣子，目光左右遊離，然後以求助的眼神看向黑。

“她也是一番心意，你就別責怪她了稍微吃一點如何？我們也不至於因為少一頓飯就捱餓。”

黑勸說道。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我極力忍耐煩躁的心情。

自從組織建成後，啞巴就跟把自己當成了寵物保姆什麼的一樣，一會兒拿著各種各樣的食物給我，一會兒拿著梳子想幫我清理羽毛，怎麼拒絕都不夠。而且，明明和她說明了那麼多次，她應該侍奉的人是黑，就當我不存在，她卻總是喜歡跟著我，甩都甩不掉。

好幾次單獨行動時，我打算變化形態去搜集情報，都因為她突然追過來不得不終止。

“我就直說了吧，你很煩！你能在這裡健康地活著，已經是奇蹟了，就不能像其他人一樣老實安分點嗎？”

啞巴愣住了，兩隻眼睛瞪得圓圓的望著我，晶瑩的液體在裡面打轉。

“離我遠一點。”

我如同下達判決般說出這句話。

幾乎是語畢同時，啞巴低著頭，衝出門去。

“喂，把門關好啊。”

我抱怨著飛過去，將岔開一個縫的門關牢。

“怎麼了？”

我看向僵坐在桌前望著我的黑。

“還是第一次看見你發火呢……慄想為你做些什麼，可能是因為救她的是你，你這樣對她會不會有點太冷漠了？”

黑問。

“這樣就好。”

我重新飛回桌邊的鳥架上。

“那個怎麼辦？”

黑眼神示意了一下啞巴端來的食物。

“你吃這份吧，之前那份已經涼了，交給我處理。”

“好吧……”

我望向門的方向，已經感覺不到啞巴的氣息了。

或許就像黑說的，她接近我，是打算報恩吧。不過，我必須把全部精力用在幫助黑上，沒時間照顧她。

如果我的目標是幫助她，現在可能已經開始考慮怎麼向她道歉了吧，不，甚至根本不會說那些趕跑她的話。

要怪，就怪自己不是“主角”吧。

.

四處迴響著硬物碰撞的聲音。

人們正在和拜汀白刃戰，短劍的硬度不輸於拜汀們的爪子，只要相互之間配合好了，取勝並非不可能。

拜汀的一大弱點是太過相信個體的力量，相互之間缺少配合。就算有獅子之類群居動物血統的拜汀，也沒看見它們抱團行動過，想必它們並不具備此類特質。

我讓黑他們採用的戰術是，以小組行動，將拜汀們分隔開來，逐個擊破，這個方法非常有效。

這次出擊的人數，實際上要比這個奴隸市場駐紮的拜汀還少一些，但是現在怎麼看都是人類數量佔優。

那是因為，黑他們將拜汀們以建築區域為界限，分隔了起來。集中兵力一個個擊潰各個區域，很快就逼到了首腦所在的區域。雖然也有傷亡，但遠不及拜汀們的損耗。

其他地方自不用擔心，我的目光看向的是和拜汀頭領一對一單挑的黑。

黑已經不止一次像這樣在全員面前單挑拜汀頭子了。

以一人之力挑戰強大拜汀，這一行為已經被賦予了儀式感，黑的勝利便是人們的心靈支柱。只要看到黑奮戰的身影，其他人就會受到鼓舞，越戰越勇。

拜汀們當然搞不懂，一兩年前都還只能被它們追著跑的人類，怎麼會變得如此奮勇。

黑仔細觀察著對方的動作，左一側身，又一埋頭，躲避著襲來的攻擊。躲閃之餘他也穿插著短劍的攻擊，創造出傷口消耗對方的體力。

之前我給黑下了一個新課題，那就是“不依靠毒取勝”。我並不能保證自己時刻在他身旁替他補充劇毒，他必須要有僅靠硬實力戰勝強敵的力量。

對手朝著黑衝來，揮舞利爪，黑朝它迎了上去，一個週轉。

錯身而過的同時，拜汀後背綻放出血之花。

龐大的身軀轟然倒下，地面也隨之一顫。

“做得不錯，這次的對手和以前那個牛腦袋級別差不多，但你不但沒有使用毒，還毫髮無傷地擊敗了它。你進步很大。”

我飛到黑肩膀上誇讚道。

“我說過的，我有在訓練。”

黑淡淡說道，俯視著地上的敗者。

它一邊喘著氣，一邊從懷裡取出什麼東西。

期初我以為是暗器，還警戒了一下，隨後又放鬆了警惕。

那是一個吊墜，在拜汀那巨大的掌中顯得格外渺小。

它用另一隻手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觸碰了一下吊墜，兩眼死盯著那裡。片刻後，它兩隻胳膊無力地垂下，目光跟隨胳膊移動，最後失去了神采。

周圍爆發起人類的歡呼聲，還活著的拜汀們紛紛將雙臂放在脖子後面投降。

“嘿，我要把你們也變成奴隸，體會一下做奴隸的感受！”

一個年輕人邊捆綁著拜汀們邊喊。

“喂，你，是新來的？”

只見紅走了上去。

“啊？嗯，我是剛編入隊伍沒錯……”

年輕人有些困惑地撓撓頭。

“黑說過的，我們不需要拜汀做奴隸。”

“為什麼？明明它們都那樣對我們！”

“那如果我們也這樣做了，和它們還有什麼區別？”

“那要怎麼處理它們？”

紅剛想說話，黑卻走了過去。

“等該做的都做了後，就把它們仍在這兒吧。”

年輕人似乎對這個決斷還有所不滿，但礙於對方是黑，也只能就此作罷。

其實我的意見也和那個人相同，所以小聲詢問黑：

“你以前不是說要消滅所有拜汀麼？現在又打算放過它們了？”

“那時我還小，內心已被悲傷和仇恨填滿……”

趁著其他人開始搜尋的間隙，黑走回首領拜汀的屍體旁，撿起了它手中的吊墜。

“隨著一次又一次的完成復仇，我逐漸發現……”

吊墜已經開啟了，裡面嵌著一個畫像。

那是和這隻拜汀同一血脈，長得有幾分相似的拜汀，從服裝看，應該是隻幼年雌性。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並不像我想得那麼簡單。”

黑將吊墜合上，放置在拜汀的胸口，用它的一隻手壓住。

“有什麼複雜的，你的村莊，你的親人，你的家，全都被拜汀毀了。它們傷害了你們，你們只需報復便可，不是麼？”

我不屑道。

“我當然不打算放過當初那批傢伙。不過……”

“黑，有意外收穫！”

這時，有幾名同盟成員拖著大袋子跑過來，打斷了我們的談話。

“我們在糧倉裡發現了不少食物！怎麼樣？要不要全部帶走？絕對足夠用來過冬的！”

幾人喜笑顏開地一會兒看看來的方向，一會兒看看黑。

黑的目光又在那個吊墜的位置掃了一下。

“拿上足夠的份量就行，剩下的就留著吧。”

“誒？不拿完麼？”

“不用跟這些獸頭講客氣吧？”

幾人當成黑在開玩笑了。

“拿太多不利於撤退，被追上就糟了。”

“好吧……既然黑這麼說了。”

幾人又回去忙活。

我看著黑，眯起了眼睛。

無論他的想法如何，我都會讓他完成復仇。

絕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