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一團亂啊。”
緣嫣走後,霖帆苦笑著感嘆道。
由於忘了及時停止身體自愈,我身上的傷口已經恢復了一半,若是被帶去醫療機構,可能被專業人士看出端倪來。一開始,那小丫鬟還堅持要帶我去那什麼醫館,但當我提出傷勢不重,不勞主人家費錢的理由時,她稍微猶豫後竟接受了。
這大宅院雖說氣派,但它的主人手頭似乎並不寬裕。
“是啊,那時地衣還以為霖帆會死,心跳都差點停了……”
地衣摸著胸口說道。
“也再次感謝您的救命之恩了。”
霖帆邊說著又打算起身行禮。
“躺著吧,小心傷口裂開了。我也說過了,舉手之勞,不必對我多禮。”
我隨意地擺擺手。
雖說把傷勢恢復到了不致命的程度,但為了合理性,沒有讓他痊癒。
“師父也沒想到會出現妄鬼嗎……感覺最近有些不太平啊。”
“能和我說說嗎,那所謂的妄鬼,到底是什麼?”
我藉機向霖帆打聽情報,旁邊的丫鬟露出了“雖然早有預料但居然連這也不知道嗎”的表情。
“我也不是這方面的專家,只能說出自已知道的部分。”
“沒事,這就夠了。”
“妄鬼的名字好像是取自‘妄圖為人之鬼’,與人相像卻本質上大相徑庭的東西。傳聞它們是古代邪神留下的殘渣,憎惡生命嗜好殺戮,會毫不猶豫地對人發起攻擊。”
之前消滅那些妄鬼時我確認過,它們身上有著很細小的靈魂碎片,那是屬於所謂邪神的,還是說它們本就是有些許自我的個體?從那行動方式上看前者的可能性比較大。
“同時它們還具備著使用不超過三種劍技招式的能力,也不知是天生具備還是模仿的人類。”
“所以才叫做妄鬼嗎……”
霖帆點點頭代替回答,繼續說下去:
“由古至今,妄鬼一直源源不斷地冒出來,縱使有無數仁人志士挺身而出,仍無法將它們消滅乾淨。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下,終於將大部分驅逐到了邊境之外去。”
“邊境?”
“還記得之前說過的三區嗎,三區之間,有很長的中間帶,邊境便是中間帶的分割線。由於大量妄鬼橫行於此處,想穿過中間帶去往其他區是極其危險的事,除非運氣很好或是對自已實力有十足自信,不然往往有去無回。”
難怪當我說自已來自很遠的地方時一個二個那麼驚訝。
“不過,既然能將妄鬼驅逐出生活圈,再加把勁把它們消滅乾淨不好麼?”
我問。
“這很難實現,因為鬼王的存在。聽說在大量妄鬼聚集的地方會誕生鬼王,那是一種極其強大的妄鬼,宛如暴君般殺戮目之所及的一切,縱使是同類。”
“不為所動是在期待它們自相殘殺嗎……”
我曾聽說過一種監獄,治理者只管將囚犯扔進被劃分為“監獄”的地區,只要裡面的人不跑出去,就不管不顧,最後監獄裡變成了囚犯們的王國。雖說有些類似,但沒有智力的妄鬼們應該不會演化出這種體系吧。
“我也沒親眼見過鬼王,所以也不清楚管理邊境的人是怎麼想的。說不定,那是連七星劍那樣的高手都感到棘手的存在吧……”
霖帆將目光投向窗外。
“說起來,白子賀沒事吧?後山說不定還有別的妄鬼。”
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一樣,霖帆問道。
“公子哥早在凌晨就找到緞帶,從山裡出來了哦。”
地衣的話像是一把刀,直直插進霖帆心裡。
“是嗎……他已經完成了課題……從始至終被甩下的就只有我一個……”
霖帆抱著膝蓋縮在牆角,無精打采得像個菌菇。
“沒事的啦霖帆,小姐也沒說你沒過關,一定能拿到心劍的!”
地衣的樂天心態未能給霖帆帶來多少安慰,後者仍舊垂頭喪氣的。
“你還沒有嗎,那心劍什麼的?”
說起來確實沒在霖帆周圍看到與他有相似氣息的劍,明明之前那群鬧哄哄的年輕人們都像標配一樣一人一把。
“畢竟我沒透過課題嘛……”
我的提問似乎讓霖帆的腦袋埋得更低了。
像是生怕我會再問出什麼讓霖帆備受打擊的話來,地衣趕緊出口解釋:
“白壇府只有鐵錘爺爺一名鑄劍師,但那位老爺爺很挑剔,說著什麼‘不具備天份的人拿著劍也是浪費’,拒絕給霖帆打造心劍。”
“所以最後他開出的條件就是讓霖帆透過所謂的課題?”
當事人默默點了點頭。
“明明就是因為挑來挑去不接生意,最後吃不起飯了才被小姐收留,結果性子一點也沒變,真是過分,對吧?”
地衣替霖帆憤憤不平道。
似乎雲淡風輕地吐出了對當事人相當不利的過往……
“就不能找其他人打造嗎?”
“確實,可以像那個公子哥一樣委託其他鑄劍師,但心劍的鑄造是一筆很大的開銷,霖帆看起來很有錢嗎?”
地衣一攤手。
“我是個窮鬼真抱歉……”
角落某人的心再次受到重創。
哎呀呀,看來在損人這方面,小丫鬟算個對手。
“為什麼你那麼想得到心劍?”
我問霖帆。
“因為要進入中間帶,沒有心劍是不行的。”
“不是很危險的地方嗎?那兒有什麼吸引你的?”
“我要去尋找……姐姐。”
說到這裡時,霖帆眼中的失意突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我曾在數個“主角”眼中看到過的,堅定,或者說決意。
“柯夢姐……”
地衣也對霖帆口中的人物有了反應,她喃喃著某個名字,臉上表情很是複雜,帶有一絲躊躇,帶有一絲哀傷,但更多的是嘆息般的無奈。
“你還有個姐姐?是怎樣的一個人?”
“名為霖柯夢,是我的親姐姐。她跟我一樣,在師父門下學藝,和我不同的是,姐姐她天賦異稟,在大多數師兄弟剛摸到門路時,姐姐就已經可以和師父過招了,所以她也是最受師父寵愛的弟子。”
“嘿?還挺厲害嘛。”
“即使是這樣,姐姐也沒有因為天賦差距疏遠我。因為很能幹,姐姐很早就開始擔任師父的助手,替她處理一些七星劍那邊的事務,每次外出回來都會帶一些外地的特產給我,指導我劍術心得,還會在我快放棄時給我加油打氣……對我來說她是世上最溫柔的人。”
“但是,後來發生了什麼吧?”
“嗯……一切的起因都是姐姐某次外出,帶回的一把劍。”
“一把劍?”
“那把劍——嗚!”
突然,霖帆猛地抱住腦袋,發出痛苦的悲鳴。
“霖帆,夠了,別去想了!”
地衣慌忙地抱住霖帆勸道。
“他怎麼了?”
“三年前發生了某個事件,導致霖帆的姐姐離開了這裡再也沒回來過,而因為不明原因,當時除小姐外唯一在場的霖帆失去了所有那時的記憶,一旦想強行回憶就會這樣……”
“這樣啊……抱歉,我不該問的。”
我謝罪道。
“不,沒事……我也想回憶起來,那次事件到底發生了什麼,姐姐為什麼會離開……”
霖帆似乎是從頭痛中緩了過來,輕聲說道。
“別去想了。”
地衣將手搭在霖帆手背上,搖了搖頭。
霖帆點了點頭,接著往下說:
“之後從師父那裡聽說的就是,姐姐獨自踏入了中間帶,不知所蹤……”
“這樣啊。”
“所以,我一定要得到心劍,親自去把姐姐找回來。”
霖帆兩手不由自主地握拳,眼神堅毅地說道。
理性地思考,倘若中間帶是連緣嫣那種強者都不會擅自闖入的危險地帶,那麼實力不及緣嫣的霖柯夢踏進去只能說是九死一生,霖帆的目的可能只是一場徒勞。
但事實往往不會像表面那麼簡單。
雖不覺得緣嫣會騙霖帆,但身為第二當事人的她知道的情報不可能那麼少,總覺得她隱瞞著什麼。放著最中意的徒弟不管這點上,也很難解釋得通。
又或者,那個霖柯夢僥倖穿過了中間帶,因某種緣由被困在了其他區也說不定。
嗯,姑且先把這些想法藏在心底吧,沒必要給予“主角”空虛的希望或是絕望。
而且,聽到這裡,我有了新的想法。
“話說回來,府上那個鑄劍師……叫什麼來著?”
“鐵錘爺爺?”
地衣歪頭回答道。
“對對對,鐵錘老爺子,那個人的鑄劍術很厲害嗎?”
“應該比大多數同行厲害吧……至少小姐現在用的劍就是鐵錘爺爺鍛造的。”
“哦?那把劍嗎……”
我回味著交手時那把劍給人的印象,優美,銳利,簡直就像持劍之人的半身。劍光在記憶中閃爍,冰冷的寒意和削鐵如泥的鋒利隨時能在眼前重現。即使對比美玉雕琢的手環,還是珠寶點飾的簪子也毫不遜色,是武器,更是一柄藝術品。
確實想象不出有什麼比那更好的了。
“喂,霖帆。”
我叫了聲“主角”,看起來心情有些複雜的少年抬起頭來。
“你想要擁有自已的心劍嗎?”
先是一愣,隨後,少年眼中開始亮起光。
“想!做夢都想!”
“回答得好!那麼,就由我來鑄造吧,只屬於你的,獨一無二的心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