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從哪裡打來的?
我有些後悔沒有用大量視點填充這個區域了。
橡很聰明,第一時間就鑽進了車底,除非油箱被打炸,不然她應該是安全的吧。就算下一發真的命中了油箱,以橡的身手,足以躲進旁邊的工廠,而我也會獲悉狙擊手的位置。
在此間隙,我已經對手裡的狙擊槍進行了一點“小”改造。
只要子彈出膛,無論飛行了多遠,都不會損失動力,同時,我會在目標區域投下一枚視點,子彈在進入視點範圍後,會被誘導射向目標——沒錯,有如一枚子彈大小的導彈。
要做的只有朝著對方狙擊手的方向射擊而已。
來吧,漫無目的地開下第二槍吧,那一槍將會終結你的生命。
“鐺”!
因為已在橡的上空佈下視點,這次我能清楚聽到她那邊的聲音。
如同回應我的想法一般,車輛傳來與子彈的撞擊聲。
但緊接著,我聽到了意料之外的聲音。
“唔、啊啊!”
是橡的聲音。
痛苦的嘶吼。
誒?
橡被擊中了?
但是為什麼?
且不論什麼樣的子彈足以貫穿整個車輛,就算對方知道橡躲在車底下,又是怎麼精準把握她的位置的?難道說只是碰巧一槍命中?
“橡?你沒事吧?”
我朝對講機裡喊道。
回答我的,只有急促的呼吸和忍痛的低吟聲,並且是靠視點聽到的而非對講機。
已經連使用對講機的餘力都沒有了麼……
不對。
我看見從車底下艱難地伸出一隻白皙的手,猛地一掃,將散落在車旁的後視鏡碎片全部掃開。
原來是這樣麼!
看來橡比我先注意到。
狙擊手透過滿地後視鏡碎片的反射,來推斷橡的位置……
但那真的做得到嗎?
在如此距離?
在如此夜幕之下?
透過如此小的鏡片,精準無誤地命中?
不對,應該不算精準無誤,這一擊本應直接取走橡的性命。
這種失誤讓對方稍微看起來像人類了一些,卻也鞏固了一點——某人僅憑人類之軀,做到了如此程度!
著實可怕,我可以確信,此人不除,以後將成為最大的禍患。
世界沒有重置,說明橡的傷還沒重到無可挽回的程度。
優先事項是解決狙擊手!
經過對方剛才一槍,已經可以確定他的位置,我毫不猶豫地轉過槍頭,扣下扳機。
“呯”!
槍聲響起,卻夾雜著不和諧的音符。
我的視野變為深邃的夜空,然後,背部傳來猛烈的撞擊感。
毫無疑問,就在剛才短短的半秒裡,
這副身軀,死了。
我仔細回顧了一下剛剛發生的事。
在我子彈出膛前的一刻,對方的子彈不偏不倚地打入了我的槍管,兩枚子彈發生碰撞,將槍身撕裂。
對方的子彈將我的子彈向上彈開,並打入我的胸腔,同時我那被彈開的子彈穿過我的下顎,貫穿了我的大腦。
看來我的位置早就暴露了。
但怎麼可能?
這是我在同一天裡第二次感到驚訝和疑惑。
本以為是個普通尋常的世界,沒想到居然藏著這麼一個不得了的怪物。
下一槍,將會確確實實殺死橡吧。
雖然這副身軀已經在再生了,但是再生時力量會受到限制,無法觸及離我有一定距離的橡。
嘁,別無他法,只能重新來過了嗎……
.
第二槍命中,卻沒能殺死目標,不過,這也在他的計算範圍內。
倒不如說,如果在第二槍結束,就太沒意思了。
以他的美學,他的藝術,果然至高的一擊要獻給第三槍。
絕對命中,絕對致命,“三”即象徵著謝幕。
彈夾大於此數的空位皆是贅餘。
比較意外的是,那邊的狙擊手居然能察覺到自己的方向,不過,以對方的武裝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企及這裡,順手幹掉他只是因為礙眼罷了。
目標很聰明,立馬察覺了自己為何會暴露位置,並試圖補救。
但也很愚蠢,即使身負重傷難以動彈,也應該拖著沉重的身體逃進建築中,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不,即使是那樣,從最後一槍中存活的機率也是零吧。
獵人朝瀕死的獵物補上最後一槍。
“嘭”!
槍聲。
開槍自然會有槍聲,這毋庸置疑。
但是,在此刻卻顯得尤其突兀。
他的槍裝了消音器,在這嘈雜的環境下,不可能聽到如此清晰的槍聲才是。
而且右肩也傳來了什麼撞擊的觸感。
“看吧,我就說那裡有個人吧,嗝。”
背後傳來了年輕男子的聲音。
“真的誒,原來不是幻覺啊……嗝,話說,一上來突然開槍不好吧?”
“有什麼,我可是警察,嗝,躲在這種地方,一看就不是好人,這是執行公務,嗝,執行公務啦……”
轉過頭去,是兩個醉醺醺的男人,身上穿的,應該是警服。
其中一個正拿槍指著這邊,槍口冒著熱煙。
為什麼被稱為城市廢物的傢伙們會出現在這兒?
剛才肩膀上傳來的觸感,就是那傢伙的槍擊中了自己的裝甲吧。
當然,那種羸弱的武裝,是不可能對他造成實質性傷害的,甚至連破壞平衡都做不到,但好死不死,偏偏是在開出第三槍時……
在這個距離之下,就算是一絲一毫的偏差,也會對著彈點產生巨大的影響。
當然也包括剛才那槍帶來的震動。
其中一個警察在身上摸索了幾下後,才想起肩上的對講機:
“呃,那啥,哦,對,副局長……嗝。”
“怎麼了?不會出去醒一趟酒把我是誰給醒忘了吧?”
磷側躺在榻榻米上,一邊用對講機說話一邊用剛吃完留下的蝦頭剔了剔牙,旁邊幾名同事大笑著碰撞酒杯。
至於他們此時為何在此處如此愉快地聚餐,只能說都是多虧下午那場抓捕行動的福。
雖然只是一家小分店,但怎麼說也是那個永生酒旗下的珠寶店,居然敢選那裡下手,搶劫犯們也是蠢得可以。
當然,抓到的那些傢伙沒有關押到警察局,而是轉移給了永生酒總部,關於他們的下場,也可想而知了。
相應的,磷他們也從永生酒那邊拿到了一筆不小的酬金,比起警局那邊捉拿犯人的獎金,可以說是一筆鉅款了。
所以,為了慶祝,他們就跑來這世界樹聚餐了。
磷特意選了這上下層的交界處包場,只要到泳池下方的陽臺上抽根菸,就能聽到上面富豪權貴們的談話,有時能得到意料之外的收穫。
不過,兩個酒量不行的傢伙倒是先勾肩搭背地過去了。
“我說,嗝,副局長,這層是我們包場了的吧?”
對講機那頭傳來聲音。
“當然嘍,為此你們副局長可是大出血了,要好好感謝我哦?”
磷用開玩笑的語氣說。
“當,當然,嘿嘿……啊,我不是想說這個,嗝,報告副局長,我們發現了一個可疑人物……”
能聽到那頭另一個人在說“能換獎金麼”之類的。
“可疑人物?”
磷一挑眉。
“是啊,我還以為看錯了,一個大活人居然站在這麼高的鋼架上,用槍打也沒反應,像機器人一樣。”
“長什麼樣子?”
聽到後半,一股不好的預感在磷心底蔓延開來,他坐起身追問道。
“呃,有點黑,嗝,看不清楚,體型挺大,全身裹得嚴嚴實,還戴著奇怪的面罩……哇,那是什麼槍?好長啊!”
“難道是!你們兩個,快回來!”
剛才慵懶的姿態瞬間消失,磷猛地站起來,周圍的人都驚異地看著他。
“別擔心啦,副局長,我們馬上給你把他抓過來。喂,你,把槍放下,不許動……”
“別招惹那傢伙!聽到了嗎?這是命令!”
磷焦急地大喊,但是那邊沒有迴音。
他看向宴廳一頭通往外陽臺的門,門支開著一條縫,看不到外面的情況。
“怎麼了副局長,急成這樣,出軌被老婆發現了嗎?”
旁邊一個女警員嬉笑著問道,同時舉起酒杯打算朝磷敬酒。
但磷此刻已經完全沒了那個心情。
不會錯的,是那傢伙,雖然他希望不是,但能帶著那種裝備不被察覺地潛入到這個樓層,只可能是本尊。
在警署,磷的辦公桌上有一摞通緝令,上面印著各種窮兇極惡罪犯或是地下殺手的肖像畫,每一個下方都印有位數單手數不過來的數字,但那串數字與其說是賞金額,不如說是威脅等級。
明明千叮萬囑過,要好好看看那些通緝令,記清上面的面孔,看來是都被當成耳旁風了。
在那摞通緝令最頂上的,也是裡面數字位數最多的,正是一個戴著防毒面具的高大男人。
沒人知道他的真實面貌和名字,關於他的市井傳聞也很多。
從未失手過的殺手業界NO.1,不死之身,必定在三槍內解決目標的古怪風格……
因此通緝令上也印著如同他風格寫照的稱號:殘彈三。
“全員!拿好武器!立馬趕往陽臺!”
.
警察們依然帶著醉意,在朝對講機裡說笑著。
殘彈三已經轉向了他們。
兩個警察當然對他構不成什麼威脅,本來放著不管都沒事的。
但是偏偏干擾了他的第三槍。
讓他未能完成藝術的昇華。
這使他非常的惱火。
殘彈三僅用左手單手托住巨大的狙擊槍,同時右手從腰間取出一把小型槍械。
老式的槍身設計,最多裝填六發子彈的轉輪,是一把左輪。
警察們眯眼看了看那把槍,然後對視一眼,同時爆笑出聲:
“噗哈哈哈……沒想到到現在還有人用這種老古董!”
“畢竟別人都窮到來蹭我們這兒的空調了,嗝,諒、諒解一下嘛!”
殘彈三無視他們,將左輪一搖,轉輪向左滾出,六個彈槽都是空的。
“現在才來裝彈已經晚了,不想吃槍子兒的話就快點把槍扔了過來!”
兩名警察已經同時用手槍指向殘彈三。
只見殘彈三手腕一轉,將左輪拋向空中。
“嗯?”
沒搞清對方意圖的警察們,目光跟著左輪上移。
緊接著殘彈三用大拇指將兩枚子彈向上彈射出去。
子彈反著光,飛向在半空中旋轉的左輪,然後穩穩地嵌進彈槽中。
警察們看呆了,半張著嘴發出輕微的“哇”聲,縱使他們本應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也沒反應過來。
殘彈三接住左輪,一甩將轉輪歸位。
“嘭嘭”!
不再有時間給警察們反應,兩聲槍響幾乎合併為一聲,無法分清到底是哪名警察先中的彈,他們同時倒下去。
甚至都沒來得及醒酒。
就在下一刻,陽臺門被猛地撞開,磷帶著其餘警察們湧到陽臺上,看到地上倒下的同僚後,槍口齊刷刷指向殘彈三。
然而,就像眼前這些人都不存在一般,殘彈三收起左輪,轉向了之前的方向。
“雖說受到預料外的干擾,但那枚子彈確實是向你發出的……”殘彈三自語著,將視線對齊瞄準鏡,“撿回一條命啊,小鬼。吾之藝術不能存在汙點,這筆賬就在下次討還吧。”
“你要幹什麼?把槍放下!”
磷衝殘彈三吼道,但對方沒有理睬。
殘彈三扣下扳機,子彈準確無誤地命中了地上的檔案袋,將之連同內容物一起打成碎片。
“射擊!”
磷下達指令,警察們一同朝殘彈三齊射,然而子彈只在殘彈三的身上發出叮叮噹噹的迴響,濺射橘黃色的火花。
殘彈三朝著樓下縱身一躍,消失在警察們的視野中,磷帶領眾人朝陽臺邊緣追過去,向下俯瞰已經沒有任何人影。
“那就是,不死之身殘彈三……”
有人在調查同僚的屍體,有人發出感嘆,對消失的殺手議論紛紛,只有磷緊皺著眉頭,看向剛才殘彈三瞄準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