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呀，居然把我的名號記得那麼清楚，難道你是我的粉絲？”

眼前身穿便服的警察撓了撓他的波浪頭。

“虧你能臉不紅心不跳地寫下那種綽號啊。”

我一挑眉。

“虧你能臉不紅心不跳地把那綽號念出來啊。”

磷面不改色地回敬。

“等一下啦，為什麼那個愛管閒事的警察在這裡？還有你們什麼時候那麼熟了？”

橡一頭霧水，來回瞅著我和磷，表情說不出來的好笑。

“哦，其實昨天那傢伙有聯絡過我，來龍去脈我已經聽他說過了。真是的，雖然我確實推斷你們和永生酒有關聯，但沒想到你們居然在和他正面對抗甚至深入到了這種地方，哎……更沒想到的是，那個無法無天的永生酒社長居然這麼簡單就死了。”

說著，磷扭頭看向上方的玻璃隔間。

“知道他們老大已經死了……也就是說剛才為止你就光在躲著偷看嗎！”

橡大喊。

“饒了我吧，我又不是什麼超級英雄，就算出來也只是讓地上多一具全是洞的屍體而已。”磷慌忙擺擺手，隨後話題一轉，“話說回來，你知道他是怎麼聯絡到我的麼？沒錯，就是那邊那個男人！他居然半夜偷偷用你手機打給我哦~說不定不光是打電話了……揍他狠點沒問題的！”

說完還豎起個大拇指。

“那個，橡，我也是迫不得已……畢竟只有你手機上有他的聯絡方式，對嗎？”

我把鬍渣男往上攬了攬，然後面對著橡節節後退。

“差勁！”

腦袋上被狠狠揍了一拳。

“呲——”

就在這時，沉重的呼吸聲再次傳入我們的耳蝸，沒人不知道這聲音意味著什麼，剛放下的心再次懸起。

“這玩笑也太惡劣了吧？那傢伙可是幾乎零距離吃了一發手雷啊！沒被炸得四分五裂也就算了，居然還能活著？那傢伙真的是人類嗎？”

磷的發言沒有人回應，但答案已經鐫刻在每個人心裡——眼前的這個人，不，某物，已經遠遠超過了人類的範疇！

殘彈三扶著頭重新站起，將目光投向了橡：

“還活著……爆炸導致彈軌偏離了嗎……”

隨後，他看了一眼地上已經碎成幾段的狙擊步槍，然後掃視我們一圈，以迅雷般的動作，一手拔出腰間的左輪，另一隻手則將三枚子彈彈到空中。

“糟了！快找掩體！”

磷的聲音傳來時，人已經消失在一挪廢料堆後面。

那傢伙，跑得倒挺快！

我也加快速度，一個轉身躲進遮蔽之中。

橡正全速衝刺，試圖躲入最近的掩體。然而，卻因為一地的機械殘骸絆了個踉蹌，就在她即將消失在掩體後的瞬間，殘彈三的槍聲響起。一發子彈，速度之快，幾乎是在槍響之後，橡的動作才完成。

然而，這顆子彈，卻沒能命中橡，反而是打在了一旁的球形機械殘骸上，使其在地面做了個小跳躍。

我這才意識到，剛才的槍響，不止有一聲。

殘彈三的槍上，出現了一個凹痕，毫無疑問那是被什麼東西命中產生的。

殘彈三回過頭去，在那裡的是從掩體後方冒出半個身子、兩手握槍的磷。

“這樣一來，你就對她用掉兩發子彈了。”

磷冷冷一笑。

“你這混賬！”

隨著重重的踏地聲，殘彈三竟然直接背對我們，面朝磷的方向。

“是不是感覺很熟悉？之前你也是這樣狙擊他們，然後被我的兩名部下干擾了吧？那真的是兩名優秀的警察，人也很不錯，要不是生在這個城市，想必已經成為警界之星了吧？不知道你開槍時，會不會想起他們的臉？不，想不起來的吧，畢竟在你這種人渣眼裡，人命如同草芥。你至今殺死了多少無辜的人，又讓多少家庭流淚？”

磷喋喋不休著，而殘彈三則壓根不打算聽他的長篇大論，槍口追尋著磷的身影，只不過，磷早已藏身於人造掩體的森林中，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破例告訴你吧，我的特長是計算，也就是說我知道怎麼透過小小一點的受力，極大地改變物體位置。怎樣讓槍手射擊失誤這方面，我可是經驗豐富哦？透過剛才那槍你應該感受到了吧？我即是你的天敵，只要有我在，你就別想擊中其他任何人！”

“那麼，只需要先解決掉你便可！”

說著，殘彈三追著磷踏進掩體區，而裡面也傳來磷的喊聲。

“來吧！好好算算我們之間這筆賬！這幾年的槍法我可不是白練的！”

語畢，在我們看不見的位置，槍聲響起。

“好，我們也趁現在，趕緊溜吧。”

我背起鬍渣男，就往原定的方向走。

“等等，你要丟下那個警察讓他獨自面對殘彈三？他會死的！”

橡的聲音裡帶著責備和不安，她停下了腳步，似乎是在內心做著抉擇。

“他就是為了給我們爭取逃跑的時間才那樣做的，那傢伙不蠢，不會真的和殘彈三那種怪物以命相搏的。”

說完，我帶頭快步向前走去，穿過因爆炸而故障的升降閘門。

身後，槍聲時不時作響，就彷彿在催促我們離開。

.

“把他放在那兒真的沒問題嗎？”

橡回頭看了一眼藏匿鬍渣男的方向。

“沒問題的，那種死角本來就沒什麼人注意得到。而且，就算有人發現了他，也顧不上了吧。”

我抬頭望向天花板，那吵人的警報聲依舊沒有停息。

因為殘彈三，永生酒失去了頭目，戰力也大受打擊，若這個訊息傳出去了，想必那些平日被永生酒騎在頭上的黑道組織，都會蠢蠢欲動起來吧。

率先意識到這件事的永生酒員工們，應該都在天平上衡量著，是暫時回家避一避風頭，等一切安定了再回來，還是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照常過，再或者，乾脆直接帶著一些公司的東西跑路，另謀生路。

事實上，就在前不久，我們所在的樓層，已經跑得一個永生酒員工都不剩了。

“事不宜遲，商量一下對付殘彈三的對策吧。”

“不，恐怕沒那個時間了。”

我眼神示意了一下來時的方向，那可怖的人影正邁著象徵著死亡的足音迫近。

“那警察呢？難道已經被殘彈三……”

橡緊張地把手搭在槍托上。

“誰知道呢，我倒覺得他不會那麼簡單就被幹掉。”

好在，目前我們所在的位置是一個上層鋼架走廊，殘彈三第一時間應該很難發現我們。

殘彈三已經對橡打空了兩發子彈，只需要再讓橡避開一槍，她就暫時安全了。但反過來說，殘彈三的最後一槍應該也會格外謹慎，若非確信能殺死橡的情況下絕不會開槍，這最後一發子彈才是最危險的！

為了不發出聲音，我們只能在鋼架上小心翼翼地挪動，然而一直謹慎觀察著殘彈三的我，卻發現他將一枚子彈彈到了空中。

被發現了？！

殘彈三以閃電般的速度將子彈裝填，然後朝著上方迅速開槍。

“跑起來！橡！”

我們奮力向前奔跑著，試圖離開鋼架尋找掩體。

當然，人的速度怎麼可能快過子彈的速度。

“鐺”！

殘彈三的子彈精準命中。

等等，“鐺”？

就在我對著彈聲質疑的時候，上空閃過幾道火花，原本隱形的金屬製品閃爍幾次後恢復了它原有的色澤，然後重重墜落到地上。

那是，視點。

我竟會犯這種低階錯誤！由於經常藉助視點看東西，導致本體和視點的視野變得有些曖昧，明明殘彈三是在對視點拔槍，我卻誤以為遭受攻擊的是這邊，反倒暴露了我們的位置！

殘彈三又取出兩枚子彈，同時為了更好瞄準朝我們這邊移動著。

這個樓層被之前的戰場佔了大半，已經沒有下一個房間可逃了。

“電梯！”

聽到我的指示，橡從鋼架側面翻身一躍，迅速衝向電梯，而我也一邊朝她移動一邊對殘彈三開火，進行掩護。

“往上還是往下？”

“別考慮那麼多！兩個都按！”

子彈猛烈擊打在殘彈三的面部、肩部，即使是那防毒面具，似乎也和他身上的裝甲是同種材質，子彈激起閃亮的火花後便被彈開了，即使是這被我強化過的子彈，也只是在上面留下一個個凹坑。

不過，些許的擊退效果還是有的，第一次看到殘彈三對攻擊採取了規避動作，藏到了掩體後面。

雖說暫時壓制了殘彈三，但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視點是遠高於這個世界科技的產物，不但能完全做到光學上的隱形，就連溫度都能適應環境發生變化，照理說，是不觸碰到就絕對無法發現的東西。

然而，竟被殘彈三洞察到了，那傢伙到底怎麼回事？

我趁機快速跑到橡身邊。

“怎麼樣了？”

“為什麼每當你要用電梯時，它總是在最遠的樓層？”

橡帶著哭腔，眼神示意了下電梯上面的數字“18”。

彈夾裡的子彈還剩兩發，最多也只能牽制殘彈三不超過十秒，怎麼看都趕不上。

“橡……？聽得見嗎？”

就在這時，電梯旁傳來電流的滋滋聲，電梯按鈕旁之前還一直迴圈播放著永生酒產品廣告的螢幕中，出現了一個人影。

“白百合？”

橡驚叫出聲。

影像中的白百合，眼角還留有淚痕，看起來非常憔悴。她的聲音透過電梯旁的揚聲器傳來，顯得有些急促。

“橡，我知道你可能不想見到我，但這個訊息無論如何都想傳達給你。到二十層去吧，有幾名研究員在那裡，他們有東西想移交給你。有那個的話，應該就有辦法對付那個人了……”

橡看著螢幕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見狀白百合又繼續說了下去。

“雖然這樣的話從我口中說出有些卑鄙……但我是真心想幫助橡，不想再看到自己重要的人在眼前受到傷害了！所以、所以！就算你恨我也好，再也不打算和我說話也罷，僅此一次，按我說的做吧！”

“白百合，果然還是那個白百合呢。”

“誒？”

“謝謝你。”

不知道橡現在臉上掛著什麼樣的表情，不過，螢幕中的白百合那繃得紫青的嘴角，稍微舒緩了一些。

“差不多撐不住了，電梯還沒來嗎？橡！”

“不行，還在——”

“嘭”！

身軀隨著槍響一顫，根本不需要低頭，便已知曉。

這副身軀死了，又一次。

巧妙地抓住我更換彈夾的間隙，那是毫無偏差，直擊心臟的一擊，沒有任何懸念的即死。

所幸這一槍沒有打在橡身上。

“喂，你中槍了？”

旁邊傳來橡急切的聲音。

“沒事，避開了要害……”

為了不被橡看出端倪我故意側過身去。

比起這個，優先事項是讓橡脫離殘彈三的攻擊範圍。

“橡，從樓梯往上走吧！我會讓電梯在你們所在的樓層停下的！”

伴隨著白百合的聲音，旁邊樓梯間的門猛然開啟。

“來，手給我！”

橡似乎執意要攙扶著我前進，我也只好裝出一副負傷者的樣子。

“別想逃！”

殘彈三以西部牛仔般的動作，將左輪架在胳膊上，瞄準了我們毫無防備的後背。

“不會讓你……傷害橡的！”

螢幕中的白百合，以堅定而又凜然的目光瞪向殘彈三，同時一顆飛行物從我們肩邊飛過，引得橡微微回眸。

與其他球形機械一樣的制式，不同的是，那光滑的機身上貼著幾個愛心和星形的貼紙。

“小嗶？”

那個名字脫口而出。

“轟”！

球形機械迅速逼近殘彈三，並在他跟前自爆了，滾滾濃煙中無法確定殘彈三是否存活。

不過，只是這種程度是無法殺死那個怪物的吧，在場的所有人應該都這麼想著。

“趁現在，走吧！”

在橡的催促下，我們進入樓梯間，朝著更上面的樓層前進。

我不知道應該以何種速度前行，若是太慢，我擔心會導致被殘彈三追上，反之又無法騙過洞察力強的橡的眼睛。假扮傷者難度還挺高的。

剛上行兩層，沉重的足音便從下方響起。

“真是陰魂不散！”

橡低聲罵道。

“……”

“怎麼了？”

見我止步不前，橡一邊抑制著心中的焦急一邊詢問。

“你繼續前進吧，我留在這層拖住他。”

“誒？但是你受傷了——”

“——正因如此，才需要我留下來。如果繼續帶著我這個累贅的話，很快我們就會被追上，下一次，可就不是簡簡單單挨一槍那麼幸運了。”

我用手比了個手槍的姿勢，對著自己的腦袋輕輕一抬。

“……那麼，你是要我對你見死不救麼？”

“我也沒打算去送死，充其量就是拖延一下那傢伙的步伐罷了，放心好了，我還有這些小玩意兒呢，就算沒法傷到他，至少也能全身而退。”

說著，我摸出幾枚震核向她展示。

橡低頭不語，似乎還是無法接受的樣子。

見狀我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

“聽好了橡，上面那些人等的是你，無論之後等著你的是什麼，毫無疑問，那都是打敗殘彈三的關鍵，不解決殘彈三，這一切不會結束。無論是我還是白百合，甚至是之前那個警察，都相信著你是唯一可以做到這些的人，所以都將希望寄託於你。”

我儘量讓語言傳達出信任和鼓勵。這不過只是模仿，模仿我遇見過但印象已經模糊不清的某人，我需要讓她獨自前進。

“告訴我你做得到，橡。”

殘彈三已經迫近，沒有多少時間廢話了。

“那，答應我，你會追上來的。”

“好好好我答應你！沒時間了，快走！”

我一邊說著一邊朝樓梯下方開火，試圖延緩殘彈三的前進。

橡最後看了一眼我，然後轉身繼續向上走去。

彈夾已經清空，這裡已經看不見橡的身影。我走入樓層面對樓梯間入口，重新裝填彈藥。

“呲——”

那張戴著防毒面具的臉，漸漸從樓梯下方浮現。

“喲，來了啊，怪物。”

不對，說到怪物，這邊也一樣嗎。

那就讓我們開始吧，怪物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