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剛抬起的瞄準鏡裡,只是一瞬,女孩的腦袋就消失在了建築群後方。
“呲——”
發出排氣般的沉重呼吸後,殘彈三切斷了一條鉤索,攀著另一條順大樓外壁滑下。
後方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
“讓他們逃掉了嗎?”
鬍渣男喘著粗氣問。
“我應該說過,發現那女孩第一時間通知我吧?”
殘彈三側身瞪向鬍渣男,目光依舊殺氣騰騰。
“本來他們只是甕中之鱉,用不著你出馬,不過出了點意外……”
“想死嗎?”
殘彈三將槍口對準了鬍渣男,其餘永生酒士兵的身體也隨之一顫。
但沒人敢動,似乎只要誰動一下,子彈就會貫穿自己的身體。
被槍口指著的鬍渣男更是冷汗直流,右手定格在摸槍套的動作上。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走來,擋在了殘彈三與鬍渣男之間。
“殘彈三先生,他是為了保護我才放跑了那兩人,責任應該在我。如果您無論如何也打算宣洩憤怒的話,就朝我開槍吧。”
“大小姐?”
鬍渣男看著身前毫無懼色的白百合,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過,您也應該清楚,殺死了我您和父親大人的契約就會作廢,當然父親大人也不可能輕易放過您,請做好付出相應代價的準備。”
女孩目不斜視。
明明自己應該是保護對方的立場,卻被對方保護了。那個柔弱、怕生的大小姐,竟然在和城市頂尖的殺手對峙,反觀自己,卻因為恐懼而無法動彈。
大小姐比在場的任何一人都要勇敢。
就算是為了這樣的大小姐,一定要做點什麼,決不能讓她被殘彈三殺死!
“哼。”然而,殘彈三的槍口卻垂下了,“連殺死的價值都沒有的螻蟻,不足以讓我浪費子彈。”
殘彈三將巨大的斗篷往身上一裹,轉眼間便消失在街景之中。
鬍渣男胸口的大石也總算落下。
“呼,嚇死我了……得救了呢。”
女孩轉過頭來,莞爾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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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來的車已經幾乎報廢,被拋在某個垃圾處理廠附近。
我和橡並肩走在回去的路上。
“全身的骨頭都快要散架了……”
橡無精打采道。
“撐住哦,回去指定還有老闆一頓說教。”
“別補刀啦,一想我就感覺胃開始痛了……”
橡臉上的黑線變得更多了。
片刻之後,她突然一臉嚴肅地瞥向我:
“你注意到那兩個人沒?”
“一直跟著我們的那兩個?”
橡點了點頭。
她也總算注意到了。
實際上那些人從兩天前就跟著我們了,沒猜錯的話,是警察那邊的,因為沒什麼惡意,所以我至今都無視了。
不過橡似乎把他們當成永生酒的人了。
“不能就這樣暴露老闆那邊的位置,甩掉他們吧。”
橡低語道。
既然她打算這麼做了,我也沒有反對的理由。
想擺脫那兩人的追蹤並不難,首先要做的,是混入人群之中。
我們特地繞遠走進了商業區,縱使豔陽高照,也人來人往,街道兩岸的商鋪都在播放著各自的音樂和叫賣錄音,混雜在一起變成了有些奇怪的噪音。
一些商鋪裡,飄逸出陣陣食物的油香。
“……我肚子餓了!灰石,借我點錢!”
才沒走幾步,橡似乎已經忘了我們的本來目的。
“很不巧,我也沒帶錢出來。”
我聳聳肩。
“什麼!哇……沒有比身無分文逛商場更可怕的酷刑了……”
橡露出欲哭無淚的表情。
我向後瞥了一眼,雖然那兩人因為流動的人群拉開了一些距離,但依然跟得緊緊的。
我們走進一家麵包店,雖然橡看貨架上的商品看得兩眼發直,但也只能暫時委屈她一下了。
正好店裡有一對情侶,我假裝擦身而過,揚起一團如塵埃般的不起眼粉末,暗示已然留下。
這招是從某個世界裡,部落的巫師那兒學來的,這樣一來,無論在誰眼裡,我們和那對情侶的臉都將是互換的。雖然效果只有二十分鐘左右,不過已經夠用了。
等到那對情侶走出店鋪,果不其然,跟著我們的人影緊隨其後,漸行漸遠。
“好了,回去吧……橡?”
要把趴在貨架前口水飛流直下的橡拉走,也是個大工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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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巷的尾巴。
總算是回來了啊。
不知不覺,我也已經對周邊的路很熟悉了。
“怎麼了?還在因為沒吃到蛋糕生氣嗎?”
我回頭看駐足在店門口的橡。
“沒,只是……真奇怪啊,明明都做好了心理準備,現在又突然開始害怕起來了。老闆一定會大發雷霆吧?”
“嘛,被罵是當然的,不過——反正我也和你一起挨訓,有什麼好怕的,對吧?”
“說得也是,到時候把主要責任推給你就好了。”
“喂喂。”
我們相視一笑,一同踏進店門。
早已過了飯點,空蕩蕩排列的桌椅顯得有些寂寞,窗戶的捲簾被放下一半,在牆邊留下一塊塊光影,整個店裡看著有些暗。
只有老闆一人在角落擦著桌子。
橡上前兩步,猶豫了片刻後,緩緩開口:
“老闆。”
本以為接下來要面對的將是狂風驟雨,沒想到老闆只是抬頭瞥了這邊一眼,甩來淡淡的一句:
“回來了啊。”
這令人意外的反應讓我和橡都愣住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找個位子坐下吧。”
留下這句話後,老闆拿起抹布,徑直走進了後廚。
所謂如坐針氈,說的就是這種情況吧。
如果是劈頭蓋臉地罵一頓,可能還讓人覺得好受些,那種不溫不火的態度,反倒毛骨悚然。
“你說,老闆不會是被人奪舍了吧?”
看來覺得老闆反常的不止我一個。
“說不定是突然理解你了?”
我苦笑道。
“說是懶得管我了還差不多。”
橡嘆了一口氣。
不久,老闆從後廚出來了。他的手上多了一副碗筷和一盤菜,將那些都放到我們桌上後,老闆再次鑽進後廚,就這樣進進出出了三四次,每次出來手上都會多出兩盤香噴噴的菜餚。
不一會兒,桌面就擺上了滿漢全席。
“全是我愛吃的……”橡看看桌上,又看看老闆,眼裡充滿了疑惑,“老闆,今天不是我生日啊?”
“而且我生日也從沒那麼豐盛過……”
後面那句特別小聲。
“肚子肯定餓了吧,吃吧。”
老闆看著橡說。
“這難道是老闆親手做的?”
“中午做好的,沒想到你們回來得那麼晚。剛剛重新熱了一下,口感應該沒變差。”
老闆語氣平淡地說。
雖然橡還想說什麼的樣子,但最後還是輸給了肚子裡的饞蟲。
“那,我開動了?”
無需再忍耐,橡迅速夾過菜,狼吞虎嚥起來。
看來她是真餓壞了。
“那麼我也不客氣了——嗯?老闆,碗筷是不是少了一副?”
我在桌上環顧一週,確實沒看到第二份餐具。
不會吧?那麼一大桌全都是做給橡的?
雖然我的確不需要進食,但首先,我在老闆看來應該是個活人吧?
而且看橡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我也想嚐嚐作為精進廚藝的參考。
難道是把怒氣都發在我身上了?因為我帶著橡亂跑所以罰我看著橡吃飯之類的?
未免有點太不公平了吧喂!
“你等一會兒吃橡剩下的。”
老闆面不改色地說。
嗯,果然還是那個老闆。
“等一會兒是指?”
“店裡的鹽快用完了,我在這個地址存了一些鹽,你去幫我取一袋回來。不遠,就隔了兩條街。到了報店名就行了,那裡的女主人知道怎麼處理。”
老闆走到櫃檯,在便籤上寫下一個地名撕給我。
“是是,這就去辦……”
我接過便籤,嘆了口氣朝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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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地是一個倉庫,直接過去的話走小路更近。
剛離開後巷的尾巴不久,就有種被人注視著的感覺。
是之前的警察嗎?沒想到最後還是被跟上了。
我悄悄派出了視點,將它置於我的正上方。
不對。
之前跟著我們的警察,記得是一男一女,但這次尾隨我的人,是兩個青年。兩人穿著不同款式的襯衫,乍看像是哪裡都能看到的普通居民。
但來者不善。
前方要經過一個偏僻的小巷子,要下手的話是最好的位置了,對他們也是,對我也是。
我緩步踏入小巷中,果然,其中一人小跑著繞開了,不一會兒,他出現在了巷子另一頭,而剩下的一人則從我後面現身,兩人一前一後,一隻手藏在背後,向我走來。
大概是裝了消音器的手槍吧,沒什麼新意的武器。
我裝作不知情,繼續向前走去。
到了確信能殺死我的距離,兩人同時掏出槍械,空著的手一人鉗住我一邊胳膊,槍口抵住我的腹部和背部。
幾乎重疊在一起的兩聲低沉轟鳴。
我嘴角上揚。
如同太極圖一樣,兩人的身體隨著我微側身體傾斜倒下。
他們肯定做夢都沒想到,本應打入我身體的子彈怎麼會穿過我,貫入彼此的心臟。
我對屍體進行了搜身,他們身上帶的東西很少,除了用掉一發子彈的手槍、一些零錢、兩部手機,就只剩下兩張寫有名字的卡片了。
卡片是我再熟悉不過的制式。
“永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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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嗎?”
粗看應該是個倉庫,如同擠地鐵的上班族一樣被夾在兩棟樓之間,本來就只是在建築間的巷子上蓋了個頂也說不定。
捲簾門開了大概一米的縫,因為沒有得到回應我決定鑽進去看看。
一進到裡面,嗆人的灰塵味便撲面而來,室內很暗,開在高處的兩扇小窗戶難以讓光線照進來。
地面上堆放著大大小小的袋子,裡面裝的是……大米和鹽。袋子上積著厚厚的灰塵,很難說管理得很好的樣子,明明是現代都市,黑他們對物資的管理都要比這認真得多。
“誰在那裡?”
一個年長女性的聲音突然從鐵架樓梯上傳來。
“打擾了,我是來替後巷的尾巴取鹽的。”
為了防止對方誤會,我連忙解釋道。
樓梯上傳來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一名四十來歲穿著樸素的女性走了下來。
“哦,老闆那邊的啊……”
女性緩緩開口,走進貨物堆裡翻找起來,毫不顧忌地用手拍掉袋子上的灰塵,確認上面馬克筆寫下的編號。
就算是一樣的東西,所有者也是分開的嗎……話說這邊也叫那個人老闆麼?
“請問,為什麼只把門開一半?”
聯想到剛才的光景,我不禁有點好奇。
“開一半?哦,那個啊。早就鏽住了,除了下雨時會拿沙袋擋一下,別的時候都那樣。”
女性略瞥了一眼捲簾門便移開了視線。
“不會遭小偷麼?”
“小偷?哈。”對方冷笑一聲“小弟你是最近才來這個城市的吧?”
“你怎麼知道?”
“陳放在這裡的只不過是些基礎的生活用品罷了,在這個城市的人眼裡,值錢的東西就只有奢侈品和錢本身了。來,拿好。”
女性扛起約半米寬一米高的大袋子朝我走來,隨手拋給我,袋子很沉,接住的同時我差點因慣性摔倒。居然能單肩扛起那麼重的東西,看來對方的身體非常結實。
“老闆那邊最近是不是生意很好?”
就在我道謝準備離開時,女性順口又問了一句。
“為什麼會這麼認為?”
“因為啊,明明6天前才讓人過來拿過鹽,沒想到居然用得那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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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石那傢伙還沒回來啊……”
橡看著桌上的美味佳餚,每道菜都還剩了很多,但橡已經飽到不能再飽,就算都是她愛吃的,量對一個人來說也太多了。
老闆站在接待臺後面,一言不發地將酒瓶一一取下擦拭。雖然在橡看來,那些瓶瓶罐罐已經夠透明亮麗了,再怎麼擦也不會有什麼變化。
“就算那傢伙回來肯定也吃不完,老闆你也過來吃嘛。”
橡朝老闆揮了揮手。
“不,我吃過了。”
老闆淡淡回答,連頭都沒抬一下。
“誒?真浪費!老闆你以前不是經常教育我說,不可以浪費食物麼?”
“嗯。”
“真冷淡。”因為老闆敷衍般的回答,橡不開心地鼓了鼓嘴,“嗯……要不要把沒吃完的做成便當盒?”
“已經沒那個必要了。”
“什麼?”
沉默。
雖然平時就是個不愛說廢話的人,但今天的老闆還是有些奇怪。
橡這麼想著。
就像心情不是很好一樣。
想想也對,自己又不聽他的話亂跑了,心情好得起來才怪。
不過,既然這樣的話,為什麼老闆不但不罵自己,反而還做了那麼多好吃的?
“橡……”
老闆突然又叫了聲橡的名字。
“什麼事?”
“……”
但橡應聲後又沒有下文了。
老闆果然好奇怪。
“好吃嗎?”
過了許久,才從老闆口中蹦出這麼幾個字。
“嗯,好吃!”
“是嗎。”
老闆閉上眼睛,再次陷入沉默。
好尷尬,那個瘦猴怎麼還沒回來?
橡搬弄著手指,不知所措。
突然,她想起了先前在地下通道里的談話。
對了,現在說不定是個機會……
“吶,老闆,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打算去外面的城市,你願意……跟著來嗎……?”
橡的語速越來越慢,她甚至已經無暇思考接下來想說什麼,因為就如同代替老闆的回答一般——
“咔噠”。
傳來的是槍械上膛聲。
以及從櫃檯後面指著她的,兩個黑洞洞的槍口。
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不知偷偷摸過多少次的,那個人放置於櫃檯下的霰彈槍的槍口。
“老……板?”
橡的腦袋轉不過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或是即將發生什麼。
“橡!趴下!”
與喊聲一起,人影出現在橡身邊,一腳將餐桌掀起來,幾乎是同時,櫃檯發出槍鳴,木桌、餐盤、美食,全部炸成碎片,四處飛濺。
強有力的手拽住橡的手腕,將她拉到一邊,並迅速放倒旁邊的屏風和桌椅製造了一個壁壘。
橡緩緩轉頭看向旁人。
“灰石?”
.
果然如此。
還要及時趕回來了。
老闆朝這邊開出一槍,掩體的椅子被打飛一塊,我也迅速探出身回以一禮,不過老闆已經將身體藏進了吧檯後面,傳來的只有酒櫃上瓶子炸裂的聲音。
“呼”……
火藥點燃了灑一地的酒精,吧檯周圍霎時間燃起熊熊大火,並向著周圍蔓延,自動噴淋裝置被觸發,水淋溼了這裡的三人,卻無法撲滅火焰。
“我說,老闆啊,明明晚上還有一餐的,為什麼店門就已經掛上打烊的牌子了?莫非是一直不見真容的廚子們出了什麼意外?”
我蹲伏在掩體後方,明知故問道。
老闆沒有回話,但他一聲不快的悶哼便是最好的回答。
“怎麼回事?為什麼你在和老闆對射……”
橡瞪大著眼睛望著我,困惑,不解,思考停止,眼神中述說著這些。
“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奇怪為什麼我還活著啊,也對,畢竟派出去的人遲遲沒有回來嘛。”
我接著和老闆說著,橡的表情卻越來越扭曲。
“你在……說什麼……”
喂喂,到這個地步了還需要我來點明麼?
其實你已經察覺到了吧?心裡已經知道謎底了吧?
沒錯。
“老闆,其實你是永生酒的人對吧。”
我捅破了包住火的最後一層紙。
就算放著不管,這層紙也很快會被燃盡吧。
“馮”……
火焰發生了爆燃,直衝天花板。
“誒……?這是……騙人的吧?老闆?這一定你們和我開的玩笑……對吧?”
彷彿要向對方確認一樣,橡探出頭,望向老闆那邊。
然而,迎接她的卻是槍口的火星。
我及時將橡往旁邊一拉,才堪堪躲過。
“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橡。你應該知道,這就是現實。”
老闆終於說話了,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彷彿一個冷血的殺手,或許他本來就是。
“怎麼會……”
橡抱著腦袋蹲伏在地上,一副無法接受的樣子。
“明白了吧?那傢伙是認真的!搞清楚狀況了就趕快拿起槍反擊!”
牽制老闆的同時我衝橡喊道。
“開槍?朝著老闆?”
橡用顫抖的聲音反問我,表情就跟要哭出來了一樣。
看來她暫時是指望不上了。
“老闆喲,我只有一件事不明白……”我再次起身射擊,子彈擦過老闆臉頰,留下一道血痕,老闆剛打算回擊,卻被我扔過去的一把咖啡椅打斷了動作,“為什麼一直保護著橡的你,事到如今又打算殺了她?”
“……組織向我下達了殺死她的命令。”
那可不算什麼答案。
“騙人的吧?告訴我是騙人的!老闆!”這次質問的是橡,“你明明有那麼多機會殺死我!為什麼是現在?為什麼不在我小時候,在剛剛遇到我的時候動手?如果一開始就打算殺了我,那為什麼要收留我!我們一起生活的那些日子都算什麼啊!”
“我明明提醒了你那麼多次,不要再去招惹組織,你卻沒有一次聽過。如今組織已經知道了藏匿你的是我,命令是對我個人直接下達的,我別無選擇……造成這個結果的,是你啊,橡!”
老闆一槍打碎了橡頭頂的掩體,使她的腦袋暴露在外。
“是我……的錯?”
橡低聲喃喃。
“開什麼玩笑,怎麼可能!”我站起身架槍準備掩護橡,“怎麼想都是眼前這傢伙不能堅持自己的立場!命令什麼的拒絕掉不就好了?然後跟橡兩個人遠走高飛!”
老闆朝半空中丟擲什麼,下一刻,刺眼的白光充斥了整個空間。
“閃光彈?!”
我用胳膊遮擋,但為時已晚,眼前已經留下一片斑駁的黑影。
老闆瞄準橡的腦袋,準備射擊。
“嗚……啊啊啊!”
突然,橡站起身來縱身一躍,一邊嘶吼著一邊朝老闆射擊,但全數被老闆利用櫃檯躲開。
整個吧檯都幾乎淹沒在火勢裡面,但老闆絲毫沒受影響,魁梧的影子在烈火中搖曳。
或許本就是在胡亂傾瀉子彈,連續的槍鳴並沒帶來什麼結果,直到將彈夾打空,橡才躲到我旁邊往地上一坐。
“老闆……為什麼……”
橡臉上掛著如同被遺棄小狗般的表情,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槍。
“那樣亂打一通只是浪費子彈而已哦?”
我苦笑一下。
“這把槍,還是老闆送我的……”不知道橡是在和我說,還是在自語,“說起來,老闆一開始很反對我碰槍呢……”
說完,橡閉上眼睛陷入沉默。
就如同卡準了時機一般,老闆突然接連開火,霰彈槍強大的火力將我們這薄弱的屏障一層層掀飛,我不得不壓低橡的腦袋,抽時機向老闆反擊。
然而橡卻仍閉著眼,口中數著什麼:
“六、七……”
眼看著掩體已經作廢,我拉著橡朝一旁奔跑,同時將彈夾中剩餘的所有子彈用於牽制老闆,該說不愧是老闆麼,即使頂著我的火力,他也依舊有餘力朝這邊射擊。
換彈聲和槍鳴聲交錯迴響,腳跟剛離地,地板便多出幾個大窟窿,為了防止橡受傷我只能一邊利用離心力調整她的身位一邊奔跑。
“呼”……!
一道火牆攔在了我們面前,火勢幾乎蔓延到了整個酒吧,已經無路可退了。
“十九……”
這時,橡口中再次蹦出一個數字,同時——
“咔噠”。
她更換了彈夾。
橡猛地睜開眼,半蹲伏著身子用槍指向老闆。
“嘭”!
兩聲槍響幾乎同時響起。
不,應該說橡更快一些吧。
老闆的子彈沒有命中任何人,因為他的槍管在橡的攻擊下,歪向了一邊。
“二十。”
橡用槍指著老闆,緩緩說出這個數字。
對啊,我都忘了,橡最擅長的事。
我回想起第一次見到橡的時候。
既然那是店裡的東西,橡當然比誰都要熟悉。
“那把槍的子彈,只備了二十發吧?是我贏了。”
明明是宣告勝利,橡的聲音卻有氣無力。
“哼哼……”
不知是否是聽錯了,老闆好像發出兩聲輕笑。
只見他一個測滾,從火海中衝了出來。
橡還沒下定決心,所以是在看到老闆的動作之後才開槍的,這一槍自然打了個空。
老闆的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老式左輪手槍,老闆和橡兩人,相互用槍口指著對方腦門,僵持對立。
這個局面,明明只要誰先開槍,便是勝利,兩人卻遲遲沒有行動,他們在猶豫什麼?
“老闆……”
橡欲言又止。
“橡,你成長了。”
老闆面無表情,手指卻扣向扳機。
“糟——”
我朝橡衝過去。
“嘭”!
一聲槍鳴。
老闆的腹部多了個窟窿,他低頭看了看,血如泉湧。
“明明瞄準的是頭,卻向這裡開的槍嗎……”
那個不苟言笑的老闆,此刻臉上竟擠出一個苦笑,他後仰倒了下去。
“因為看著老闆的臉,我怎麼都沒法開槍啊……”
橡低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