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
斷斷續續的槍聲。
煙塵瀰漫,所有東西都看不真切。
有人中槍倒下了。
但是身體不受自己控制。
“一隊退後!二隊頂上,壓過去!”
聲音從自己喉嚨裡發出來。
模糊的人影從兩邊衝過,依稀看到他們肩上的永生酒標識。
自己的身體也跟著動起來,在煙霧裡穿行。
一道同樣印有永生酒標識的鐵門出現在面前,自己毫不猶豫將之踹開。
“都不許動,放下手中的武器!”
那些坐在電腦前穿著白大褂的人紛紛舉起雙手看向這邊,臉上充滿了恐懼。
除了其中一個。
那是個有著黑瀑布般長髮的女性,縱使受到威脅,她也不管不顧,仍背對著這邊緊盯電腦螢幕。
“喂!那邊那個!別搞小動作,轉過來!”
自己用槍口指著對方喊。
終於,那名女性緩緩轉過身來——
“通告,第五層,訪客到達。”
冰冷的女性合成音竄入他的雙耳。
啊,剛才是睡著了嗎……
那個夢是如此的真實,但是,他不曾記得有參與過那樣的行動。
他掏出自己的ID卡,除了石英這個名字以外,還註明了自己開始在永生酒工作的時間——確確實實是九年前。
莫名在意夢裡那個女性。
難道是一個人在永生酒工作太久,開始想女人了嗎?
他自嘲地笑笑。
但是接下來走進會議室的人便將他的這點閒情逸致一掃而空。
“呲——”
依然是那沉重的呼吸聲,光是聽著,就感覺房間的溫度都提高了。
“殘彈三。”
他叫出對方的名字,或者說代號。
那個怪物一樣的傢伙似乎沒有和人打招呼的習慣,慢悠悠地走到石英面前。不知那套裝甲有沒有增高效果,面對面時他只有仰望對方才能對話。
“借給你的人呢?”
察覺到對方隻身一人歸來,石英皺起了眉,一股不好的預感在心裡盪漾。
“死了。”
殘彈三不帶任何感情地答道。
“三個人全部?”
“是啊,目標也成功被引出來了。”
“你把他們當棄子了?”
一股無名火迸射而出,他想衝上去揪住對方領子大喊“你把人命當什麼了”,但馬上又冷靜下來。
自己不也一樣,為組織剷除了不少敵人,雙手早已沾滿鮮血的自己,又有什麼資格去指責對方?對部下的照顧也不過是護短而已。
“呼……”做了個深呼吸,石英繼續發問,“目標解決掉了吧?”
“逃走了。”
“什麼?犧牲三個人結果還讓她跑了?”
有些意外,他本以為自己會更生氣一些的,但卻莫名有種安心感,這是為什麼?因為不想讓自己的功勞被別人奪走?
“稍微遇到點小意外。無須擔心,下次必定取走她的性命。”
“真羨慕能輕鬆說出下一次的人啊,在我們這兒,哪怕一次失敗也是重罪。”
“你也想阻礙吾之藝術的完成嗎?”
!?
肚子被什麼貫穿了……
石英緩緩低下頭。
血……自己流了好多血……就連兩手都被染紅……
但再一眨眼,血消失了。
剛才那是,幻覺嗎?
抬起頭來,只看到那面具下佈滿血絲的雙眼。
不寒而慄。
一下都不敢動。
“記得你是負責輔佐我的人吧?下次就交給你來安排了,不管是引誘還是等待出現,下次發現她時,第一時間通知我。”
丟下這句話,殘彈三走出房間,像鬼魅一般消失了。
“還以為要死了,這算哪門子的報告會啊……”全身緊繃的肌肉這時才鬆弛下來,石英一下癱坐在旁邊椅子上,“到底要和那種傢伙合作到什麼時候?”
.
“把藥吃了就老老實實躺下休息,這樣病才好得快。”
“是~”
雖然橡回答得很隨便,但看著她那無精打采的樣子,老闆怎麼都生氣不起來。
“傷口還疼嗎?”
“有點疼,不過傷得比想象中要輕,意外的走運呢。”
橡側躺在床上望著老闆,露出憔悴但又有些傻傻的微笑。
“虧你還笑得出來……他們是動上真格的了,這段時間儘量減少外出,避避風頭,知道了嗎?”
老闆板著臉說完,幫橡蓋好被子,轉身準備離去。
“老闆,殘彈三是什麼人?”
身後橡的聲音讓他停住了。
“你怎麼……是從那個警察那裡聽說的嗎?”
“老闆對這類訊息很靈通吧?”
“你沒必要知道,好好休息。”
“已經被盯上了,就算怎麼躲,早晚也會遇上不是麼?瞭解對方是什麼樣的傢伙,才知道怎麼對付嘛。好吧好吧?就當是睡前故事,和我講講嘛~”
在橡的死纏爛打下,老闆終於嘆了口氣,從床頭櫃旁抽過椅子坐下:
“這算哪門子的睡前故事……喂,躲在門口偷聽的傢伙也進來吧。”
“哎呀,被發現了嗎?”
我訕笑著走進房內,老闆頭都不回地冷哼一聲。
“雖然我也不覺得聽了後你們能得出什麼對策……”
老闆清了清嗓子,我和橡都下意識噤聲了,等待從老闆嘴裡吐出的那個神秘狙擊手的情報。
“若要說在這個城市裡,有誰是我最不想讓橡遇上的,那便是殘彈三這個男人了。
沒人知道他的本名,也不需要有人知道,因為他已經擁有更響亮的異名,殘彈三。沒聽說過他的人是幸福的,因為一但有所瞭解,就不禁覺得自己和死神同在一座城市。
那個稱號既代表著他帶給人的恐懼,又是他行事作風的寫照——總是隻裝填三發子彈,但每次不超過三槍便能取走目標性命。”
“說得那麼玄乎,實際上我就挺過了三槍嘛。”
橡聳聳肩。
“笨蛋!你不知道你現在還活著是多大的奇蹟!你是第一個從他槍口下活下來的人,如果那傢伙真是那種型別的人……”
“真是那種型別的話?”
橡重複著老闆的話語問。
“哪怕是現在,就在下一秒,你的腦袋被開個大洞也不奇怪!無論是我還是門邊那個廢材都救不了你!”
老闆的眼睛瞪得像銅鈴,像是要將橡洞穿一樣看著。
他是認真的。
“這、這樣啊……繼續說吧,我不打岔了。”
橡似乎是被嚇到了,剛才的囂張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將身子縮排被子裡,手緊緊攥著梳到兩肩的頭髮。這副樣子莫名讓我想到卡通片裡受到驚嚇的兔子。
“殘彈三所持有的武裝全都是特製品,無論去哪一處軍火販賣店也找不到一樣的。
以極限距離狙殺為目的,常人根本無法使用的狙擊步槍,那誇張的口徑能輕易破壞裝甲車的外殼,留下的巨大彈孔也是如同他標誌一樣的存在。
還有他從不脫下的裝甲,小口徑火器打上去連擦傷都無法留下,曾有人見過他穿著那套裝甲從高處跳下,將大巴車砸得像個牛角麵包。”
“裝甲重成那樣的話,他本人應該也難以行動吧?而且應該很顯眼。”
我問道。
“誰知道呢,說不定那本身就是個半機械製品,有別的動力源。至於顯不顯眼……據我所知,殘彈三被目擊到都是完成射殺之後,就像是突然出現在了不可能出現的地方一樣,是個神出鬼沒的傢伙。”
半機械嗎,那麼殘彈三本身就是一個機器人的可能性……不,之前一槍的失誤已經證實了他的確是個人類。
“再有就是‘殺戮天使’了。”
“殺戮天使?”
“那是一個富豪親眼見到的。他為了測試殘彈三實力,委派殘彈三殺死某人,實際上對方是富豪僱用的另一幫殺手組織的一員,他安排兩夥人在自己的地盤見面,本以為被幹掉的會是人數佔絕對劣勢的殘彈三……”
“結果是另一邊全滅了?”
“嗯,而且是一瞬間。”
啞然。
我們不約而同地沉默了,能聽到的只有街道上車輛飛馳而過的聲音。
“是在對方集中時用炸彈之類的解決的麼?”
“不,是子彈,剛好十二發,一人一枚全部打入眉心。”
“什麼——”
“這就是殺戮天使,就連委託殘彈三的那個富豪也被嚇出了心理陰影來。”
“等一下,不是說他只會裝填三發子彈麼?那又是怎麼用那麼多子彈解決這些人的?”
“抱歉,我之前的描述有點不準確。殘彈三的裝彈,是針對目標人數的,也就是‘朝每個目標發出的子彈數’。”
“原來如此……”
一瞬間,很多事情都解釋得通了。
朝橡開兩槍,朝我開一槍之後,為什麼會朝橡打出第四發子彈,以及明明能殺死橡,為什麼最後又放了她一馬……
看來那個名為殘彈三的殺手確實有一套自己的原則,正所謂奇人往往都有些怪癖,也不難理解。
“剩下的,就只是些隨風而來的傳聞了。有種說法是他以前是外面來的僱傭兵,在任務中遭到埋伏,全隊死得就剩他一個了,消失一段時間後,那個男人以被我們稱作殘彈三的面貌再次出現……嘛,畢竟只是傳言,是真是假就無從得知了。”
邊說著,老闆邊撐著膝蓋站起來,看來是沒有更多的情報了。
“也不是沒有收穫嘛,至少知道了那傢伙的弱點,只要躲過前三槍,之後他就任我們魚肉了對吧?”
我笑了笑。
“哼,前提是你們能活過那三槍的話。”
老闆回以冷笑。
“而且那傢伙真的會不會只開三槍也不確定吧?就算平時那樣,如果性命受到威脅絕對會回擊的吧?”
橡搖搖頭。
不,我能確信……第四槍絕對不會響起。
.
“所以……老闆的話你是一點都沒聽進去是吧?”
“比起坐等捱打,我寧願主動出擊!”
橡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叉腰道。
橡的感冒第二天就好了,不過她仍然裝作還在病的樣子,讓老闆以為她一直窩在自己房間裡。
她一定是到死都不聽人勸的型別。
我本想趁橡生病期間親自處理殘彈三的,結果剛出門就被她抓到了,甚至還被帶到了這裡來……
永生酒總部大樓。
“真的要進去麼?那可是敵人的老巢哦?”
“事到如今只能從這裡突破了!”
橡倒是信心滿滿。
“唉……上次你是怎麼摸進去的?”
“變裝成前臺小姐混進去的。”
“哈?”
“雖然我自己說有點那啥,但你看,我長著一張可愛的臉不是麼,大家都知道永生酒的老大喜好美色,基本臉好看都能入職,只要假裝我是長得比較年輕的那種就行了~”
橡用兩隻食指戳著自己的臉蛋,做出個惡意賣萌的表情。
“虧那樣的人也能把大公司運營起來呢……那麼這次也交給你——”
“不可能的,你猜猜我為什麼會被永生酒記恨上?我上次是身份暴露逃出來的。”橡搖搖頭,“這次得靠你了。你的ID卡帶著的吧?”
“帶是帶著的,不過可沒法用哦?想也知道,我已經被永生酒錄入黑名單了,一旦用ID卡開門,我倆當場就會被抓住。”
“哼哼哼……”橡對我搖了搖食指,“你背叛永生酒的事,前臺可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