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聲充斥在大廳。

不過這些聲音全都來自於拜汀。它們有的爭先恐後地從通道奪路而逃，有的像無頭蒼蠅一般到處亂竄著。在黑採取剛才一系列行動時，我已經將正門關閉上鎖，守衛是進不來的，雖然有些拜汀試圖開啟正門出去，但我偷偷在鎖上施加了一個小小的封印，憑它們是不可能開啟的。

人類奴隸們則是愣在原地，呆呆地看著拜汀們。

“哼，面對你們看不起的人類，居然是這副醜態麼？”

黑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眼裡卻沒有一點笑意。

自從那個戴單邊眼鏡的拜汀朝黑襲擊過來，被當場反殺之後，就變成這樣了。拜汀們也不是笨蛋，從黑的動作中它們已經意識到了彼此實力的差距。

“沒事吧？”

明明臉上還沾著拜汀的血，黑卻收起了剛才修羅般的面容，對倒地上的奴隸女孩伸出一隻手。

“啊……嗯、嗯。”

女孩朝他點點頭，握住了黑的手，在黑的幫助下站起來。

“告訴其他人，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我等一會兒就來接你們！”

吩咐完女孩後，黑立馬轉身離去，我再次飛到他肩上。

“你不會是想帶他們走吧？”

我藉著混亂和黑說話。

“不能把他們留在這裡。”

“你打算怎麼把他們帶出這裡？可別指望我幫你哦。”

“走一步看一步。”

“你認真的？”

黑沒再打算回答我，而是快步上前，揪住了一隻剛準備逃跑的穿著女僕裝的眼鏡蛇頭拜汀。

“喂！通往上層的入口在哪兒？”

黑朝拜汀質問道。

眼鏡蛇頭拜汀顫抖著，用它那蛇尾一樣的手指向一道雙開門。

黑甩開拜汀準備向那邊移動，但剛一鬆手，拜汀便迅速伸長脖子，張口朝黑咬了過來，黑手起刀落，將它的上半截腦袋沿嘴一同削下。

好在那個拜汀並沒有撒謊，進門之後確實看到了向上的樓梯，上方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看來是已經有人通風報信，增援來了。

好在樓梯地形狹窄，拜汀們無法利用人數優勢包圍黑，黑一路斬殺著拜汀們前進。

來到了二層，這層很是黑暗，只有幾處牆壁上插著火把，不足以照明所有區域。解決掉最後一隻拜汀後，黑取下最近的火把，觀察了一下這裡。

到處都是鐵製的牢籠，在牢籠內火光照不到的區域，有什麼動了下。黑打著火把探近，牢籠裡的東西似乎是被光刺激到，抬起一隻手擋住眼睛。

“喂，鳥。”

“什麼事？”

“你之前說這裡是商會吧？這個商會的商品莫非是……”

“人類啊。”

我理所當然地說道。

“你這傢伙！為什麼沒事先和我說？”

黑吵我吼道。

“說了又能怎樣？你又救不了他們。”

“我會救他們的……會救他們的。”

黑像是自語，摸索到牢門處，用劍柄將鎖砸碎。

裡面的人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出來，端詳了黑一小會兒後，對方發出羸弱的聲音：

“黑……？”

聞聲後黑先是一愣，接著舉著火把靠近對方的臉。

那是個面容姣好的少女。之所以能這樣說，是因為縱使頭髮亂糟糟的沾滿汙漬，她仍能給人一種美麗的感覺。

“紅？”

終於，從黑嘴裡蹦出了這個名字。

“黑！真的是你！”

被叫做紅的少女一下子撲上來，抱住了黑。

“那個，紅？”

黑突然變得有些沉不住氣，瞪大眼睛看著少女。

“啊……對不起，沒想到能再見到黑，我太激動了。”

少女這才放開黑，微笑著擦著淚退後兩步。

“你熟人？”

我壓低了音量，以只有黑聽得到的聲音問他。

“嗯，她叫紅，是我發小之一。”

黑回答。

“哦，那個村子的……”

我回憶了一下，好像當時確實有個叫紅的女孩，不過因為不是什麼重要人物，我對她長什麼樣根本沒印象。

“黑？你在和誰說話？”

紅看了看我，但好像又馬上否定了什麼一樣微微搖頭。

“沒什麼，自言自語。灰他們怎麼樣了？和你一起被關在這裡嗎？”

黑轉移話題道。

“對不起……除我以外的大家都……”

談到這個話題，紅又一次掩面哭泣起來，直到黑連忙安慰她兩句，這才停止抽泣。

“這樣啊……總之先把其他人放出來吧。”

雖然難以掩飾臉上的失落，但黑還是行動起來，開始解救關在這裡的其他人。

就在砸開最後一處牢門的那一刻，樓梯上方再次傳來腳步聲，所有人紛紛露出恐懼的神情。

“它們交給我！紅，你們在地上的拜汀屍體上搜一下，應該有鐐銬的鑰匙，解開後就去找到一層的其他人，等我回來！”

說完，黑便衝了上去。

紅朝著黑的背影伸了伸手，最後還是沒說什麼，開始組織其他人找鑰匙。

按時間看，這個叫做紅的少女應該也當了十年奴隸了，卻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有氣無力的，甚至能在這種時候迅速站起來充當領頭羊，我挺佩服她的意志力。

很快，這群人就找到了鑰匙，開啟鐐銬紛紛朝樓下奔去。

我？我當然沒有跟著黑走，而是選擇了留在這一層。

因為有個比較在意的地方。

待這層的人都走完後，我移動到一處陰暗角落，又等待了一小會兒時間。

“隆隆……”

前方的牆壁響起石頭的摩擦聲，接著，上面裂出一條小縫，有光從裡面透出來。小縫不斷擴大，很快就變成一道門洞。

光亮被一個身影阻擋，鬣狗腦袋從門洞裡探出來。

“呼，還好沒發現我。那個人類太可怕了，連哆咯那樣的大塊頭都被幹掉了，我才不會傻到去送死！”

這時，它的視線落到了我身上。

“嗯？哪兒來的傻鳥？去去，一邊去，小心我吃了你！”

拜汀對我做了個驅趕的動作，同時腦袋縮回門去。

“這次還真攤上大事了，奴隸全跑光了，要是讓老大知道……呃呃……”邊說著拜汀邊打了個寒顫，“還是早點跑路的好。”

“說起來，都是你們這些傢伙不好！奴隸就要有個奴隸的樣子！弱者就不要想著反抗！”

突然，它朝房間內的什麼踢了一腳，只聽一聲悶響，有東西滾到了我旁邊。

那個拜汀似乎是在伏下身收拾東西，被遮擋的光線再次灑下，我看清了身旁的東西。

是一個女孩。

應該是比那個紅還要小一點的，不過我無法準確判斷，因為她已經不成樣子了。

右眼浮腫，嘴角帶著血漬，全身都是傷口和淤青，一隻腿以不合理的角度扭曲著，應該是折斷了，兩手指尖沒有指甲，看上去是被用外力強行拔掉了，呼吸細若遊絲，就算隨時突然斷氣也不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那半睜著的眼睛剛好和我對上。

眼神就像死了一樣，我甚至不知道她是否還能看得見東西。

“這傻鳥怎麼還在這兒？”

上方傳來拜汀的聲音，抬頭望去，它已經背上了一個大包袱，挑眉看著我。

很明顯，把女孩弄成那副樣子的正是它，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果放任這個拜汀跑了，會對黑構成威脅。從它剛才的自語來看，明顯是目睹了黑和熊頭拜汀交戰的場面的，知道黑秘密武器的存在，還是越少越好。

“算了，就當路上的口糧吧。”

說著鬣狗拜汀亮出爪子，朝我抓了下來。

“別用你的髒手碰我。”

拜汀的爪停在了半空中，應該說，它全身都一動不動了。

“呃？”

它一臉驚愕，也不知道是因為我會說話，還是因為自己的身體不聽使喚。

“雖然不知道你和這個人類女孩有什麼仇，但你應該是想讓她體會極大的痛苦吧？那麼你的方法不對，她在感受到所有痛處之前就會死亡。”

拜汀滿臉不知道我在說什麼的樣子。

“聽說過凌遲嗎？”我自顧自地說下去，“嗯，看來這個世界沒有這種知識。”

接著，我說出了一個詞。與其說聲音是從我口中發出的，不如說是直接作用於整個空間，源自周遭一切。

【心象寫生】

這裡出現了某種只有我才能察覺到的變化。

“試著想象一下吧，你全身的皮肉被人一片又一片地削下，如羽毛般輕薄，避開每一處要害。”

“嘎啊！”

拜汀的咽喉裡發出痛苦的慘叫聲，那是因為，它臉上的一層皮肉已經如牆紙般脫落，上面還沾著一層土棕色的毛。血很快就從傷口溢位來，掩蓋了暴露在外的皮下組織。

這種變化開始逐漸出現在拜汀的身體各處，它的哀嚎已經趕不上皮肉脫落的速度，身上的衣服也被血液染紅。

“因為受刑者會失血過多死亡，所以劊子手必須加快速度，在對方死掉之前儘量多的削下肉片。”

拜汀皮肉剝落的速度明顯加快，它早已變得全身血淋淋的。

實際上我並沒有做什麼，引發這一現象的是這個拜汀自己。

那本來是類似於許願機的能力，當我說出那個詞之後，注視的物件腦海中想的一切都會變成現實，直到我說出“結束”為止。所以，只需一些語言誘導，我便可以讓這個拜汀完成自裁。

至今為止，這個能力只失效過一次，而那一次……

“最後，當已無幾片肉可割時，劊子手就會在心臟剜下一刀，結束受刑者的生命。”

我用言語驅散回憶。

終於，慘叫聲停止了，大片的血液慢慢流向我的腳邊。

【結束】

我轉過身準備離開，餘光嫖過之前那個女孩。

和剛才一樣，沒什麼變化。

不對，嘴唇微顫著，好像想說什麼。

她唯一能轉動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我，一隻手的食指微弱地抬起，又再次垂下，如此重複。

雖然她沒有發出聲音，但我明白她的意思，是想要我救她。

真有意思。

明明我在她面前，上演瞭如此兇殘駭人的一幕，卻依舊試圖向我求救。

不過很遺憾。

我沒有救她的理由。

於黑的人生中連個配角都算不上的她，沒有任何救的價值，更何況她已經窺見了我的力量，死了也正好封口。

權當我剛才對那隻拜汀所做的是替你報仇，好好安息吧。

我目光沒有在她身上停留，展開雙翼，準備飛走。

然而起飛卻失敗了。

原因是，有什麼勾住了我的腳。

我低頭一看，不是別的，正是女孩的手指。

力氣很小，甚至可以說是搭在我腳上的，只要稍微一施力，就能甩開。

有夠煩的，我明明就是一副不想救你的樣子了，讀懂氛圍啊。

“呃……呃……”

女孩口中發出不成話語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在擠出肺裡最後一點空氣。

我看著她，她也看著我。

明明眼裡無神，卻像是要哭出來一樣，明明像是要哭出來一樣，卻擠不出半滴淚水。

“……”

我閉上眼睛，不再去看她。

同時，就像是終於放棄了一樣，那觸及到我的手指，卸下了最後的力量。

“唉。”

突然，我又睜開眼，嘆了口氣，同時對著她，用力一揮翅膀。

一片羽毛翩然飄落，垂到她的額頭上。

頓時，白光覆蓋了女孩全身。

我的意識也從現實移動到別處。

與她身體的連線已經完成。

首先是修復破損的器官，去掉感染部位，縫合裂口，消除淤血，這並不難。

焊接斷掉的骨頭，填充損失的血液，清理參入的渣滓……

還順便幫她拔除了幾種病菌，就當是附贈的吧。

一切結束，女孩身上的白光消失。

“可以站起來了。”

我對她說道。

“……”

面前的物體用手撐著地，緩緩起身。

她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身體。

“雖然我覺得自己是不會出錯的，但如果有哪裡不對勁，就趁現在說。”

用一句話形容她現在的樣子，那就是“和重新出生過一樣”。

全身的肌膚水嫩光滑，不帶一點疤痕。臉蛋透著健康的紅潤，頭髮也乾淨順滑，就連身上的衣服也變得不帶一點汙漬。

這麼一看，雖不及之前那個紅，她長得也挺可愛的。

女孩臉上帶著又驚又喜的笑容，張了張嘴，突然，臉上的笑容又淡下去，她一隻手按著喉嚨，用有些疑惑的眼神看向我。

“哦對，你沒法說話，我給忘了。”我用戲謔的語氣說著，不知道有沒有被她聽出來，“抱歉，你的聲音我恢復不了。”

其實我是故意不治療她的聲帶的。

這樣比較省事，不用擔心她把我的秘密抖出去，據我所知這個世界的人類連文字也沒有掌握。況且我也有辦法知道她想表達什麼。

“那麼，黑也差不多要到頂層了，讓他獨自面對頭目實在有點放心不下，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