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真是沒事找事,不就是死了三個沒啥用的老東西嘛,每個月因為鬥毆死的都不止那麼幾個,有必要這麼興師動眾的麼?”
野豬腦袋打著哈欠說道。
“也不能這麼說,主要是這次死的三個,都不像是死於鬥毆,更像是連掙扎一下都沒有就突然被幹掉了,傷口形狀也很奇怪。而且無一例外都是死了好幾天腐爛了才被發現,屍體周圍的血跡就像蒸發了一樣,這一定不尋常,城裡加派警衛也無可厚非。”
和野豬頭並排行走的鱷魚頭回答。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著,和我們擦身而過。
黑把頭埋得很低,使旁人無法看見他的臉,本就有體型和他差不多的拜汀,所以不用擔心有誰對他的外觀起疑。
這兩天街道上的巡邏者增加了不少,看來我們的行動已經引起一部分拜汀的警覺了。即使如此,黑並沒有打算偃旗息鼓的意思,倒不如說,給拜汀們留下這種無形的恐懼感正是黑想要的。
我也沒有阻止黑的想法,因為拜汀幾乎不可能抓到黑。我們利用了拜汀的一個弱點:它們喜歡靠外表主觀地判斷對方實力,即能將三隻拜汀毫無抵抗地殺死的存在,不可能是個小不點。懷疑的眼神從未在黑身上停留過,縱使是關口盤查,物件也只會是那些大塊頭拜汀們。
“嘎、嘎嘎。”
在上空的我回旋一圈,用鼠尾鳥會發出的聲音叫了兩聲,黑立馬行動起來,轉身遁入一旁的小巷子裡,我也朝那邊落下去。
“大門和房屋正門各有兩隻守衛,園內有五隻巡邏,後門只有一隻。”
落到黑肩膀上後我立馬開口道。
“不成問題。”
“你那邊呢?計劃好路線了嗎?”
“不用你擔心,老樣子,幫我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就行。”
說完,黑便大步流星地走了,我也再次騰飛出去。
不需要做過多商量,黑打算怎麼做我大致都能掌握到,大概這也是觀察了他十年的結果吧。
我將目光鎖定到目標院落前,一輛貨車上。
就它了。
貨車的主人還在道旁屋內,和屋主爭論著什麼,全然沒注意到我落到車輪邊。
這種木質的車輪構造很簡單,一眼便能看完所有的結構。我緊盯著一根車軸,很快,車軸就傳來彎曲樹枝的聲音,變成一根朽木。
完事後我立馬飛到街對面的房簷上,觀察情況。
“哼!才付那麼點運費,當我是撿破爛的啊?我寧願哪兒來的給它運回哪兒去!”
不一會兒,車主氣哄哄地奪門而出,坐到貨車前驅動韁繩。
屋主也立馬追了出來,嘴裡嚷嚷著:
“你敢這麼做!我看誰還敢找你運東西!”
話音剛落,腐朽的車軸斷裂,貨車的一塊車輪當場飛了出去,整輛車歪斜傾倒,運載的貨物傾灑一地,引得周圍一片譁然。
“好啊!你敢用這麼破的車運東西?現在不但你的運費沒了,你還得賠我我的貨!”
屋主憤怒地揪起車主的領子,後者則是一臉不知所措。
“誒?不是,我沒有……”
話還沒說完,西瓜大的拳頭已經招呼到他臉上,周圍響起一陣起鬨聲,圍觀者越來越多。
就連守衛著道路盡頭,那氣派莊園的兩名守衛也被騷動吸引了目光。
“哈,真是個倒黴蛋。”
狐狸頭守衛單手撐著牆,一臉幸災樂禍。
“倒黴?我看那傢伙是自找的。”
鹿頭同伴嗤之以鼻。
“哦?你認識那傢伙?”
“不就是運貨的嗚哩嘛,這附近經常能看見他。運貨時對價錢隻字不提,運到了就開始漫天要價,還拿別人的貨物威脅。我看這次也是,貪便宜沒檢修車軸,結果攤上事了。”
鹿頭抱懷望著人群解釋道,卻絲毫沒注意到身後的同伴已經被人割斷了喉嚨。
大概是半天沒聽到同伴的回應,鹿頭回過身去。
“喂,是看呆了嗎,可嘰——”
映入他眼簾的,是飛速逼近的劍刃。
來不及躲避,也來不及大喊,劍刃貫穿了鹿頭的脖子。
“咕……咳……”
鹿頭眼睛抽動著,雙手試圖伸向刺入自己咽喉的利刃。
剛才狐狸腦袋也稍微掙扎了一下,不愧是拜汀呢,生命力真頑強。我一般旁觀一邊這麼想著。
很快人群會察覺到異常,留給黑的時間不多。
只見他用空著的手從斗篷裡摸出一個玻璃瓶,用大拇指撬開瓶塞,將瓶內的物質潑灑到半空中,一股清香瀰漫開來。
這是我教黑製作的香囊,雖然更多是被當做空氣清新劑使用,不過能很好地掩蓋血的氣味,不讓其他拜汀聞到。
黑短劍一挑幾個踏步,將鹿頭拜汀逼進莊園內部的圍牆後面,利落一抽,拜汀脖子血如泉湧,它身子一扭,倒在了灌木叢中,旁邊還躺著它的狐狸頭同伴。
我也動身起來,朝黑那邊飛去,我有必要為他警戒巡邏隊的位置。雖說正面交鋒,黑也能戰勝絕大多數拜汀,但同時對付五隻對他來說負擔太大了。況且我們的目標本就不是這些警備員,能避開當然是最好的。
這次打算處理的,也是當時襲擊黑的村莊的拜汀之一,我收集到的情報是,它目前過得順風順水,甚至擁有了一處私人商會,即我們現在看到的,立於莊園中心的高大宏偉建築。
“黑,西南方向來了兩隻,看上去不是僕從,小心點。”
我提醒道。
“知道了。”
黑應了一聲,弓著背以道旁灌木作遮擋前進。
兩隻拜汀一邊走著一邊四處檢視,或許是因為外面的動靜警覺了起來,這與下去黑被發現只是時間問題。
“嗖——”
突然,一隻帶著尾羽的箭劃過長空,穩穩命中了其中一隻的額頭,被射中的拜汀全身僵硬倒了下去。
“什麼人!”
另一隻拜汀立馬躬下身去,齜牙咧嘴。如果說剛才是半警戒姿態,現在就是完全處於警惕中了,想像剛才那樣一擊必殺恐怕已經不行。
鋒利的爪子從拜汀兩隻前肢伸出,它四肢著地,一步一步地繞了個小圓,一邊嗅著氣味一邊朝剛才箭矢射出的方向逼進。
那是猛獸獵食時也會有的行動,一邊觀察獵物一邊小心接近,一旦獵物有了動作就會迅速做出反應,暴起而上將之撲殺。
不一會兒,它距那叢灌木已不到十米,這個距離,已經不需要再逼近了。
氣味變得濃厚,目標就在後面。
拜汀裂開嘴,露出尖牙,四肢肌肉膨脹有力。
它朝著灌木叢飛撲上去,將灌木連同裡面的東西一同撕碎。
“嗯!?”
勝利的笑容在它臉上並沒有停留太久。
它回過頭,看向被自己撕碎的東西。
那是一件……破斗篷?
.
黑在莊園裡飛馳著,那些園藝植物對他來說就連障礙物都算不上,輕鬆便翻越過去。
已經沒了斗篷的庇護,現在只要是個眼睛不瞎的拜汀,就能認出黑的身份,再加上門衛的屍體可能已經被發現,剛才那隻拜汀也隨時可能通知同伴,他必須儘快到達後門位置。
“鳥!剩下三隻巡邏的在附近嗎?”
黑突然叫我。
“放心,都在房子的另一邊。”
我回答道。
“好!”
黑再次加速,抓住一棵樹的樹幹一甩,將自己拋向宅邸背後位置,剛好停在了後門的正前方。
“哎呀哎呀,看看是誰來了?”
後門的守衛顯然也注意到了黑,從坐著的後門階梯上站起來。
“喂,鳥。”
“怎麼了?”
“你不是說,後門只有一隻嗎?”
“我是這麼說的啊,有問題麼?”
“那你為什麼沒說,是這麼大一隻!”
隨著拜汀的站起,它的身軀徹底擋住了整個後門以及二層窗戶。
那是有著棕熊腦袋的拜汀,身軀高大得像座山。
它剛才確實是坐在臺階上的,只不過是腳著地,屁股坐在七層臺階的頂部。
“哈!我剛才是看花眼了麼?一個人類!飛過來了!”棕熊拜汀顯然沒把黑放在眼裡,捧腹大笑起來,“告訴我,是誰把你扔過來的?”
黑沒有回話,只是手持短劍彎下腰,下身發力朝拜汀衝了過去。
“那是什麼?你的爪子嗎?還真是可愛的爪子啊!”
拜汀一邊嘲笑一邊舉起右臂,比人類胳膊還長的巨大爪子從肉掌裡伸出。
它朝黑猛地拍下去,黑只是往旁邊一躍,便完美躲開了。
“嚯,區區人類躲得還挺快,你其實是隻小兔子麼?”
拜汀另一隻胳膊橫向一掃,黑不得不往後一躲停止接近。
“好了,差不多該被我砸扁了!”
拜汀一聲咆哮,連續用掌砸向黑,黑則冷靜地迴避著。
突然,隨著巨掌掀起的氣流,一柱鮮血飛濺而出,黑的右肩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哈哈哈!躲不過來了吧?”
拜汀大笑出聲。
大概是一系列動靜吵到裡面的人了,只見房屋頂層的一扇窗戶開啟了,探出一個牛頭:
“喂!哆咯,你在搞什麼鬼?吵到我的客人了!”
“黑,上面那個是目標。”
我飛到黑旁邊對他耳語。
“那傢伙就是……”
黑惡狠狠地瞪視著上方,但對方並沒有看向這邊。
“抱、抱歉,老大,好像有個奴隸跑出來了,我正在處理……”
熊頭拜汀將一隻手放在頭上,對上面畢恭畢敬地說。
“趕快處理完!我花錢僱你可不是讓你來攪黃我的生意的!”
“嘭”地一聲,上面的窗戶關上了。
熊頭拜汀將視線移回黑身上:
“如你所見,老大在催我了,就讓我一瞬間捏扁你吧!”
說完,它前肢伏地,以狗熊捕獵般的姿勢朝黑衝了過來。
“巧了,我也趕時間!”
黑沒有退後,而是不緊不慢地從背後取出弓箭,瞄準拜汀。
“嗖——”
箭矢不偏不倚地命中了拜汀的右眼,它吃痛咆哮起來,速度卻絲毫沒有減弱。
黑也朝拜汀衝了過去,就在進入對方攻擊範圍的前一刻,身體一斜探入拜汀失去視野的右側,拜汀連忙揮動右爪掃向黑,而黑抓住它的體毛向上一躍,巨爪以毫釐之差和黑錯開,黑落到了拜汀腦袋上,高舉短劍刺了下去。
“噢噢噢!你這混蛋!區區人類!”
縱使短劍已經一半沒入了腦袋,拜汀依舊掙扎著,厚實的外皮保護著它,只憑短劍傷口實在太淺了,無法造成致命傷。
如果只是普通短劍的話。
黑推動劍柄上的機關,紫黑色的液體順著劍刃中間的凹槽,流入傷口。
前幾秒,拜汀還在試圖將黑甩下去,緊接著,就只見它動作停住了,然後像尊石像般僵硬倒下去。
沒錯,是毒,是連成年大象都能頃刻間殺死的猛毒。我之所以斷定黑能戰勝絕大多數拜汀,這也是很大的一個原因。拜汀擁有天生的強壯肉體,力量和體格在黑之上的並不少見,這種時候,就需要一些外力來幫他取勝了。
當然,這種毒是由我煉成的,以過於危險為由,我沒有告訴黑入手渠道,實際上我也不知道這個世界能否提煉出同樣的毒素。
熊頭拜汀倒下後,黑立馬翻越它的屍體,撞開建築後門進去。
剛進入房屋,是一條曲折的通道,無法直接摸清內部構造,可能這也是後門的動靜沒有驚動裡面的人的原因。
通道兩側有些小門,但黑沒有多看一眼,他的目的是通往最頂層,這些門怎麼看都不像樓梯間入口。
通道盡頭連線到大廳,這裡散佈著一些拜汀和人類,拜汀們大多衣著華貴,只有幾隻是傭人打扮;而人類無一例外都穿著簡陋的粗布,脖子上套著又大又厚重的鐵項圈,在打掃著地板或是桌子。
有的人類連手和腳上都套著鐐銬,大概是從年幼時就被戴上,不曾進行過更換,隨著身體的生長鐐銬越來越緊,把手足腕部弄成了有些縮小的形狀,更有甚者已經因為血液不通而出現了壞死。但拜汀們對此熟視無睹,時不時還居高臨下地對人類們下達指令。
“……”
從頭到尾黑的目光就沒有從那些人類的身上移開過,由於沒有從通道口走出來,目前還沒拜汀發現他的存在。
在拜汀的城市中,人類奴隸並不少見,但每每遇到,黑都會駐足停留,遠遠望著他們,而我每次都會說,繼續走吧,你現在幫不了他們。
這一次,我沒有這樣做。
因為我在他眼裡看到了,和那晚同樣的火焰。
“喂!這椅子怎麼是溼的啊?”
一個戴著單邊眼鏡的拜汀撇著嘴嚷嚷道。
“不、不好意思,我這就清理乾淨。”侍從打扮的拜汀陪笑著點頭哈腰,掏出一張手帕麻利地將座椅擦了個遍,隨後惡顏瞪向身邊的人類女孩,“你怎麼搞的!連個椅子都打掃不乾淨!”
“誒?但那不是我——”
“啪!”
“誰允許你狡辯了!”
還不及女孩回答,一記響亮的耳光就打到了她臉上。侍從拜汀的每個指尖都長著山羊蹄那樣的角質,因此僅是一巴掌,便將女孩牙都打掉幾顆,女孩嘴裡淌著血,捂著臉坐在地上,無聲地哭泣。
“你的工作都讓我幫你做了,還想偷懶?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侍從拜汀再次舉起手臂。
然而,那一巴掌,卻遲遲沒有落下。
取而代之的,是濺到它臉上的紅色液體。
“誒?”
侍從拜汀有些疑惑地看向自己右手的位置。
手,不見了。
“哇啊啊啊!”
隨著痛覺的到來,它也終於意識到現實,握著斷裂的右臂痛苦嚎叫。
它轉過身,正對上一雙怒目圓睜的眼睛。
“吵死了。”
白光一閃。
侍從拜汀的腦袋滾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