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好不容易找到,“主角”就是一副快嗝屁的狀態啊?
好在剛才看到那訊號彈一樣的東西立馬趕了過來,是他為了求助放的麼……
算了,還是先清理礙事的蟲子吧。
“湮滅。”
我高舉手臂。
不知名的怪物仍沉醉於宣洩暴力的快感,絲毫沒有察覺我這不速之客。
看起來什麼都沒發生,一切卻已經發生。
終於,其中一隻發現了異樣——本應傳來沉重打擊感的手臂,為何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彷彿就在這麼問一樣,它抬起胳膊,低頭檢視。
從肘關節往下,那裡什麼都沒有,無論是鏽跡斑斑的刀刃還是青銅般的手臂。而這種變化,還在逐漸擴散。
越來越多的怪物們終於意識到不對勁,它們停下了動作,或是被迫停下動作,四肢,胸腹,背脊,甚至是腦袋,像是被無形的蠶啃噬一般一點點消失。
沒錯,消失,不是化作塵埃飄散,也不是化作泥濘或是碎塊,那是完完全全的物質從1轉化成0的過程。
既然能從無中創造,那反之亦然。
這場殲滅無聲地進行著,就連風吹樹葉的聲音都格外明顯,卻又無可阻攔,被選中之物們只能默默接受自已的命運。
很快,地面上除了倒在血泊中慘不忍睹的少年,什麼也不剩了。
就像從未來到過這個世間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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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聲……
“自遠方而來?看汝的打扮倒挺像這盤古區的本地人,是從邊境過來的?”
是熟悉的聲音。
“呃,應該還要更遠……”
另一個聲音,像是有印象,又像是沒有。
“汝到底——”
朦朧的視野逐漸變得清晰,霖帆掃視了一下週圍。
是自已的房間……但是好多人。師父,地衣,師兄弟們,還有……一個不認識的人?
“他醒啦!”
地衣的一聲叫喊,讓剛才還在和陌生人交談的師父立馬轉過頭來:
“帆!怎麼樣?還記得自已是誰嗎?汝看這是幾?聽不聽得清吾說話?有沒有哪兒疼?”
等等,這個師父也好陌生!
“師父,硬要說的話,您壓得徒兒傷口好疼……”
“是、是嗎……”緣嫣這才退了下去,舒了一口氣,“咳、咳嗯,既然無事,帆,吾說過的吧?遇到危險立刻發出訊號,為何不在妄鬼出現時照做?”
嗯,這才是熟悉的那個師父。
“事情的經過您已經聽說了啊……徒兒以為那也是課題的一環。”
“呆瓜!吾怎麼可能做那種會害死弟子的事!”
發洩般大喊後,緣嫣又在房間裡來回踱步起來,託著下巴喃喃自語。
“沒想到連雲歸城這種腹地都出現妄鬼了,還不是一隻兩隻……有種不好的預感,雖然麻煩但還是和封劍省的人說一聲吧……”
“喲,老弟,聽說你和妄鬼交過手了?感覺怎麼樣?”
似乎是看準了這個機會,高個師兄探過頭來問道,其他師兄弟們也投來好奇的眼光。
霖帆這才意識到,這一圈人裡只有自已遇上過真正的妄鬼,雖不是什麼值得自豪的事,但怎麼說呢,感覺總算追上了其他人的腳步,暗自感到一絲開心。
“地衣知道地衣知道!”還不等霖帆開口,地衣就搶話道,“霖帆‘刷——’地‘啪——’地就打敗了一隻!可厲害了!”
一聽此言,師兄弟們瞬間炸開了鍋。
“我就說吧!連沒有心劍的霖帆都能輕鬆打敗,妄鬼之流沒什麼大不了的!”
“區區妄鬼竟敢欺負我師弟,霖帆別擔心,等找到那群妄鬼,師兄們就給你報仇!”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興奮交流著,卻被緣嫣的一聲清嗓打斷。
“這裡有傷員,要吵出去吵!真是的,就不該放汝等進來。聽好了,愛怎麼輕視妄鬼是汝等的事,但要落得跟霖帆一樣的下場,吾可不會替汝等收屍。”
“師父,徒兒還沒死……”
“這幾天雲歸城可能會有些不太平,如果遇到了什麼不好的東西,千萬別想著一個人解決。”緣嫣堂而皇之地無視了霖帆的話,繼續往下說著,“都聽明白了嗎!”
“是!”
弟子們齊聲作揖。
見話題好像告一段落,霖帆這才張了張嘴,說出剛才一直憋在心裡的疑問。
他看向房間角落一言不發的陌生人。
“這位,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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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是誰?應該不是大夫吧……”
“主角”看著我詢問道。
“汝傷到腦子了嗎?雲歸城只有一名醫師,汝又不是不認識。她在幫你處理好傷後便離開了。”粉發的小女孩搖了搖頭,“雖說是個連名字都還不知道的可疑的傢伙,不過,算是汝的救命恩人吧,是他把汝揹回來的。”
“這位就是——在下霖帆,多謝您的救命之恩!”
少年本想起身行禮,卻被旁邊僕人打扮的丫頭按了回去,無聲提醒不要亂動,只好朝這邊抱了個拳。
“叫我無就好了,我也不是什麼大人物,不用那麼恭敬。”
“無?就一個字?”
粉毛小女孩打量著我,能感覺到她的不信任又多了一分。
那當然是我臨時想出來的名字,有意和這裡的命名方式區分開。鑑於之前他們的態度,如果被當成本地人,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的我很容易露餡,所以乾脆偽裝成來自異地他鄉的旅客更合適。
“沒錯,我老家的人都叫這種名字。就如之前所說,我是從很遠的地方過來的,人生地不熟才在深山裡迷了路,倒不如說是你們救了我,沒遇上你們我可能就曝屍荒野了。”
我笑道。
“很遠……比尤彌爾區還遠嗎?”
霖帆問。
“什麼區?”
“吾姑且先問一句,汝對尤彌爾區或是盤古區之類的名字有印象嗎?”
“完全沒有。”
“哈……汝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野人啊!”
雖然給對方留下了一問三不知的印象,但我的目的達到了,順勢之下,我瞭解到了這個世界的地理構成。
似乎這個世界的人都生活在一個長條形的大陸上面,大陸沒有名字,彷彿它就是世界的全部。三個不同的文明在這片土地上生根繁衍,直至如今。
他們沒有國家的概念,每個文明有著各自的體制和生活方式,互不干涉。三種文明的勢力範圍,統稱尤彌爾區、盤古區和天御中區。
盤古區位於大陸的中心位置,尤彌爾區和天御中區則分別在西北和東南兩個極端。雖說三區之間也有交流,但別處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只是“知道有這麼個地方”的程度。
“所以呢?汝想說自已不來自三區的任何一方,而是從地平線的彼方跨海而來?”
粉毛女孩的語氣中滿是質疑。
“沒錯。”
我平靜地微笑著。
“沒錯個頭哇!”
“好啦好啦,師父,他救了徒兒的命,應該不是壞人吧,既然別人不想說,就別再深究了嘛。”
霖帆苦笑著為我打掩護。
“汝當是撿來的野貓野狗嗎?沒有防人之心,早晚會吃虧的……哈……”女孩嘆了口氣,再次看向我,“不過也是,看在汝於帆有救命之恩的份上,身份吾就不追究了,不過要是封劍省查到汝頭上,吾也不會包庇,明白了吧?”
怎麼回事啊,這小女孩從剛才起就一副了不起的態度,難道是什麼身份高貴的大人物?
還有封劍省是個啥?
“這樣就好。”
“那麼,重新認識一下吧,就如之前所說,我叫霖帆,是拜於七星劍祿存一宿緣嫣門下的弟子,修習之身。”
總覺得沒聽過的名詞又增加了。
“地衣是地衣喲!”霖帆床邊的丫頭緊接著高興地蹦起來,“府上的丫鬟兼霖帆的青梅竹馬!請多指教!”
真是個活潑的傢伙啊,讓人想到剛認識時的塔蒂安娜……不過,那反而讓人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還是別多想了。
“而這,就是我們的師父!”說到這兒,霖帆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盤古區至強者七星劍之一,祿存一宿,市井異名‘在野劍聖’的緣嫣大師!”
自豪的感情溢於言表,以至於他又說了一遍那個稱號。
“別帶上在野那什麼,聽著就跟吾是無業遊民似的。”
被介紹的本人反倒有些不滿。
“能打個岔嗎?”
“請說。”
“為什麼要叫一個小丫頭師父?”
“……”
全場啞然。
霖帆臉上更是寫著“我明明都那樣介紹了為什麼會問出這種問題”的表情。
“人年紀大了就容易耳朵不好……請問,吾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好像是叫緣嫣的女孩笑著問道。
不對,那應該被稱作笑容嗎?確實是在笑,不過,怎麼說呢,感覺笑的只有臉上的皮,明明她眼睛是眯著的,卻給人被蛇盯上的青蛙般的感覺。
“噗——哈哈哈哈……”
就在這時,房間裡突然爆發一陣爽朗的笑聲,來源是之前一直在一邊旁觀的,身材高大的青年。
“果然第一次見的人都會搞錯啊,哈哈哈!我跟你說啊,其實咱們師父是個幼女老太——”
“嘭”!
我幾乎沒看清發生了什麼。
就在一瞬間,剛剛還站在我面前的青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房間一面牆被開出個大洞,大洞那頭,傳來一陣哀嚎聲。
霖帆哭喪著臉,看看青年那邊又看看破洞,似乎在糾結該擔心同伴還是擔心自已的房間。
多麼恐怖的速度和怪力……喂喂,這樣搞會死人的吧?
“沒事的,那小子八字硬得很,躺個兩三天就恢復了。”
像是讀了我的心一樣,緣嫣鎮定自若地說道。
多虧那個青年的犧牲,我也算是知道了一個禁語。
“那傢伙真有趣,他叫什麼名字?”
“晉飛虎,我的師兄,雖然平時很容易說話不經大腦惹惱師父,但是個很好的人。”
霖帆只能無力地苦笑。
“看得出來。”
“那個笨蛋!每次都這樣……”
“師、師父,我們帶阿虎去醫館,就先告退了。”
其他弟子們像是怕再惹到緣嫣一般,畢恭畢敬地向她作揖。
“嗯,去吧。”
得到緣嫣的應允,他們躡手躡腳地抬起叫苦連連的晉飛虎,飛速離開。
“好了,聒噪的傢伙們都走了,回到正題吧。解決掉那些妄鬼的人是汝吧。”
緣嫣重新打量起我,比起之前的懷疑,更像是試圖在我身上找到什麼東西。
原來那些東西叫妄鬼啊,聽她的口氣,似乎在這個世界並非什麼稀罕玩意兒。
不過,果然還是假裝成普通人矇混過去比較好,我可不想攤上主線以外的麻煩事。
“太抬舉了,我只是個恰巧路過的一般民眾,哪兒有那種能力。在我到達時只看到了倒在那裡的霖帆,沒看到你說的妄鬼。”
“少蒙吾!妄鬼說是惡意的結晶也不為過,吾可沒聽說過有哪隻妄鬼會留人一命的!”
由於對這個世界的情報不足,我那蹩腳的謊言顯然行不通,就在我思考著怎麼進一步解釋時,一個聲音如同宣判的鐵錘般砸下。
“地衣看到了的!無大人可厲害了!”
丫鬟小鬼突如其來的襲擊讓我一下子忘了原本想說啥。
原來是這樣啊!那個訊號彈是她放的……沒事前確定有沒有目擊者太失策了!
“地衣看到無大人‘呼哇——’,‘咔嚓——’的,就把數都數不清的妄鬼全消滅了!”
好,棋還沒下死。那個叫緣嫣的女人也一臉無語的樣子。
我重新組織語言試圖繼續周旋。
“地衣的形容能力確實不敢恭維,但是——”就在這時,緣嫣發話了,她的目光如同劍氣般掃過來,“她從不會說謊。”
“可不是吾吹噓,她可是犯了天大的錯誤也一問就全部招供的可愛的傢伙。”
“小、小姐……”
聞言地衣紅著臉,尷尬地移開了視線。
“所以,既然地衣看到是汝打敗了那些妄鬼,那便不可能是其他人。”
看來是瞞不過去了。
“好吧,我承認,是我幹掉的,但沒什麼不妥吧,難道所謂的妄鬼還是保護動物不成?”
“才不是那麼簡單的問題。按照之前地衣敘述的妄鬼數量,要想一次性消滅乾淨,吾認識的人裡也沒幾個能做到。在這種腹地之城出現大量妄鬼,還剛好遇到汝這樣的高手,世上怎麼可能有這麼巧的事?”
話至此處,緣嫣周圍的氣場變了,讓我聯想到第一次遭遇某個都市殺手時的感覺,光是被她瞪著,便一股惡寒爬遍全身。
“倘若汝是另有所圖,打算對這白壇府或是雲歸城的人不利——”
“師父。”就在這時,霖帆打斷了緣嫣的話語,緊張的空氣突然又平靜下來,“您忘了麼,無救了我的命,如果那些妄鬼真是他引來的,完全可以放著我不管。我不認為他是壞人。”
“一個人的好壞可沒法從他的一兩件事蹟看出來……”緣嫣抱著懷,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後將頭扭向我,“看在帆的面子上,吾就不追究汝的身份了,不過,就當是層保險,吾需要知道汝的心劍是什麼。”
“心劍?”
“汝不會想說自已連心劍是什麼都不知道吧?”
緣嫣的語氣就像是在說,“真是服了”。
“很遺憾,事實就是如此。”
“哈啊——”緣嫣嘆出從見面到現在為止最長的一口氣,然後皺著眉頭衝丫鬟擺擺手,“吾累了,地衣,汝來和這小子解釋!順便他還缺少哪些常識都一併說明了!”
“誒?地衣來嗎?好吧……”突然被點到名的丫鬟有些驚訝,但她馬上整理好思緒,看向了我,“容地衣先問一下,無大人知道鑄劍術嗎?”
“是指把鐵水鑄成刀劍的那種技術?”
“不,那隻能稱之為鍛造,鑄劍術是鑄造心劍的技術。”
我聳聳肩,緣嫣翻了個白眼。
“好吧,那地衣先從鑄劍術講起。那是從遙遠的古代流傳至今的,鑄造英雄的技術……”
小丫頭的嗓音裡,迴響起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