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佩佩看著影片眼中失去高光的同時,陳歌在苦惱另一件事。
縱橫交錯的象棋棋盤上,紅方優勢很大。
不出意外的話,五步之內就能把黑方將死。
陳歌苦惱的問題在於。
他是紅方。
他優勢很大。
他對面坐著自己老丈人。
雖然《黎明殺機》的主要工作被交給了任哲,陳歌這段時間卻一點也不輕鬆。
本來他到裴氏集團總部,只是為了代替懶得走一趟的裴佩佩回來述職。
沒想到忽然被老裴總留下單獨談話。
末了還拉著自己下棋。
如果只是總部集團老闆,陳歌自然沒什麼好怕的。
問題是眼前這位四十多歲的帥氣中年男人,還是裴佩佩他爹,自己女朋友的親生父親。
氣氛頓時就變得有些微妙。
最重要的是
天知道裴步遼的水平這麼臭,為什麼還要拉著自己下象棋啊!
陳歌自認為他的水平只是一般的業餘水平。
沒想到這麼快就要把老丈人將死了。
我是不是應該想辦法輸得不留痕跡才行。
“出車!”
實木的紅色棋子被修長的手指按住,推進到棋盤的另一邊,吃掉對方的象。
“吃。”
大手拿起黑色的馬,將紅方的車吃掉。
用車換象,吃了大虧的陳歌稍稍安心,看了裴步遼一眼,把自己的炮移動到另一邊。
“你和佩佩在一起,有幾年了吧。”
裴步遼沒抬頭,專注地看著棋盤上的局勢。
彷彿只是隨意拉家常般說道。
這句看似平常的話語,聽在陳歌耳朵裡卻彷彿暴雨來臨前壓城的黑雲般,讓人喘不過氣來:
“是有段時間了。”
“準備什麼時候結婚?”
“……還差點火候。”
“要努力啊。”
“嗯。”
兩個男人同時陷入沉默。
無論是裴氏集團還是塔羅娛樂,能取得如今商業上的成功,兩人絕不可能是不善言辭的社恐。
除非涉及到他們兩人最關心的那個女人。
說起裴佩佩,陳歌也有點苦惱。
不是說他們之間有什麼矛盾。
恰恰相反
他與裴佩佩之間的感情非常好。
一起上班,一起下班。
她上得廳堂,他下得廚房。
兩人有共同的奮鬥目標,並一起為之努力。
閒暇時吃飯逛街看電影,親親抱抱舉高高。
除了沒突破最後一步,沒有無證駕駛,兩人就和一對普通情侶沒什麼區別。
但陳歌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似乎每次遊戲上線一段時間後,裴佩佩看自己的眼神總會有些不對勁,提出的遊戲設計要求也越來越奇怪。
要不是自己的遊戲儲備豐富,暫時還罩得住。
說不定早就翻車了。
雖然除此之外裴佩佩並沒有什麼異常,但想刀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陳歌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兩人之間的感情,似乎陷入到了某種奇怪的瓶頸。
戀人以上,結婚未滿?
正常人會存在這種瓶頸嗎?
裴佩佩又為什麼每次遊戲上線後的一段時間,看向自己的眼神總是帶著“殺意”呢?
陳歌向裴步遼說出自己的疑惑。
“可能是我太專注於工作了,以至於讓佩佩感覺被忽視了?”
陳歌推測著一些可能性。
“不會。”
裴步遼堅定地搖頭,否定了他的猜測:
“佩佩這孩子做事可能迷糊了一點,是非還是能分清的,不會因為這種事對你不滿。”
陳歌想想也對。
如果裴佩佩真的是因為自己工作忙碌而產生不滿的話。
情緒應該出現在自己製作遊戲最忙碌的時候,而不是已經做完遊戲,空閒一段時間之後。
這怎麼都說不通。
如果說裴佩佩此前是因為不想影響到專案而壓著火,爆發的時間點也應該是遊戲上線後的那幾天,而不是再過個一兩週。
遊戲成績穩定,公司放假的時候。
“就好像佩佩不願意看到遊戲成績優秀一樣。”
“這怎麼可能!”
陳歌說著,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天下怎麼可能有人不想看到自己專案成功,反而希望賠錢。
尤其在陳歌加入塔羅娛樂之前,裴佩佩創業的第一年賠得蕩氣迴腸。
總不能賠錢還賠上癮了吧。
現在賺錢反而渾身不舒服。
什麼樣的精神狀態,才能產生這麼變態的想法!
這也太變態了吧!
對於陳歌的話語,裴步遼沉默不語。
隔了半晌
裴步遼才清了清嗓子,淡淡地說道:
“有沒有一種可能,佩佩是覺得不太甘心。”
“不甘心?”
裴步遼點點頭:
“在遇到你之前,佩佩一直在賠錢,極大地挫傷了她的信心。”
“直到她遇到了你。”
陳歌沉默著嘗試把自己代入裴佩佩的視角。
遇到自己之前,怎麼幹怎麼賠。
自己加入之後,怎麼幹怎麼有。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
兩相對比之下,問題出在哪,答案瞬間變得十分明顯。
如果自己是裴佩佩的話,是不是也想證明一下自己呢?
如果沒法證明她更優秀,那讓他失敗一次是不是也可以呢?
雖然這個猜想依然很變態,但結合裴佩佩每次都在成績穩定後發怒的詭異時間,以及越來越奇怪的遊戲要求,和好似完全不想賺錢似的的運營策略。
這個看似奇葩的猜想,一下子變得合理起來。
“有道理。”
陳歌有些頭皮發麻。
他很想現在就飛回去告訴裴佩佩:
這是病,得治!
裴步遼推動棋子,淡淡地說道:
“你不用太過擔心,佩佩最多是有點執念,只要多花些時間陪陪她,時間一長自然會沒事。”
裴步遼說得很淡然,似乎一點都不擔心裴佩佩的精神狀態。
這讓陳歌稍稍安心。
也對。
正常人都難免每個月都有那麼二十幾天不想上班,有些情緒波動很正常。
裴佩佩不過是每隔幾個月才不開心幾天。
相比每天上早八的社畜來說,精神狀態已經十分良好了。
最關鍵的是
自己總不能故意做砸遊戲去迎合她吧。
先不說他願不願意。
以塔羅娛樂遊戲製作組如今的班底,就算新遊戲劇情一般,玩法爛大街,也能用出眾的製作將其拉到精品級別。
經過幾年的發展和諸多大作的鍛鍊。
遊戲製作組已經建立起工業化的製作管線。
上限不好說,下限非常高。
想做出一款垃圾遊戲,也挺難的。
陳歌萬萬沒想到,他有一天會因為自己手下的工作能力太強而苦惱。
陳歌順著裴步遼的思路往下說:
“您說得對,或許是我最近製作的遊戲不太適合裴佩佩。”
“或許應該製作一些可以讓她感受到快樂,促進雙方感情的雙人遊戲。”
“在玩鬧間促進情感交流。”
陳歌此言一出,聽得裴步遼連連點頭。
他之前也關注過塔羅娛樂的一些遊戲。
那都是一堆什麼鬼!
《惡靈附身》《黎明殺機》《怪物獵人》《黑暗之魂》……
不是恐怖遊戲,就是魂類遊戲。
沒一個看起來像人的。
別說裴佩佩玩不了,就連職業的遊戲主播都經常被打得呲哇亂叫。
“我記得你們之前出過一個《超級馬里奧·奧德賽》,好像有雙人模式,效果怎麼樣?”
陳歌:“……”
他該怎麼說?
《超級馬里奧·奧德賽》確實有雙人模式,兩個玩家可以分別控制人物和帽子。
當初宣傳時,也重點宣傳了雙人模式。
將之宣傳成可以和朋友共同遊玩,促進友誼的歡樂模式。
結果遊戲上線後,“雙人模式”迅速變成了“友盡模式”。
玩家間配合總有不到位的地方。
經常自己這邊玩得好好的,隊友那邊掉鏈子導致前功盡棄。
尤其是男女朋友共同遊玩。
別說促進感情了。
不當初分手就不錯了。
類似的遊戲還有擁有《分手廚房》之稱的《胡鬧廚房》。
如果你覺得自己朋友太多,就帶她玩《胡鬧廚房》吧。
很快就會重享單身的快樂。
陳歌想了想,斟酌著說道:
“《超級馬里奧·奧德賽》挺好的,但畢竟還是以單人模式為主。”
“我們應該製作一款以雙人模式為絕對主題的遊戲,電影化敘事,儘量簡化操作。”
尤其是後者。
簡化操作很重要。
免得玩的時候,配合出現問題打起來。
只是這樣一來,想做成自己心目中的那個遊戲就有點難了。
不過循序漸進也好。
“看來你已經有想法了,是什麼題材的,說來聽聽。”
裴步遼笑著看向陳歌。
“越獄。”
裴步遼:“……”
他臉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顯然陳歌的話語不在他的預料範圍之內。
一般來說,不該是戀愛模擬之類的題材。
越獄……
小兩口玩得挺變態啊!
裴步遼決定一會兒通知阮秋,加強對兩人的關注。
沒等陳歌進一步解釋,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先一步響了起來。
他看了眼來電顯示,莫名鬆了口氣:
“是佩佩。”
“接吧。”
“喂……”
【陳歌快點回來!】
【我要做魂遊!】
【我要做一款誰都打不過去,讓人看了就發瘋的魂遊!】
【哈哈哈,銷量又漲了……】
裴佩佩隔著電話,展現了自己相當美麗的精神狀態。
聽得老爹裴步遼當即露出一副【老人地鐵手機】沒眼看的經典表情。
陳歌連忙打斷在電話裡發癲的裴佩佩:
“佩佩,我剛才還和裴總說,打算做一款雙人遊戲。”
【雙人遊戲?】
電話另一頭的裴佩佩有些疑惑。
雙人遊戲曾經很火。
十幾年前的紅白機時代,一個主機上可以插兩個手柄
大多數遊戲都支援雙人同時遊玩。
放學回家和朋友插上手柄在電視上打遊戲,是現在許多人的童年回憶。
不過隨著社會發展,大城市裡的人越來越原子化。
簡單地說:就是沒朋友。
找不到一起玩遊戲的人。
雙人遊戲也就變成了一個小眾的遊戲型別。
現在就算像《生化危機6》等作品,會在遊戲中新增雙人模式,也會使用AI隊友,方便單人遊玩。
純粹的雙人模式,確實非常少見。
裴佩佩一聽,立馬來了興趣。
陳歌也抱著測試“病情”的心態說道:
“我打算做一個絕對的雙人模式,沒有AI隊友,強制要求必須由兩個玩家共同遊玩。”
“只是這樣一來,銷量一定會受到影響。”
“你也知道,遊戲平臺裡的雙人遊戲,只要有一個人購買遊戲,就能邀請另一個人免費遊玩,也就是說……”
【我同意了!】
陳歌話音未落,電話另一邊的裴佩佩沒有絲毫猶豫,瞬間同意了這個可能會讓預計銷量減半的專案。
陳歌抬頭和裴老爹對視一眼。
完了!
這下確診了!
聽到遊戲銷量可能會大幅度減少,非但不阻攔,還十分開心地同意。
這不正好驗證了兩人之前的猜測嗎。
裴佩佩還不知道電話另一邊陳歌的想法。
她此時陷入狂喜。
遊戲平臺還有這種條款?
我以前竟然都沒發現!
早知道,我早就做雙人遊戲了!
預計銷量減半啊!
想賠錢還不是輕輕鬆鬆!
喜悅過後,裴佩佩還是有些不甘心:
【那我的魂遊怎麼辦?】
【我可是非常想玩的!】
我可是非常想讓徐老溼玩魂遊的!
讓你小子搞我!
看我讓陳歌做遊戲虐死你!
聽到裴佩佩的話語,陳歌笑著說:
“這好辦,一個個做不就好了。”
“先做我的雙人遊戲,再做你想玩的魂遊。”
【行,那你快點回來!】
裴佩佩結束通話電話,裴步遼移動一步象棋把陳歌將死。
陳歌看著棋盤“由衷”地說道:
“是我輸了。”
“裴總棋藝高超,我自嘆不如。”
裴步遼呵呵一笑:
“自從我創立裴氏集團,下棋就再也沒輸過。”
“每個人都說我棋藝高超,但我根本不會下棋。”
“快去吧,別讓佩佩多等。”
陳歌一時間啞口無言,起身告辭。
裴步遼一個人坐在沙發上,伴著一盞小檯燈,拿起他和家人的合影。
照片上是年輕的他抱著小時候的裴佩佩,身旁還站著一個溫婉漂亮的女人。
裴步遼先是滑動手指摩挲著照片上女人面龐,又把目光聚焦在年幼的裴佩佩身上。
“真是長不大。”
“老讓我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