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眾人一副“遊戲學,不存在了”的樣子。
裴佩佩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笑容。
沒轍了吧!
那就對了!
裴佩佩給遊戲部員工放了一個月的假,自己卻一天都沒休息。
林羨瑜看見她在小本本上總結塔羅娛樂過往遊戲的得失。
這沒錯!
裴佩佩透過努力和學習,將塔羅娛樂過去遊戲受歡迎的點全部提取出來,然後通通去除。
我就不信,這樣的垃圾遊戲還能有人玩。
當然,裴佩佩還要為自己設計的垃圾方案,想一個合適的藉口。
說服眾人執行自己的離譜方案。
對此,她已經想好了計劃。
面對會議室內目瞪口呆,無法理解的眾人。
裴佩佩雙手撐著長桌,大義凜然地說道:
“為什麼要侷限於書本上的教條,被過往的成功經驗矇蔽雙眼呢?”
“我們要做的是一款希望所有人都喜歡的遊戲。”
“無論男女老幼。”
“沒有主體玩家。”
“沒有主流市場。”
“或者說,所有人都是主流玩家,所有人都是主體市場。”
“還原遊戲最本質的快樂。”
“這就是我們要做的事情。”
“這就是——【遊戲人口擴大計劃】!”
聽完裴佩佩一番大義凜然,氣勢磅礴的豪言壯語。
任哲不禁熱血沸騰。
不是因為裴佩佩的演講多麼有煽動性,而是做出一款讓所有人都喜愛的遊戲,是所有遊戲設計師的最高理想。
畢竟在大公司歷練過。
短暫熱血上頭之後,任哲冷靜下來仔細思考計劃的合理性。
“做一款讓所有人都喜歡的遊戲。”
口號聽起來很響亮,但為什麼沒人這麼做呢?
因為根本無法做到!
玩家的口味就是多種多樣的。
有人就是喜歡高難的動作遊戲,看見魂類遊戲兩眼放光愛到不行。
有人覺得玩遊戲就是為了爽,無雙割草槍戰射擊才是男人的浪漫。
有人偏愛熱血燃系劇情。
有人為悲劇的泣系劇情流淚。
但哪怕是同樣的劇情,也總有人覺得沒什麼好燃,沒什麼好哭。
“設計一款迎合所有人口味的遊戲”
從原理來說,根本就不可能。
當前的遊戲市場,整體呈現越來越細分的趨勢。
極力迎合自己遊戲的主體玩家,將自己遊戲的特長髮揮到極致。
是包括塔羅娛樂在內,所有遊戲廠商都在做的事。
以動作遊戲為例:
“魂類”遊戲之所以出名,是因為它在高難動作遊戲領域幾乎做到了極致。
限制玩家的體力管理,玩家和怪物之間誇張的機能差距,反直覺的快慢刀法。
都是為了增加遊戲難度而作出的設計。
用超高的遊戲難度,讓玩家在擊敗boss後獲得超高的成就感。
高難度的遊戲,通常會被玩家稱為“硬核遊戲”。
難度越高,硬核程度也就越高,遊戲越受核心玩家喜歡。
然而弔詭的是。
硬核程度和遊戲銷量並不是成正比,而是成反比。
這不難理解。
遊戲難度越高,能接受的玩家也就越少。
大量不夠硬核的玩家,會被超高的遊戲難度嚇退。
因此近幾年的動作遊戲,有越來越簡單,越來越輕量化的趨勢。
增加魔法的輸出佔比,增加遠端輸出手段,增加ai隊友等等。
都是遊戲設計師為了擴大遊戲受眾做出的努力。
這裡面有個極限。
一味地降低遊戲難度觸碰到了極限,非但不能擴大受眾,反而會被玩家嘲諷“太過簡單”“不夠硬核”“沒有玩法深度”……
如一些人說的那樣:
“費盡心機降低遊戲難度結果被玩家嘲諷的感覺,真的很難受。”
這種情況就是典型的,過度降低遊戲難度的反應。
正是因為玩家群體過於複雜。
許多遊戲才會專注於細分賽道,只賺細分領域那一小部分玩家的錢。
裴總不區分玩家群體的遊戲人口擴大計劃,完全是在逆市場潮流而動。
這樣的計劃,真的能實現嗎?
裴佩佩不知道任哲的心理活動,又提出了對遊戲的兩點要求:
【時間驅動】
【讓玩家離開遊戲】
聽得任哲臉色當時就綠了。
裴總!
叫您祖宗還是我太保守了!
您是我親媽!
正所謂“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攔不住的事情,但咱就說,錢不想要直接捐了不行嗎?
非要折騰人幹什麼?
裴佩佩的兩個要求,在任哲眼中又是兩項幾乎能宣告遊戲死亡的設計。
先說程度較輕的【時間驅動】
現在的遊戲大多是目標驅動的。
時間在大多數遊戲裡,都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變數。
《塞爾達傳說》要求林克去救公主,但林克就是在海拉魯大陸玩上一百年,公主都不會有事。
永遠都是那麼青春漂亮,貌美如花。
時間在結局到來之前彷彿凝固了一樣,任憑多少次紅月到來,也不會發生一點變化。
《巫師》裡的傑洛特。
主目標是“找女兒”順便做點任務,但玩家在遊玩時,先後順序完全反了過來。
傑洛特主業打昆特牌,副業跟女術士談情說愛當打樁機,順便打怪升級。
至於女兒?
女兒就在那裡。
早一天去晚一天去,又有什麼區別呢?
即使是少數帶有時間要求的任務,玩家也可以透過在遊戲裡睡一覺跳過時間。
主打一個簡單快捷,方便玩家。
【時間驅動】則不同。
時間驅動的遊戲,時間流速大多與現實世界相同,沒有跳時間的機制。
現實裡是什麼時間,遊戲裡就是什麼時間。
種一棵白菜
遊戲顯示一個月成熟,玩家就要在現實時間裡等一個月。
遊戲顯示一年成熟,玩家就要等一年。
任務目標晚上出門,白天玩家就只能乾等著,或者去幹點別的事。
直到現實時間的晚上,再去找任務目標才有用。
非常不人性化。
哦,差點忘了。
裴總說新遊戲沒目標。
如果說【時間驅動】還算是能理解的遊戲設計的話。
那【讓玩家離開遊戲】的要求,讓任哲差點直接心肺驟停。
因為玩家離開,是“遊戲失敗”的標誌。
試問:在什麼情況下,玩家才會離開遊戲?
當然是覺得遊戲失去樂趣,沒什麼可玩的時候,才會主動離開遊戲。
遊戲設計的最核心要求:
就是合理規劃玩家的心流曲線,讓他們在遊戲中忘記時間。
玩家離開遊戲容易,再想讓他們開啟可就難了。
許多單機遊戲為此專門設計多周目和多結局的故事劇情,以此吸引玩家反覆遊玩。
服務型網遊則一般透過每日任務發放獎勵的方式,吸引玩家每天開啟遊戲。
即便如此許多老玩家,還是會因為各種原因選擇不登入遊戲。
時間久了,就不想再開啟了。
為了儘量減少這方面的玩家損失,近幾年就連服務型網遊的每日任務都有越來越輕量化的趨勢。
力求讓玩家每日上線五分鐘就能拿滿獎勵。
在設計中想辦法【讓玩家離開遊戲】?
任哲表示:
這種要求,他這輩子都沒聽過!
任哲嘗試在腦子裡組合一下裴佩佩的幾個要求。
你還真別說。
【讓玩家離開遊戲】的要求和前面的【時間驅動】組合起來,倒是有一定道理。
【時間驅動】下的玩家無事可做,可不就【離開遊戲】了嗎。
不,裴總不可能真的想賠錢!
一定還有別的意思!
【無危機感】說明裴總想做的不是戰鬥型別的遊戲。
【無目標】的要求,大多數劇情向遊戲也可以排除。
不需要驚豔的開頭設計,說明遊戲是以長期玩法取勝……
任哲畢竟是職業的遊戲設計師。
他很快眼前一亮,想到了一個遊戲型別。
任哲激動地說:
“裴總的意思是,建造類遊戲?”
以玩家在遊戲內建造各種東西為主要玩法。
沒有戰鬥。
劇情不重要,自然也就不需要特殊的開局設計。
沒有具體的遊戲目標。
玩家想建成什麼樣,就建成什麼樣。
玩家在遊戲內一點一滴,開發建造的長期玩法。
後兩個要求也有了設計辦法。
市面上成功的建造類遊戲有不少。
玩家無論是種地還是建造城市,都可以在遊戲中享受一點點聚沙成塔,積少成多的成就感。
設計好了非常上頭。
遊戲時長突破上千小時輕輕鬆鬆。
建造類遊戲還可以做得偏硬核一點,使用更多現實裡的知識。
種水稻就要一道道工序合理安排,半點也不能出錯,否則就是顆粒無收。
城市規劃就要井井有條,區塊劃分、城市經濟學設計,搞錯一點就會帶崩城市經濟。
專業知識有了。
十分符合裴總寓教於樂,擴大玩家市場的需求。
我真是個天才!
任哲心臟興奮得直跳,為自己解開了裴總設下的謎題而開心。
裴佩佩看了任哲一眼。
你小子還挺聰明。
還好我技高一籌。
“對,但不全對!”
裴佩佩笑著說道:
“遊戲確實有建造類玩法,但並不是遊戲主要的遊玩方式。”
“遊戲中所有的建造都會採用一鍵生成設計,減輕玩家的遊玩壓力。”
“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在遊戲中,感受到真正的自由,享受遊戲最純粹的快樂。”
“注意,不是電子遊戲的快樂,而是遊戲本身的快樂。”
任哲真是給跪了。
裴總,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些什麼?
在電子遊戲裡不享受電子遊戲的快樂,那你玩什麼?
關掉遊戲在床上躺會兒不好嗎?
還是說你打算讓玩家在遊戲裡玩桌遊劇本殺?
這根本沒必要啊!
不是建造類遊戲的話,任哲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還有什麼遊戲符合裴佩佩的要求。
他左右看看,發現其他人的眼睛裡也是純粹的茫然。
懂了!
這個時候就只有一個辦法了!
快去西天請陳歌佛祖!
似乎感受到了眾人的心聲,裴佩佩坐下轉頭看向身旁:
“陳歌你怎麼看?”
會議室內眾人的目光一瞬間全部聚焦在陳歌身上。
加油啊,陳總監!
你要是也想不出辦法,這個專案就真的完蛋了!
陳歌面對眾人的目光淡淡笑道:
“我大概能明白裴總的意思。”
“裴總的意思是,讓玩家迴歸遊戲快樂的本質,而不是被設計師設計好的快樂。”
(誒?我是這個意思嗎?)
雖然對陳歌的話聽不太懂,但感覺大概是好話。
裴佩佩笑而不語。
其他人也同樣聽不懂。
不要設計好的快樂,那要我們這些遊戲設計師是幹嘛的?
“這樣說還是太抽象了,不過我想這正是裴總在開會前給大家放了一個月假的用意。”
陳歌看向眾人問道:
“大家隨便說說這一個月都在做什麼。”
“任哲你先說。”
“我……”
任哲躊躇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說:
“我比較喜歡待在家裡,玩了一個月的遊戲,學習設計思路。”
林羨瑜和思諾不用說。
同住一個公寓,陳歌連兩個宅女每天吃什麼都瞭如指掌。
馬騏驥設計了一款孫悟空的等身手辦交給工廠製作,打算過幾天上架商城。
南清辭倒是出了趟遠門。
她管理塔羅娛樂的大量實體業務,跑了好幾個城市的工廠視察供應鏈情況。
說是休假,不過是換了個地方辦公。
梶井建、弗羅雷斯、尼娜等負責海外業務的人,大多與南清辭相同。
塔羅娛樂是出了名的錢多事少。
眾人平時的工作稱不上繁重,每天都有充足的休閒娛樂時間,出差的時候順便旅遊。
對休假的需求遠沒有其他公司那麼高。
眾人高額的薪資待遇也在催促著他們,趕快再去多撈一點。
陳歌聽完眾人的發言後揉了揉眉心。
“我說你們,休息的時候就好好休息,不要在休假的時候工作。”
裴佩佩對此非常贊同。
好傢伙!
我說怎麼賠不了呢!
我的手下竟然都是一群卷王!
“大家想過退休以後的生活嗎?”
陳歌拋磚引玉地說道:
“我的理想是買一座島,在上面蓋上一棟房子,屋裡養貓,院裡養狗,沒事的時候在島上騎馬打獵,澆花釣魚。”
眾人都對陳歌形容中“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生活有些神往。
身處鋼筋水泥,人際關係複雜的大都市。
許多人都有渴望田園牧歌的念頭。
見眾人會意,陳歌笑著說道:
“我們要做的,就是這樣一款遊戲。”
“為了能讓大家有個概念,接下來就帶大家去體驗一下。”
啊?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阮秋站起身子說道:
“在過去的一個月中,陳歌以私人名義委託我買下了白沙島旅遊度假酒店和島嶼的經營權。”
“現在已經大致裝修完畢,隨時可以入住。”
白沙島旅遊度假酒店?
任哲反應過來,那不是個因為開發商爆雷留下的爛尾樓?
陳歌把它買下來了?
還要帶我們入住?
不對!
我們才剛上班啊!
馬上又要休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