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身後如聚光燈般灼熱的目光，陳歌下意識地回頭，看到早起慵懶的裴佩佩正呆呆地看著自己。
嘴角留下一抹晶瑩的口水。
吸溜~
裴佩佩回過神來。
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行為似乎有些不太雅觀，她故作無事地走到陳歌身旁。
假裝自己只是普通的無意間路過，意外地看到剛才一幕：
“你……最近在鍛鍊？”
“嗯。”
“我怎麼沒注意到，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去了健身房，還是晨跑夜跑什麼的？”
“八段錦。”
“那是什麼？”
“大概是某種脫胎於傳統武學，經過神秘力量加持的健身方式。”
觸及到知識盲區的裴佩佩轉頭看來，發現不只是腹肌。
陳歌全身上下都發生了改變。
肩寬胸挺，猿臂蜂腰。
上半身肌肉緊實精壯，卻沒有歐美健身房過度使用類固醇藥物，形成不協調誇張比例的問題。
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黃金比例。
“挺壯的嘛。”
裴佩佩狀似隨意地伸出手，摸摸陳歌的八塊腹肌，捏捏他的肩膀緊實的肌肉，貼近身體將手伸向美好的胸大肌。
陳歌一把抓住她不老實的小手。
表演自己行為很正常的裴佩佩先是心中一緊，隨後決定以進為退。
她再度上前一步，將身體貼在陳歌身上。
做出大學時在宿舍裡調戲思諾的姿態：
“別這麼放不開嘛，像你這樣健壯的小狼狗，天生就是要被姐姐吃掉的哦~”
“來，美人兒給姐姐笑一個~~”
陳歌先是一愣，不知道裴佩佩今天這是怎麼了。
他是增強了體質，又不是變成了魅魔體質，沒道理讓人出現這麼大的變化。
下一秒，陳歌忽然理解了什麼。
他的表情瞬間一變，嘴角微微勾起。
如果放在女頻小說的話：
此處的描述應該是“陳歌邪魅一笑，一把抓住裴佩佩，頃刻……”（不對！）
應該是“陳歌邪魅一笑，將裴佩佩逼到牆角，冷冷地吐出幾個字：‘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不知道女生是不是都喜歡看這種浪漫的劇情。
可惜陳歌想了想，實在沒想明白“邪魅”應該怎麼笑。
反倒因為短暫的停滯，讓情緒有些不連貫。
氣氛開始向著奇怪的地方發展。
這可不行！
有限的戀愛知識告訴陳歌。
面對女朋友可以“不活”，但不能“沒活”。
“邪魅一笑”不成，陳歌準備換個姿勢試試。
“舉高高”女生應該也喜歡吧。
網上似乎有不少這樣的影片。
既能展現自己的力量，又能逗裴佩佩開心。
裴佩佩覺得自己“以進為退”的策略好像出了問題，陳歌非但沒有知難而退，似乎還想做點別的什麼。
她覺得自己還是主動坦白，告訴他自己就是想摸摸肌肉算了。
就在她坦白的前一秒。
裴佩佩似乎從陳歌眼神中讀出了一些別的意思。
一些數字。
似乎是：
1、2、3、起！
碰！
“啊！”
……
“所以，這就是佩佩變成這樣的原因？”
林羨瑜今天少見的起了個大早，和思諾坐在一起享用早餐，順便看著桌對面的陳歌手忙腳亂地擺弄冰袋和藥膏，給裴佩佩冰敷。
正常冰敷不會手忙腳亂。
不過陳歌正在實驗如何在“冰袋”“裴佩佩的頭髮”和“紗布”之間取一箇中間值，用紗布把冰袋在她頭上固定住，給自己贏得一個吃飯的機會。
所以裴佩佩頭上的紗布五分鐘內，換了十種造型。
陳歌正考慮紮成蝴蝶結的樣式，是不是能兼顧美觀和牢固的時候，聽到林羨瑜的問話。
他低著頭，用嘆息的語氣回答道：
“我真傻，真的。”
“我單知道女生喜歡舉高高。”
“沒想到在衛生間裡舉高高還會撞頭。”
林羨瑜無語地揉了揉眉心，衷心勸道：“沒事的時候，還是少看點沙雕短影片吧。”
陳歌對今天能看見林羨瑜吃早餐，感覺有些好奇：
“今天怎麼起得這麼早，平時不是要睡到中午才起？”
“哦，你說這個啊。”
林羨瑜目光發散地看著杯中的牛奶，似乎還沒醒過困來，隨意地說道：
“今天我睡得正香的時候，就聽見“碰”的一下很大的聲音，然後我做夢聽見有女鬼在哭，那聲音太嚇人了，直接給我嚇醒了。”
“你聽見的聲音是不是這個？”思諾點了一下手機。
一段淒厲的哭聲頓時從手機裡傳來。
那聲音帶著三分痛楚，三分委屈，三分不甘，如泣如訴的情感都快溢位來了。
正是林羨瑜夢中的哭聲。
“我去，你怎麼知道？”
“你還有錄音？”
林羨瑜和裴佩佩的聲音同時響起。
前者迅速明白過來，暗暗拿出手機給思諾發資訊，讓她傳給自己一份。
“陳歌是怎麼發現佩佩在演戲的？”
思諾看向陳歌問道。
根據她的經驗判斷，裴佩佩扮演痴女的時候還是挺像的。
不知道是不是本色出演。
“從專業的角度上講，佩佩的表情無可挑剔，上半身的動作也頗為自然，如果腿不抖的話，幾乎就把我騙過去了。”
陳歌俯下身子，趴在裴佩佩耳旁小聲道：
“你這樣演技差的小貓咪，天生就要被大灰狼吃掉哦~”
裴佩佩臉頰瞬間變得緋紅：
“喂！你們夠了！”
“我還是個傷員，你們有沒有同情心啊！”
感覺自己變成play中一環的思諾和林羨瑜，同時露出吃飽了的表情。
“說點正事。”
笑鬧結束，林羨瑜正色道：
“官媒站臺和教育部的檔案，雖然讓有關遊戲好壞的輿論風波暫時過去了，但我們也被架在了風口浪尖上。”
“如果下一款遊戲無法提供足夠說服力的話。”
“那些人遲早還會捲土重來。”
“距離佩佩面對採訪發表演講已經過去一個月了，你們想好下一款遊戲該怎麼做了沒有。”
一向沒正形的林羨瑜都露出嚴肅的表情。
可見她是真的沒底。
今時不同往日。
尋常高質量的3A大作，恐怕無法滿足裴佩佩在採訪中表達的，“讓家長對孩子玩遊戲感到欣慰”的豪言壯語。
在她的理解中，這本質上是個擴大遊戲市場的問題。
“如何讓‘家長’對‘孩子’玩遊戲不牴觸？”
“如何讓他們主動購買遊玩遊戲，並樂在其中？”
這是林羨瑜對問題的拆解。
在她看來“家長”和“孩子”這兩個目標受眾群體，天然就將大部分以戰鬥為導向的遊戲排除在外。
女性角色的設計也會受到限制。
但如果這樣設計的話，天然就將主流玩家群體排除在外。
排斥主流玩家，迎合邊緣市場。
如果塔羅娛樂之外任何一個市場經理敢說這種話，等不到第二天就會被掃地出門。
不過說這話的人是裴佩佩，說不定背後還有陳歌。
林羨瑜就要重新思考計劃的合理性。
目前為止
她能想出最好的方案，是做一個《模擬地球》那樣的策略遊戲。
畫面不含有任何血腥暴力元素，玩法以知識和策略性為主，打上“益智遊戲”的標籤。
以此吸引家長購買。
只是這樣做也有問題。
首先是在定位上與《模擬地球》重合。
新遊戲能做到的事，《模擬地球》也能做到。
《模擬地球》做不到的事，新遊戲也很難做到。
其次，真的做成主打知識的益智遊戲，家長就會願意購買，孩子就願意玩了嗎？
未必！
新遊戲的受眾雖然是家長和孩子，但孩子是沒有付費能力的。
所以購買權還是在家長手裡。
其次新遊戲總要在遊戲性和知識教育屬性間取捨。
偏向遊戲性，家長會覺得遊戲誤人子弟，不願購買。
偏向知識教育屬性，恐怕願意買回去給孩子玩的家長也不太多。
人理想中的自己，和現實中做決策時總是存在巨大差別的。
電視臺曾做過一個調查問卷。
觀眾在填寫【喜愛的電視節目時】，幾乎都非常願意選【音樂】【藝術】【知識】相關的頻道。
一週後電視臺的後臺資料顯示：
所有人最愛看的節目都是【電影】【電視劇】。
家長也一樣。
在面對一款遊戲時，大多數人想到的第一個問題不是“能從中學到多少知識”，而是“這遊戲好玩嗎？”
林羨瑜能想到的，將兩者結合得最好的遊戲，就是《模擬地球》。
從目前看來，裴佩佩並沒有再做一款《模擬地球》的想法。
競標結束，接受完採訪後。
裴佩佩並沒有如外界大多數人所預想的那樣。
回到公司，召開會議，緊鑼密鼓地製作新遊戲，為自己的話語證明。
正相反
裴佩佩在第二天的會議上，直接給遊戲部門放了一個月的帶薪長假。
恰逢“五一”假期和《模擬地球》上線穩定後的休假期。
裴佩佩的決定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還在塔羅娛樂的常規流程當中。
真正的問題是：
這都一個月了！
新遊戲別說是立項了，就連企劃書她也沒看著啊！
林羨瑜問過兩人。
陳歌表示：他對新遊戲有些想法，但不知道裴佩佩到底要做一款什麼樣的新遊戲，所以沒法做企劃。
裴佩佩表示：彆著急啊！
順手給林羨瑜和思諾也放了個假，就連阮秋也經常不在公司裡，不知道在忙什麼。
要不是林羨瑜偶然間看到裴佩佩用小本子總結過往遊戲的得失。
她真以為裴佩佩是口出狂言後發現無法解決，乾脆原地擺爛。
“淡定。”
裴佩佩將在自己腦袋上胡亂擺弄的陳歌趕去吃飯，對著鏡子整理髮型，試圖把隆起包遮住：
“一會兒公司開會再說。”
林羨瑜聞言略微放心下來。
以陳歌的能力，到時不管佩佩提出多離譜的方案，他都能化腐朽為神奇。
朝夕相處，長久共事。
林羨瑜對陳歌的能力，產生了一種近乎盲目的信任。
只要裴佩佩想做的還是個遊戲，就沒有陳歌做不到的。
……
“我們接下來要做的，是一款“反遊戲”的遊戲。”
會議室內。
林羨瑜目瞪口呆看著愚者位上的裴佩佩，聽著她在上面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遊戲目標】——沒有！”
“【危機感】——沒有！”
“【開篇設計】——沒有！”
三個沒有下來，別說是林羨瑜黃成林這些外行聽得目瞪口呆。
任哲要不是坐得穩，差點給裴佩佩跪下。
祖宗！
您是我親祖宗！
您聽聽您說的這是人話嗎？
閻王爺都沒您陰間，判官來了都得站著敬酒。
沒有遊戲目標，沒有危機感，沒有開篇設計？
這還叫遊戲啊！
可以吐的槽太多，咱就先挑會破產的來吧。
沒有開篇設計的遊戲什麼樣？
《星空》！
開局6個小時大多是負體驗，20個小時玩不明白遊戲。
遊戲體驗純坐牢。
通常為了快速抓住玩家，獲得較高的媒體評分，幾乎所有遊戲都會極盡最佳化開篇的遊戲設計。
6分鐘內無法抓住玩家的注意力就是失敗。
《黑神話：悟空》開局在花果山對戰二郎神。
《怪物獵人》上來先送幾個小怪讓玩家無雙割草。
《賽博朋克：2077》三條身份各異的獨立劇情。
《女神異聞錄》開局見義勇為結果反被權貴誣陷，快速遭遇人渣鴨志田，快速進入心靈宮殿。
可以說：
一款遊戲如果開局都沒有吸引力，整個遊戲就基本算是廢了。
所有人都知道開局的重要性，都會花費重金對開局進行著重設計。
設計各種衝突矛盾和精良的cg演出。
就連《星空》也是如此。
《星空》的開局設計是沒做好，而不是沒有開局設計。
《星空》開局沒做好尚且遭遇滑鐵盧。
何況完全沒有開局設計？
如果【開局設計】是吸引玩家的快速進入遊戲的手段，【遊戲目標】和【危機感】就是讓玩家遊玩的長期動力。
就算是《塞爾達》那麼佛系遊戲。
尚且還有一個拯救公主，打敗災厄蓋儂的遊戲目標。
遊戲過程中還有各種怪物和戰鬥，給玩家提供危機感。
沒有【危機感】，難道裴總是連戰鬥元素都不打算要了嗎？
製作這樣一款沒有“三無”的遊戲？
任哲感覺自己的遊戲設計師生涯受到了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