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楚楚瞪大了眼,眼神裡透出無法掩飾的震驚。
“那,那你......”
天啦,那蕭寒是親眼看著他父親過世的,這也太殘忍了。
而且,蕭寒又是怎麼活下來的?
但蕭寒接下來的話,比她預想的更殘酷。
“那天,是我的生日,外面在下雪,父親問我有什麼生日願望。”
蕭寒繼續聲音沙啞,回憶那天發生的事。
“我說,我想他陪我去滑雪。”
他父親蕭旬那時已經主持集團工作多年,平常工作實在太忙了,蕭寒不說跟他一起玩了,連見他都很難。
可那時,他已經十二歲了,作為一個男孩,正是渴望跟父親相處的時候。
所以那天明知道外面在下雪,他還是想要父親陪他。
蕭旬面露為難,有些哭笑不得,‘小傢伙,外面天氣可不太好,能不能換個願望。’
蕭寒不願意,憋著嘴不說話,他最近滑雪練習了好幾個新技巧,想好好跟父親炫耀一下呢。
這次要是去不成,下次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看他這樣子,蕭旬無奈的笑了笑,實在不願孩子失望,還是妥協了。
‘那行,那等雪小一點,我們就去,好不好,爸爸這次陪你一整天,哪裡都不去。’
蕭寒聽他這麼說,立馬就露出了笑容。
旁邊一直看著兩父子交談的林敏,立馬錶示反對。
‘那怎麼行,外面天氣不好,這時候出去可不太安全。’
她看著蕭寒,哄道,‘寒寒乖,今天就先別去,下次我們再去好不好。’
蕭寒自然不幹,鬧起了彆扭,看蕭旬已經答應了,林敏沒辦法,她最終還是妥協了。
好在過了一會天氣好轉,蕭寒就高高興興地拉著父親出門了。
“那天,媽她感冒了,有些不舒服,就沒有陪著一起去。”
蕭寒窩在沙發上,手撐著下巴,繼續說,“我坐在車子裡,從後窗看著她站在那裡跟我們揮手。”
“可她怎麼也不會想到,那就是她和丈夫的永別。”
“一開始,都很好,我們順利的到達了雪場,父親陪著我好好的玩了一天,我很開心。”
蕭寒那天真的很開心啊,他已經好久沒跟父親這麼玩過了,一直玩到精疲力盡才願意離開。
“回去的路上,有一段路是下坡,”蕭寒說道這裡,沉默了好一會,才繼續說,“路上有積雪,車子有點打滑,司機點剎車的時候,發現了大問題。”
“什麼問題?”鍾楚楚緊張的問出聲。
蕭寒嘴唇緊抿,表情有些痛苦,鍾楚楚有些不忍,“你不想說,就不要說了。”
蕭寒搖搖頭,還是接著說下去,“剎車...失靈...了”
鍾楚楚一聽,手掌霎那間緊張地握成拳頭。
下坡,雪天,剎車失靈,危險係數疊滿,想不出事都難。
接下來蕭寒的話證明的她的猜測,“剎車失靈了,車子立馬就不受控制,在一個急轉彎處,衝下了山道,掉進了山谷中。”
蕭寒閉著眼睛,似回到了那個讓人撕心裂肺的夜晚。
“司機當場死亡,而我的父親,用全身的力氣護住我。”
他想到當時還是孩子的他,遇到這種事嚇得臉色慘白,毫無反應。
蕭旬用盡全力將他護在懷裡,隨著車子翻滾而下。司機當場死亡,父親也渾身都是傷,頭上不停地冒著血。
而他,被父親護在懷裡,除了腳被壓住無法動彈,腦袋有些暈外,意識還是清醒的。
“我叫他,一開始他還能回應我,可是天氣太冷了,慢慢的,他就沒有了聲音。”
山谷裡,雪地裡,真的好冷啊,冷得血液似乎都要凍住。
沒有人知道他當時有多絕望,他就這麼看著最愛的父親,一步一步走向死亡,卻動彈不得。
身體慢慢變得僵硬,他哭喊的聲音也漸漸變弱,看著父親被雪覆蓋蓋住的那張臉,蕭寒無比後悔今天所做的決定。
他就在悔恨中捱過了那個雪夜,一直到第二天凌晨。
“第二天凌晨,我們被人發現,司機和父親都去世了,只有我,靠著父親懷裡的那點餘溫,活了下來。”
鍾楚楚聽不下去了,眼露悲傷走到他身邊,握住了他的手,輕輕喚道,“蕭寒...你...”
蕭寒緊緊握住鍾楚楚遞過來的手,力道大到讓她感到疼痛,但她絲毫沒有抽出來的想法,反而更加緊地反握住他。
“你知道嗎,楚楚,我是親眼...親眼看著他嚥氣的,我卻毫無辦法。”他聲音顫抖。
“而我寧願.....寧願死得那個人是我。”
“如果我沒有非鬧著那天出去,如果我換一天天氣好的時候再出門,如果那天不是我的生日,該多好!”
他永遠忘不了,當他從病床上醒來時,看見的會是父親已經僵硬到無法挺直的屍體。
耳邊迴響母親絕望的哭嚎,她眼睛裡都是對他的恨意。
‘都怪你,都怪你,都是你要出去滑雪,才會出這種事的。’
祖父和親戚們也用責備的眼神看他,責怪他如此不懂事,害集團失去了一個如此優秀的掌舵人。
‘真可惜啊,如果不是這孩子,蕭旬也不會死。’
‘是啊,眼看著蕭家在他手裡越來越好,結果沒想到會出這事。’
‘現在怎麼辦,不知道蕭家會推出誰來主持大局,蕭老爺子身體還行嗎?’
‘我覺得說不定會讓老二蕭炎出來,聽說要不是老爺子非得把蕭旬找回來,這家主的位置本來就是他的。’
“啪”的一聲,臉上落下的巴掌把蕭寒從自我厭棄中拉了出來。
鍾楚楚捧著他的臉,一臉嚴肅地看著他,“蕭寒,你聽我說,那不是你的錯,那只是一場意外。”
“你記住,那就是一場意外,絕對不是你的錯。”
鍾楚楚無法想象,那時還是個孩子的蕭寒,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和痛苦。
蕭寒愣神著,看著鍾楚楚堅定地看著他的眼神,裡面有如實質的心疼直戳他的心窩,讓他的眼裡漸漸有淚溢位了眼眶。
第一次有人告訴他,那不是他的錯。
晚上,躺在鍾楚楚旁邊,聞著她身上好聞的梔子花香,聽著她淺淺的呼吸聲。
蕭寒毫無睡意,但心裡卻很安穩。
真好啊,她還是跟以前一樣。
蕭寒盯著天花板,好像看著那個扎著雙馬尾,一臉認真把糖塞進他口裡的小女孩。
“小哥哥你不要多想,你這條命是你爸爸拼命給救回來的,你更要好好活著才行。”
“要是覺得心裡苦,難受得受不了了,就吃顆糖吧,這樣心裡也會甜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