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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何謂靈驗

“您說碌碌無為的廟神會被人遺忘,我想知道,如果一個人既然死後有機緣成為廟神,難道不是應該兢兢業業的為百姓謀福嗎?”二叔問道。

“青河,我來問你,何謂靈驗二字?”三爺爺反問二叔道。

“百姓所求皆有所應,就像別人說的有求必應,可能就是靈驗吧。”二叔道。

三爺爺笑了,他笑著說道:“有人去偷盜之前祈求神仙保佑不被主家捉到,有惡人作奸犯科傷人性命求神保佑不被緝拿歸案,有人為富不仁欺詐百姓得來萬貫家財求神仙保佑世代榮昌,這些也是有所求於神,廟神就要有求必應嗎?”

二叔張了張嘴道:“這種要求自然是不能答應的。”

三爺爺又問道:“有命苦之人求神眷顧開恩,有飽受病痛之人求神賜下因果解除病痛,有含冤之人求神想要沉冤得雪,神會有求必應嗎?”

這次,二叔無言以對。

三爺爺再次追問道:“一個地方大旱需要天降甘霖求於神,一個地方洪澇需要神來施救,一個地方瘟疫需要神來垂憐。。神要有求必應嗎?”

我自然而然的道:“這種肯定要答應的啊!”

三爺爺沒有回答,二叔寵溺的看著我道:“雁回,實際上神可能不會管這種事。往往是麻繩專挑細處斷,命運偏拿苦命人。”

三爺爺也是摸著我的頭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與果,這都是定數。對很多人來說,死前有功德,死後成廟神是一場機緣,但是修行之路是一場磨鍊,做好人容易,做聖人太難,做神更難。”

三爺爺說修神之路,是一條修掉人性的路。

而人性,往往是複雜的。

有個人生前樂善好施被人敬仰,但是此人好酒好肉好色。

還有個人醫術精湛救死扶傷被視為華佗在世,可是他卻不孝敬父母雙親。

人們因其德而敬之,死後建廟塑身讓其成為廟神。

然而人們能接受人無完人,卻不能接受神身上有缺點。

想要做神,首先要戒掉人性上的惡。

這對於很多人來說很難,很難很難。

被百姓尊為神之人,其品德言行必有高尚之處,棲身廟宇之中,眼觀人世間有惡人不得懲治,有弱小者備受欺凌,有行善者不得好報,有苦命者無處逢生,眼觀眾生沉浮之相卻因眾生有命而不能管,此為戒掉人性中的善,此路更難。

之前三爺爺的話我聽的模稜兩可。

說到這裡的時候我已經完全聽不明白。

睏意再次襲來。

我只看到二叔對三爺爺深深的作了一揖。

二叔對三爺爺說道:“三伯,我錯了,我錯在明明命如草芥,卻見不得眾生疾苦,非但沒有能救的了桃子,反而害了您。”

之後我便昏昏沉沉的睡了下去。

當我睡醒的時候太陽已經曬到了屁股,我打著哈欠跳下了床,鄉下的孩子沒有起床氣,有的只是醒來之後的飢餓,我爬到桌子前啃了一塊西瓜,西瓜配饅頭對於幼年的我來說也是難得的美味。

出了屋子看到三爺爺跟爺爺奶奶在樹蔭下聊天,一邊聊天一邊在撿糧食裡的沙礫雜物。

這時候的二叔肯定是在學校。

桃子阿姨死了,埋在了那個青石磚的小房子裡。

陳賴頭瘋瘋癲癲的也算得了報應。

一切似乎都塵埃落定了。

我走了出去,三爺爺看到我高興的把我抱在了懷裡,最近雖然經歷了很多邪門的事情,可是年幼的我可能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我絲毫沒有感覺到害怕。

三爺爺和爺爺奶奶說的也都是家長裡短的話,我聽了覺得無趣,便出門去想要找同齡的小夥伴們一起玩,那時候鄉下的玩伴很多,玩的東西也都是五花八門,捉泥鰍逮螞蚱,玩了半天之後我便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回了家。

到家裡,一家人正在吃飯。

奶奶數落起了二叔,絮叨的內容從二叔不肯好好的處物件到最近二叔跟三爺爺走的太近,而且自從桃子被雷劈死之後一股腦出現這麼多的邪乎事,每次二叔都抱著我參與其中,雖然奶奶知道三爺爺是個奇人,也知道二叔對桃子有某種執念,可讓我參與太多,終究危險。

“娃兒要是出了什麼事,看你怎麼跟你嫂子交代。”奶奶以這句話收了尾。

二叔沒有太多的回應,他只是道:“雁回不怕。”

我驕傲的昂起頭道:“對,我什麼都不怕,那東西還怕我。”

二叔瞪了我一眼,我趕緊捂住了嘴巴,這才想起這件事是三爺爺要我保守的秘密。

“埋賴頭家的只用一口棺材,你三伯要兩口棺材做什麼?”奶奶又問道。

二叔不知道怎麼回答。

三爺爺找劉瘸子打造的這兩口棺材。

一口為桃子準備。

一口為自己準備。

但是這口棺材是準備用來活命,還是用來為自己準備後事,三爺爺好像並沒有說的太明白。

“三哥年紀大了,給自己準備棺材多正常的事呢,我還準備買兩口放家裡,聽說越是早準備這個反而活的越長,古代的時候皇帝登基就開始給自己挖皇陵呢。”爺爺道。

奶奶瞪了他一眼道:“你還怕死,你活著除了浪費糧食還能幹啥?”

爺爺的一句話把奶奶的怒火引到了自己身上。

二叔放下了碗筷抱起我就趕緊出了門,只留下奶奶在後面罵罵咧咧。

二叔抱著我去的地方,自然是三爺爺的家。

不能怪我奶奶說,這幾天我們真的是幾乎跟三爺爺形影不離,晚上來他家裡,白天他也來我家裡串門,這要換做平時是好事,我們秦家在陳家莊是單門獨戶,也就是說整個陳家莊只有我們一家姓秦的。

在宗族觀念很強的鄉下農村,單門獨戶多會受人欺負。

當年二叔只不過勸了一句陳賴頭便被他羞辱,也是因為他是外姓人陳賴頭才敢放肆。

這還算是好的,聽奶奶說,爺爺一輩子都夾著尾巴做人,跟著爺爺沒少受窩囊氣,這也是奶奶一直都罵爺爺的原因。

所以,二叔跟三爺爺走得近,是好事。

起碼陳家人要給三爺爺面子。

但是最近確實是邪乎事有些略多了。

到了三爺爺家的時候,我看到了陳二爺坐在門口,他穿著一身看起來年代久遠洗的發白的軍裝,這種樣式的軍裝我只有在電視上看過,而這一次,他不僅穿上了軍裝,還在軍裝的胸口處掛滿了勳章。

淮海戰役一等功。

渡江戰役一等功。

。。。。

二爺的勳章是二爺畢生最為寶貝的東西,他曾說過,他的這些勳章只有很少一部分是自己得,而其餘的大部分都是他那些陣亡的戰友的,他留著這些東西,是留著當年戰友們的榮譽。

天氣好的時候,二爺總會拿出勳章擦拭晾曬,所以每一枚勳章看起來都非常嶄新。

他平日裡看起來很兇,也只有晾曬勳章的時候看起來不那麼的可怕。

二叔給陳二爺打了個招呼,陳二爺輕輕的點了點頭道:“老三在屋裡等你們。”

他沒有進去的意思,只是坐在一張普普通通的椅子守在三爺爺家的門前。

我知道,他是在守護自己的弟弟。

二叔抱著我進了院子。

看到三爺爺穿著一身壽衣坐在院子的正中間。

屋子裡放著那口劉瘸子為他打造的棺材。

棺材前已經放上了供桌和火盆。

供桌上放著貢品。

火盆裡燒著紙錢。

供桌上的那個黑白照片。

赫然就是三爺爺自己。

二叔趕緊放下了我走到三爺爺身邊道:“三伯,您這是做什麼!”

三爺爺笑道:“我說了,我接了我承受不起的因果,管了我不該管的事,得罪了我開罪不起的人,他要取我這條爛名,我跑不了。”

“事情不是已經瞭解了嗎? 誰不肯放過你? 那個廟神,還是那個叫秦雁回的人?!”二叔咬著牙問道。

三爺爺搖了搖頭道:“我告訴你,你又想著為我報仇,我尚且不是對手招惹不得,何必害你? 我本身搬了救兵,如果那個人肯出手救我肯定能保我平安,可惜那個人至今還未有音訊。。。”

二叔道:“雁回也鎮不住那個人?”

三爺爺搖了搖頭。

二叔不甘心的道:“二伯帶著滿身的勳章,一身的殺伐氣也鎮不住?”

三爺爺再次的搖了搖頭。

二叔咬牙道:“我回去拿書!”

三爺爺擺手制止了他道:“別白費力氣了,螻蟻尚且偷生,能活命我也不捨得死,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二哥守大門,雁回坐院中,我渾身塗滿狗屎鑽進那棺材裡,你在棺材前為我燒紙錢哭喪,如果能把那個人騙過去,我便能僥倖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