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面突然一下子將沸騰的開水，轟然炸開鍋。
原本已經睡熟的鳴鳴嚶嚀著像是要甦醒過來。
害怕孩子醒過來吵鬧被發現，範秋月用枕巾虛虛遮掩上鳴鳴的耳朵，輕輕拍他的後背。
周家奶奶也被叫出去了。
小楠的爸爸應該是在家看著媳婦，他們倆那邊沒什麼動靜。
我輕撞了下範秋月的腳，然後就溜出周家。
村裡每家每戶大門外的電燈都亮起，暖黃的燈光下，帶隊迎面走過來的村民胳膊下夾著一個黑不溜秋的孩子。
我藉著自己身上的黑花紋隱匿在陰影中，一路跟著他們去了村長家。
村長他們明顯已經恭候多時了，村長的兩個兒子垂頭喪氣的站在一邊，連旺財都乖乖趴在地上不敢吱聲。
看來他們已經發現鳴鳴逃走了。
我更加小心的藏在牆腳邊，生怕一個不小心被旺財發現。
側面突然靠過來一個人影，我跺著蹄子就想跑，結果被一把撈起。
“是我。”
熟悉的聲音和氣息，我放下心靠在範秋月懷裡。
“鄉親們！咱們裡面出現了叛神者！”
村長陰鷙的目光掃過每一張臉，連我這個視角都感受到一陣陰寒。
他一把抓過被送過來的那個李家藏起來的小孫子，“現在情況不同，想必神君會原諒我們深夜獻祭的行為。”
“村長！村長啊！”一個頭發亂糟糟的大嬸衝上前去，“放過俺家牛娃吧！這可是我們老李家最後的命根子啦！”
她撲到村長腳邊，雙手抱著村長的褲腳搖晃懇求。
村長懷裡的孩子因為被捂住了嘴，只能無助的流淚，鼻涕都流到了村長捂住他嘴的手上，但他顧不上擦鼻涕，只是伸手抓向他的母親。
這個孩子在求救！
我的蹄子不受控的彈動，範秋月安撫的拍拍我的豬腦袋。
這不是範頭兒的個性啊？
我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疑惑的看向她，她只是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好樣的！看來是有後手！
“李嬸，我知道你家沒男人了，可是現在村裡家家不都這樣？你看哪家還有男娃？”
這話說得，我不信村裡人都是自願的。
趁大家注意力都在村長身上，我悄咪咪掃視了一下週圍人的表情，要麼麻木，要麼像是在忍受什麼。
“爸，馬上就到兩點了。”
村長大兒子把之前用來殺牛的斧子遞到村長跟前。
李嬸哭得更大聲了。
“罷了。”村長長嘆一口氣，“拿那把電鋸來吧，快一點，別讓牛娃太......”
他話沒說完，但在場的大傢伙都知道是什麼意思。
電鋸更快一點，也能讓孩子少疼一會兒。
靠！這死老頭！虧老子還以為他心軟，準備放過孩子了呢！
我戳戳範秋月抱著我的胳膊。
快點行動啊！孩子要沒了！
只見範秋月從袖子裡掏出一根繩子，猛地一拽。
“嘭！”
不遠處傳來什麼東西砸在地上的聲音，緊接著就是噠噠噠噠的動物蹄子砸在地面上的聲音。
村民齊齊朝身後看去，只見一群牛正往這邊跑來，它們嘴裡還發出粗重的喘息聲，儼然一副發狂的樣子。
“神君發怒啦！”
身後靠著的的胸腔突然震動，範秋月說完就抱著我跑開村長家門口，躲到了隔壁家門口的臺階上面。
原本沒反應過來的村民也一下子慌了手腳，立時成了一群無頭蒼蠅，四處橫衝直撞。
村長一家臉上也沒了血色，那還顧得上孩子，丟下孩子就轉身回家，順帶還把門插上了。
原本癱坐在地上的李嬸接到孩子瞬間站起身，顧不得衝過來的牛群，急匆匆就往旁邊巷子裡扎。
那條路我記得，通向村口，看來李嬸準備直接帶著孩子逃出村子。
明智的選擇，要不是為了破除夢境，我一定讓範秋月帶著孩子也往村外跑。
一夜的喧囂，第二天出門種地的村民眼下都帶著青黑。
範秋月把孩子安置好才抱著我出門在村子裡遛彎，不為別的，到現在我們還沒發現無臉追殺者的蹤跡。
難道這個夢境裡沒有魔鬼？
那可簡單了，村長應該就是有臉追殺者。
不過我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對勁，以往只要我和範頭兒同時入夢魔鬼就會出現，這個夢境冷不丁的沒有魔鬼了，我反倒有些不放心。
我抻著短粗的脖子，努力睜大豬眼，不放過任何一張面孔。
就在這時，掛在電線杆子上的廣播突然發出聲音。
“喂喂。”村長的聲音從廣播裡傳出來，“全體村民快速來村口集合！”
又什麼事？他不會有弄來孩子了吧？
範秋月應該是跟我想到一起去了，她跑得飛快。
“邦！”
“啊！”
我們趕到的那一刻，我清晰的聽到了柴刀砍排骨的聲音，緊接著就是一個婦人的慘叫聲，聲音有些熟悉。
“我的牛娃！”
我聞言猛地掙脫範秋月的懷抱衝到人群前排。
李嬸被綁著趴在地上，渾身髒汙，涕淚橫流。
她眼前是那張磨臺，不同於之前綁著的成牛，現在上面是有一具，小小的，被砍成兩截的孩子的身體。
那孩子明顯還活著，他費力的轉過頭，看向李嬸的方向，嘴巴張合，最終眼中是去了神采。
怎麼會這樣？他們不是跑出去了！
接下來村長一家猙獰著臉將牛娃的屍體拆分，丟進那口水已經沸騰的鐵鍋，沒一會兒，一股肉香就散發開。
我木木的看著周圍人一個個仰頭喝下分到手中的肉湯，然後看著天將碗摔碎。
“牛娃，牛娃......”
李嬸也被硬掰開嘴灌了一碗肉湯，她身旁看著她的臉生男人把她的碗摔碎。
“村長，我可是把這個臭婆娘抓回來了！一會兒別忘了跟神君說說我的好話！我先回我們村了!”
人群中間分開一條路，那個男人笑著走出去，然後從旁人手中牽過他的兒子？還是孫子？離開了李家村。
這是為了什麼？
把別人的孩子送到柴刀下是為了什麼？
這一刻我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眼前陣陣發黑。
我該做些什麼。
我能做些什麼？
把這群人間的惡魔統統送進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