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菱在秦蘭芝家裡休息了一晚後,第二天早上,便召集村民到祭祀臺旁集合。
祭祀臺位於溪水的最上流處,是一個佔地極大的平臺,靠近山壁建造,祭祀臺的中間有一道綿長不斷的水流不斷從山壁的裂縫中流出,順著山勢往下流淌,原來,這就是盤溪村溪水的源頭,它默默地流淌著,滋養著溪流兩岸的村民們。
而盤溪村的村民們似乎也很感謝溪水的源頭,他們在水源處搭建了一個瓦遮頭,上面纏滿了許多紅布,以示尊敬。
看來,這個祭祀臺曾經建造的原因應該是為了保護水源的純淨性,後來經過村民們多年的幻想與互相影響,已經將山水神化,有了原始宗教的雛形了。
安菱背手而立,看著祭祀臺上數根沾染了血跡的木樁,沉默不語,過了很久,直到村民們開始騷動,窸窸窣窣的低語聲像春雨般綿密地爆發出來,才終於轉過身面對盤溪村的人們。
她環視一週,與她眼神對上的村民們都忐忑地低下了頭,並不敢與她對視,就連村長也不例外。
安菱發現那個祭司婆婆並沒有來到現場。
她將此事記在心底,終於開口道:“現在,我要和大家玩一個遊戲,遊戲的唯一規則就是,必須要無條件服從我的指示。”
村長大喜,他直接帶頭向安菱跪拜,虔誠地道:“仙人在上,我們肯定會遵守您的指示的!”
安菱的嘴角微微向上勾了一下,她走了兩步,道:“一、站起來。”
這第一件事很簡單,眾人很快都站了起來,安菱觀察著眾人的反應,發現全村人中,只有村長以及之前押送時不斷辱罵她的那幾個“激進分子”面露亢奮,眼神放光地盯著她,期待著下一步指示,而其餘的村民則不敢出聲,默默低頭,卻還是乖乖地順從著安菱的話語。
“二、將右腳往後翹,再用右手從後面抓住它,保持不動,右腳不可以碰到地面,也不可以摔倒。”
村民們沒有任何懷疑,直接照做,這個動作很簡單,只要是個人就能做到,全村的人都完成了,但之後呢?安菱並沒有繼續說話,而是保持著一個愉悅的微笑。
“五十九、六十……”安菱在心裡默默記著數,快到一分鐘時,她看到已經有三成的村民支援不住了,有的直接摔倒在地,再惶恐地爬了起來繼續金雞獨立;有的耍了點小聰明,將右腳放在地上點了一下,又重新翹起——他們以為安菱看不到,殊不知,作為修士的安菱眼力非同凡響,任何一個小細節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在三分鐘後,村民們開始慌了,他們已經感覺到力不從心,開始東倒西歪,但因害怕安菱的命令,不敢拒絕。
第一個年輕人開始了懷疑,他瞪了一眼安菱,動作開始變形,也沒有糾正,而是低下頭,吊兒郎當地隨便做著,累了就把右腳放下來,完全不在意安菱的話語。
第五分鐘,村民們開始交頭接耳,動作變形得極其嚴重,幾乎是與安菱一開始說的動作完全不相關。
“喂,你咋樣?”
“我快不行了,哎喲,哎喲,差點又摔了……”
“要我說,這是在幹嘛啊,難道這是什麼我們不懂的法術嗎?”
懷疑的種子一旦在人群中散佈,就收不回來了,安菱的權威開始極速下降,但她沒有采取任何維護權威的強制措施,而是繼續保持沉默。
首先追隨安菱的人在這種情況下無法再繼續保持平靜,某個參與了祭祀的村民大聲喊道:“安靜!必須時刻遵從仙人的命令!不可違抗!”其實,他本人也已經站不住了,明明自己也搖搖欲墜,卻還在那裡帶節奏。
第一個開始懷疑安菱命令的年輕人惡狠狠地瞪著那名村民,似乎想要說什麼,瞥了一眼臺子上的安菱,硬生生吞了回去。
安菱心裡笑開了花,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一點,她淡淡地吩咐道:“繼續保持,我不叫停的話,誰也不準停下來。”
說罷,她便離開了祭祀臺,只留下一村的村民在那裡面面相覷。
“這……仙人這是什麼意思啊?”過了好一會兒,確認安菱真的走了,一個膽大的村民小聲說道。
這真的太奇怪了,昨天晚上他整宿沒睡,一直在想這位仙人會讓他們做什麼事,他甚至都已經把多年不用的殺豬刀都拿了出來好好擦拭了一番,就等仙人一聲令下,便可以為她衝鋒陷陣,卻沒想到仙人一大早讓他們金雞獨立,自己卻離開了。
除安菱外的盤溪村第二權威——村長髮話了,他一張老臉憋得通紅,本來這老頭年紀就大,腿腳也不怎麼方便,現在還要保持金雞獨立這麼長時間,也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但他還是憤怒地罵道:“你們懂個屁!仙人豈是我們能夠琢磨的!仙人的指示,必有深意!”
“嘖……”那年輕人往旁邊吐了一口唾沫,直接將腳放了下來,他本來就看不慣這臭老頭兒天天拿山神說事,現在又突然多出個仙人,看她也就是個有點姿色的普通人樣而已,都不知道他幹嘛這麼聽這女人的話,大早上整村人啥也幹不了,就在這裡陪她瘋。
“陳震!你在幹什麼?啊?我問你在幹什麼!”老頭兒轉身剛想安撫村民們浮動的心思,就看到陳震已經徹底將腳放了下去,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看著就讓人生氣。
“老頭兒,那女的都走了,還像條狗一樣聽話啊?”
“你這個不肖子孫!我,我今天就打死你!來人啊,快點把陳震給我押上來!”老頭兒大聲說道。
但平時乖乖聽話的親信們卻沒有動彈,而是互相對視了一眼,繼續保持金雞獨立的姿勢。
老頭兒見沒人聽話,急了:“你們也反我?”
“村長……仙人讓咱們站著的,不能不聽仙人的話……這是您說的……”親信之一委屈巴巴地說道。
老頭兒的臉剛剛還是粉紅的,現在被這幾個傢伙氣到變成了茄子一樣的紫紅色,他劇烈地喘了幾口氣後,兩眼一翻,嘭的一聲摔在地上。
村民中爆發出一陣譁聲,村長親信們因仙人指示和村長的安全衝突,遲遲不肯動彈;普通村民們不敢摻和這事,只是繼續保持動作,右腳卻早已悄悄多次放下休息……
只有村長的孫子陳震走上前,扶起了老頭兒,又在他人中處按了按,老頭兒這才幽幽轉醒。
“你們……這群死沒良心的東西……”老頭兒沒想到他居然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一時之間,憤怒讓他徹底忘記了安菱的存在。
“老頭兒,你看,咱爺倆都沒金雞獨立了,那女的也沒來找咱們麻煩啊。”陳震對老村長說道。
村長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違反了仙人的命令,不禁臉色大變,他連滾帶爬地起身,希望繼續保持金雞獨立,但剛剛因氣血攻心而昏倒的老頭,哪還有力氣做這些呢,他剛起身,就摔倒在孫子陳震的懷裡,看到自己如此沒用,他老淚縱橫。
這時,惡魔般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是安菱來了,她冷漠道:“陳長林、陳震,你們違反了我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