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生來的孩子，那是一個福氣，因為只能生養一個，所以好多家庭都是好幾個老人圍著一個孩子轉圈。從生下來那一天起註定了就是來享福的。三歲前是捧在手心裡，到了幼兒園的年齡，不少人都是兩個人護送，小學中學到大學，雖說競爭厲害一些，父母爺爺奶奶姥爺姥姥花費的精力一點不比孩子少。小學要重點小學，還要距離家近的，這樣好多父母家長就想法花錢託關係進重點，要不就賣房子搬家，也就是為了孩子不輸在起跑線上。畢業了，還要考重點初中，理由很簡單，進不了重點初中就意味著將來沒法考進重點高中，進不了重點高中將來上大學就很渺茫，即便是運氣好考了一個大學，估計也都是三四類大學亦或是大專班中專之類的。這樣一輩子也就完了。這就是那一代人的理念，因為好多爺爺奶奶輩沒有好好讀書或者沒有讀書的機會，所以把所有的雄心抱負全都轉移到下一代身上。進了大學，孩子就算是放假了，至於能學成怎麼樣子，都要靠學校來教育了。好不容易畢業了，這些人又該忙起來了，先是到處託人介紹物件，孩子們還沒見面，不少人就成了親家。目前王顒，也就是小胖就處於這樣一個狀態。他爸爸媽媽，就是王欣的二叔二嬸在老家已經瞄好了一個姑娘，鄰村的，也是剛從技校畢業了一年，說起來小時候和小胖還有過同學之誼。後來一個人上了末流大學，三年制的，一個人去了技工學校，兩年制的。這樣女孩子提前一年畢業，正好兩家長輩都相互認識，經中間人一牽線，立馬達成共識做兒女親家，這事兒就算是拍板定案了。不過兩個孩子還都矇在鼓裡呢。這姑娘叫泉妹子，因為他們家旁邊有泓泉眼，所以生來她爺爺奶奶就叫上了泉妹子，按理說名字是給伢子取的，可是生來一看是個妹子，沒辦法之前名字已經叫出來了，所以泉妹子只有叫了個有點男性化的名字。可是泉妹子出落成大姑娘以後長得非常標緻，一點也沒有男性的特質。去年畢業後她爸爸託人在鎮上找了個合同工，也就在一個調媒站上班了。雖說泉妹子畢業的學校文憑一般般，可是擋不住她情商高，剛乾了一年，就被調進了辦公室，負責一些雜務接待什麼的。就因為這次王欣回來投資，鎮長也是用了心，居然打聽到這層關係，趕緊抽調泉妹子來協助鎮裡負責接待，所以，王欣也就認識了泉妹子。
王欣和李娜爸作為正式的考察代表在鎮長的陪同下考察了幾個建廠地點，可是選下來都不合乎要求。主要是這裡的黏土達不到泥花生使用的標準。這下可就有點為難了，因為泥花生的初期生產主要就是泥土和花生為原料，其它的輔料都是根據口味而設定的。至於後期包裝生產線放在什麼地方都可以。當然鎮長還是期望放到鎮上的開發區，這樣可以給鎮長臉上增光。可是二叔很希望放在他們村子裡，這樣可以吸引不少人出去打工的人回流。村子裡的婦女和上年紀的老人也可以多一份收入。不過王欣心裡很清楚，要想在這個地方站住腳，必須得到當地政府的支援，當地政府也就是鎮長，所以不論將來泥花生在啥地方辦廠，包裝線都要設在鎮上的開發區。王欣專門去看了開發區，就在一個距離鎮上不遠的山坡上。說是開發區，其實到現在為止幾乎還沒有正經的企業進入，僅有的兩三個建築物，除了一處是管委會，另一個就是媒站，也就是泉妹子所在的那個單位。媒站佔了很大的一塊兒地方，外面紅磚牆圍了一圈，裡面就是一個大煤廠。因為當地沒有煤窯，很多煤炭都是外地運進來，在這個地方分銷出去。過去這個媒站是設在縣城的邊上，因為縣城需要達到衛生標準，筱頭鎮就接手了，好賴也算是一個企業。王欣走了一遍，一方面感嘆老家真是缺少企業進駐，所以才會這麼貧窮，另一方面又擔心這樣的環境，生產線放在這裡，恐怕每天都要落上一層煤灰。不過畢竟是考察場地，王欣看到了也不發表意見。好歹這個地方場地可以免費使用，十年內不用考慮租金的問題。就是勞動力也比博發便宜將近一半，電費可以享受農用電標準，管理費鎮長說了，三年內可以免費，這樣算下來確實可以節約不少成本。考察的結果是可以在這裡建廠，問題是需要找到合適的黏土和建廠的地址。既然投資的事兒定下來了，鎮長代表政府和美樂迪簽署了一份投資協議，第一期投資兩百萬，隨後逐年增加投資，最終達到五百萬。接下來幾天因為鎮長要到縣裡開會，就有一位副鎮長和泉妹子陪著。
“王欣，要不行，咱們就回去，可以從四里屯那地方運黏土過來。”轉了幾天，李娜爸也累了，覺得這地方找不到合適的黏土，有點洩氣。不過他對王欣這個乾兒子十分信任，既然他決定了要在這裡建廠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爸，先不急，我們再看一些地方。”
“王總，你們說的那種黏土我覺得我們村子裡就有。”副鎮長不在的時候，泉妹子私下說。
“真的？那為啥你不早點說？”王欣有點吃驚。
“這個嗎，你們來之前，已經開會說了，接待人員要保持統一口徑，不能亂說話的。我怕犯錯誤。可是看到你們這麼辛苦，我才偷偷告訴你的。”王欣心裡明白了，他們參觀了三四個村子的土地，應該多少都和鎮長或者副鎮長有點關係，可惜他們的心意是好的，但是沒有一個地方符合土質要求的。要是泉妹子村子裡的土可以用，那就要想辦法說服鎮長了。“小泉妹子，讓你老家弄點樣品過來，送到我家裡去，抽空我回去看一下，要是合適，就算是你立了一大功！”
王欣心裡有了數，就認真和鎮上交涉關於建廠的事情，首先遇到的就是汙染的問題。因為是食品廠，不可能讓煤灰末子四處飛揚，副鎮長就去協調，可是人家調媒站是縣上的，有一半職責是帶有政策性的，算是民生專案，自然不可能會給鎮政府面子，所以口氣很強硬，如果筱頭鎮不歡迎，他們可以搬走。這下副鎮長也沒了招兒，只有等鎮長開會回來再議。
談判陷入了停頓狀態，王欣和乾爸就回到自己村裡，看到泉妹子送來的泥土樣品，乾爸就弄了一些，和了水，上手摔打了幾下，隨即就說，“這個可以用！”
聽到這個訊息，大家心裡都釋然了。接下來就看是選址的問題。
“大哥，怎麼說你也要給欣兒加點碼，既然是咱家投資的把工廠建在咱們村兒最是合情合理，對於鎮上來說放在哪兒他們頭頭臉上都有光。再說，一任鎮長也就是四五年時間，要是他調走了，下一任才不管你啥球事兒呢！”二叔見自己說不動自己的侄子，就跑來做王欣爹的工作，這也算是曲線救國，也算是走門子。
“孩子大了，管不了啦！”王欣爹拉長聲音說。
“大哥，這話可就不對了。我知道欣兒可是最孝順的。你不說，讓俺嫂子說，無論長遠，這是一個機會，不然就看著讓機會跑了！”
正說著，王欣和乾爸進來，二叔就推推王欣爹，“欣兒，你爹有話給你說呢！”
“二叔，聽說那個泉妹子你認識？和她家關係還不錯？”王欣不說是親家，因為他後面還有話說。
“嗯，是的，這個泉妹子咋樣，人不賴吧？”說到泉妹子，二叔還是很自豪，覺得這門親事是他們兩口子最得意的傑作。
“不賴。泉妹子聰明能幹，將來一定有大出息！”王欣也附和著說。“從現在的情況看，也就是泉妹子他們村的黏土符合要求，你看接下來怎麼辦？把工廠設在他們村裡？”王欣試探二叔的態度。
“那可不行！”二叔根本就不想，直接否定。這一下二叔不再考慮親家這層關係了。
“那就算了，我和乾爸就回了，這個投資以後再說吧！”王欣當真不當假地說。
“欣兒，那也不行。我去想辦法，到時候把那塊地咱給弄下來，保用三五十年的。”
“那人家泉妹子村裡人會同意嗎？”
“你放心吧，我有辦法！”王欣點點頭，他要的就是這個結果。王欣是最想把專案放在自己村子裡，二叔是隊長，等於是自己家裡人。只是礙於鎮長的那層關係，一直沒敢說，但是到了目前這種局面，王欣已經看清了，除非在這裡建廠，否則鎮長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到了晚上，二叔帶了一箇中年男人來了，一進門二叔就介紹說，“親家，這就是我大侄子，咱家小胖就是跟著他這個哥在南粵混呢。”
那男人趕緊過來跟王欣握手，王欣就說，“我是王欣，這是我爹，我娘，我乾爸！”
大家都過來說話，二叔就說，“大哥，這是咱小胖說的親戚家，老凌。”
“親家，聽說小胖跟著你們在南方混得風生水起，都做起了連鎖超市的總經理了，我這裡都不敢高攀！”這個老凌還真會說話。
“喝茶，喝茶！”這個時候王欣娘端來茶，給他們倒上。
“昨天晚上我哥，”他指指二叔說，“去我家說了，說是看上了俺村裡的一塊地，俺商量到二半夜，就有一個辦法，我把自己的地跟人家換了，不過這得有個條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好了，不能反悔。俺泉兒的事兒和小胖那得先定下來，來年趕緊把事兒辦了，要不我可不敢保證弄成這事兒！”
“放心吧，老凌，我都說了，小胖他娘都給你做了保證，咱那兒子是混了點，可是心眼夠用，出門不吃虧。我的話他聽不進去，可是他孃的話是一百個準兒。你就放一百個心吧！再說工廠建好了，說不了俺侄兒把小胖調回來負責呢，那樣將來泉妹子他們不就是過好日子了！”二叔也真能白活，好像這一切都是一句話就能辦到的。
“那你說吧，到底要多大一塊地？”泉妹子她爸應該是同意了，就問。
“欣兒，說呀，你叔都問了！”王欣爹也催促。
王欣哪懂啊，還是要乾爸才有經驗。王欣看看乾爸，用眼神鼓勵他表個態，於是他就咳湊了一下，像是一個大幹部要講話似的，先穩定一下情緒，“這樣吧，你們帶我過去看看！”
“二叔，你跟我乾爸跟著凌叔叔去看吧，別的人都不過去了，人多了，太招搖！”王欣建議說。
接著第二天，三個男人出門去了。王欣送到村口才回來。不到一個時辰，二叔和乾爸回來了，老凌叔沒再跟過來。
“咋樣，定了沒有？”一見面王欣就問乾爸。
“這裡的土層薄，要是考慮十來年的話，三五畝地夠了，可是要是更長遠一點，估計怎麼著也得十來畝地。”乾爸往椅子上一坐，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才說。
“問題是老凌親家他家也只有四五畝地呀！怎麼換也不夠哇！”二叔覺得很為難。
“要不咱們出點錢把地買過來，這樣還不行嗎？”王欣覺得很容易解決，只要能花錢的事兒就不算事兒。
“孩子，你經常不在家，你不知道，土地不能隨便買賣的。”二叔趕緊解釋。
“不是吧，鎮上一個開發區一點用沒有，我這幾年回來都路過，一直都是荒著，那些地估計得有上千畝了吧？難道不是買來的？”王欣不服氣。
“別瞎說。這是政府辦的開發區，不是哪個人的。”二叔的政策觀念還是挺強的。“土地都是國家的，自然國家想怎麼使用就怎麼使用。那叫徵用，不是買賣。”
“……”王欣還想說點什麼，可是張了一下嘴，把話嚥下去了。二叔只是解釋一下政策，要是可以他能不願意嗎？
“算了，先換五畝吧！”關鍵時候乾爸開口說了。然後大家都點點頭。這時候泉妹子突然出現在院子裡，“王總在嗎？”
王欣應聲出來，二叔跟在後面，其他人還不知道這個泉妹子就是給小胖說的物件，所以也沒在意。“你怎麼來了？”王欣問，因為前兩天不知道這個女孩是未來弟媳婦，所以沒覺得不自在，可是現在知道了王欣說話多少有點不順當。
“我來通知一下，鎮長回來了，請你過去呢！”泉妹子落落大方，一點也不扭捏。
“你開小車來的？”二叔在後面問了一句。他知道前幾次都是鎮上的汽車車接車送的。
“啊，不是，我騎電動車來的。”
“二叔，咱不是有車嗎？”王欣也不在意。
“這幫王八羔子，這是簽了協議立馬就不一樣了！”二叔罵了一句，只是聲音不大，畢竟他知道泉妹子是自己未來的兒媳婦呢。可是心裡這口氣他憋不住。
王欣和二叔一起去了，這次沒讓乾爸過去，因為黏土的事兒已經定了，讓老人家來回跑著也挺累人的。在鎮上，大概鎮長已經知道了具體情況，見面先是道歉，說是煤炭也是一件大事兒，關係到千家萬戶的日常生活，穩定才是大局，所以聽聽王欣有什麼好的想法。這時候機會來了，二叔沒等王欣開口，就直接說，“鎮長，以前咱們村你也蹲點住過，現在有了這種好事兒，怎麼也要給村裡人留點念想。總不能因為選址的問題，讓這個投資黃了吧？你要是能拍板決定把專案放在俺村裡，投資的事兒你就不用管了，我保證他一定成功。”
“也不是不行。但是，那樣，我有個條件，把過去首批投資兩百萬提到三百萬，剩餘的三年內全部資金到位。”
“沒問題，我想沒問題。”二叔也不跟王欣商量直接應承了。
“那不行，這事兒你說了不算，得投資人說了才行？”鎮長還不糊塗，關鍵的問題上一點不敢馬虎。
“行，那就三百萬，不過在土地供應審批手續鎮長一定要落實了，否則廠房建起來之前，我不會把資金全部到位的。”
“放心吧，這件事兒我包了！將來你派人過來負責，有啥困難直接找我就好！”鎮長拍起了胸脯。然後鎮長心裡就在算，按照縣裡規定，三百萬獎金是多少。五百萬又是多少，算了以後，他有點後悔，看來這個王欣還真是有錢，為啥自己不提出五百萬一次性到位呢？
事情就這樣定了，王欣趕緊安排過年的東西，他開了車帶著幾個長輩到縣城裡採購東西。到底是從外面回來，四個人看到啥都放進籃子裡，真有點像是免費商店一樣。等回到家，才想起了好多東西沒買齊，這樣王欣又一一記下來，說是明天他再進城一次。
到了晚上，二叔二嬸來了，垂頭喪氣的，“欣，你看咋弄，人家老凌家趁過年的機會讓兩個孩子見個面說是把婚訂嘍！你嬸子給小胖打了電話，人家根本就不認這壺酒錢。你看這咋弄啊？”
“小胖他是不是在那裡有人了？”二嬸子到底是女人，想得多一些。
“沒有，沒有！”王欣爹趕緊說。
“那不能算，就是一起工作的！”王欣娘不大認可老頭子的話。
“欣兒，你說，到底是有還是沒有？”二嬸子急了。
“要說有呢，也算是有一個，要說沒有呢，就像俺娘說的，不算是正式的吧！”王欣也打起了太極。在他心裡，同樣他也認為年輕人相互有點好感，很正常，所以他一直不認為馮娟和小胖是認真的。不過有一點，他知道小胖會在那裡混得越來越好，不可能會回到這個山村來啦。
“那就是沒有了！”二叔就這樣認為。“要是真有，他不可能不給他娘說吧？”這是二叔的理由。“欣兒，當著大家的面，你打個電話，不管用什麼辦法，讓他過年回來一趟。”
看著幾個長輩殷切的眼神，王欣無奈就掏出電話，撥給小胖，專門開啟揚聲器，讓大家聽到小胖的聲音，“欣哥，有事兒？”
“你收拾一下，三十之前回來一趟，就這樣，掛了！”
“嗯，我知道了！”
電話掛了，二嬸子就說，“看看，你都看看，俺這孩子不是白養了，我打電話求他都說忙不回來，他哥就一句話，乖乖就得回來！我不管了，欣兒，老凌家這個婚事，你是他哥的，他聽你的，你給負責到底！”說完，他嬸子賭氣出去了。
二叔就一臉不高興，“老孃兒們，這算啥話，這說明他們兄弟倆感情深，在外面混社會，這是好事兒。又不是閨女越大和娘越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