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忠和不是一個執拗的人,尤其是到了他這個年紀,馬上就要退下來了,還有什麼事兒看不開的呢?
但我對這件事的處理態度,他是真的無法理解。
明明有一千種一萬種合理解決問題的辦法,為什麼我一定要選擇兩敗俱傷呢?
在他看來,現在這個社會男女出軌的事情太普遍了,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閒的。
沒事了就刷小影片,把各種毒雞湯奉為圭臬,自己又控制不住內心的騷動,放任慾望橫流……
社會就這風氣,你能有什麼辦法?
站在一個成熟男人的立場上來看,發生這樣的事情確實很憋屈。
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你首先應該考慮的是如何最大限度的保住自己的權益,把損失降到最低,這才是最明智也是最理智的處理辦法。
但我呢,一點都不在乎個人利益,只追求對錯,不僅毀了自己的前程,還要毀掉程心和韓英俊兩人的前程。
秦忠和實在想不明白,這種損人不利己的做法,我到底圖什麼呢?
是單位給你的升職加薪的承諾不夠誘人?
還是說韓英俊補償的一百萬不香?
秦忠和曾私下裡透過單位的關係調查過我,單位的領導們對我的評價普遍都很高,誇我能力出眾,遇事沉著冷靜,不管面對多麼複雜嚴峻的問題,都能快速做出最佳選擇……
像我這樣的人,橫看豎看都是理性大於感性的,為什麼在程心出軌這件事上,卻像一個脾氣死倔的小孩子一樣,一直揪住不放呢?
小孩子才分對錯的,成年人只講利益。
“秦叔,我打一個粗鄙點的比方,如果有人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在我的碗里拉了一泡屎,就算這個碗洗的再幹淨,我也不會要了,即便我只能用手捧飯吃。”
秦忠和很無語,暗道幸虧飯菜還沒有上來,要是正在吃飯的時候聽到你這話,我還能吃得下去嗎?
“你這是什麼狗屁比方,這兩個是一回事嗎?”
“秦叔,我問你一個問題,假如你家的鑰匙可以開別人家的鎖,你會不會把你家的鎖換掉?”
秦忠和不置可否的笑了起來:“要是別人家的鑰匙可以開我家的鎖,那我鐵定是要把我家的鎖換掉的。”
我看著他,點點頭:“對,因為如果你不換鎖,誰知道別人會不會趁你不在家的時候,隨便進你家的門呢。”
秦忠和有點糊塗了:“這跟咱們討論的事情有什麼關係嗎?”
“秦叔,這男人就好比是鑰匙,女人是鎖……”
“打住、打住啊!”
秦忠和繃不住了,這小兔崽子太雞賊了,不知不覺間竟然被他套路了。
飯菜上來了,我們兩個沒有喝酒,邊吃邊聊。
秦忠和見我態度很堅決,知道再多說也無非是浪費口舌而已。
於是不再廢話,把他們單位對程心的處理決定說了出來:
“程心的預備黨員轉正申請被駁回了,這個處罰已經相當嚴重了,等於是直接斷了她的前途……”
這件事說起來我都覺得魔幻。
程心因為提升的速度太快了,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入黨。
說巧不巧的是,她的預備黨員正要轉正的時候,韓英俊他們兩個的事情東窗事發了。
她們單位負責辦理這項工作的領導也是一個老油條,悄悄地將這件事順延了幾天,結果一直拖到了現在。
誰能想到當初只是一個不經意的小操作,現在卻派上大用場了呢,成了他們單位跟我談判的重要籌碼。
按照黨章規定,預備黨員在預備期間受到行政紀律處分,黨組織在其預備期滿討論轉正問題時,應根據本人所犯錯誤的性質和情節區別對待。
如果錯誤情節輕微,經過批評教育本人已改正錯誤,免予行政紀律處分的,可以按期轉正。
如果屬於一般性錯誤,行政紀律處分較輕,本人檢查認識深刻,基本具備黨員條件的,可酌情延長預備期。
如果錯誤嚴重,已喪失黨員條件的,應取消其預備黨員資格。
目前來看,他們單位對程心的定性就是“錯誤嚴重”,已喪失黨員條件。
這意味著,她以後再申請一千次一萬次都不可能有機會透過了。
程心熱衷於仕途,她之所以出軌,跟她的野心有莫大的關係。
但是現在,一切都完了。
她現在除了一身病一屁股債外,一無所有了。
這是一份遲來的處罰。
如果是一年前我往他們單位工作群裡發“舉報信”的時候,他們單位給程心這樣的處罰,我一定會開心的大笑,然後指著她的鼻子罵她“天道有輪迴,蒼天饒過誰,這就是報應”。
但是現在,我內心毫無波瀾。
程心當然要處罰,但狗雜碎韓英俊呢?
他同樣是我報復的重要目標!
“韓英俊呢?”我問。
秦忠和嘆了一口氣,看著我說:“大侄子,這件事情很難辦,他來公司入職、去專案組鍍金,包括現在申請調到總公司……這一切流程,都不在單位的控制範圍之內。說白了,上面有人硬塞過來的,單位根本沒有拒絕的權利。”
“這種事情很不合規,嚴重破壞了單位裡的政治生態環境,但有人就是這麼做了,沒人攔得住!”
“從原則上來講,他是單位的職工,人事檔案也在單位,犯了這樣的錯誤,單位肯定有權力懲治他,但具體能不能懲治,單位說了不算。”
“你是體制內的,對於這種事情多少也瞭解一些,就不用你秦叔在這裡跟你訴苦了吧。”
見我臉色不善,秦忠和無奈的補充說:“不是單位不想懲罰他,而是沒有辦法懲罰他啊。”
這句話說的有點重了,相當於把他們單位的底褲都扒開了。
也就是我手裡握的有他們的把柄,否則他絕對不會給我說這番話的。
做為單位的高層領導,管著幾百號人,他還是要臉的。
“就像《西遊記》裡的一樣,沒有背景的妖怪都被孫猴子一棒子打死了,有背景都去了天庭靈山什麼的,換一種方式繼續逍遙快活,為非作歹。”
我嗤笑了一聲。
此刻我內心很無力,但這就是現實。
攤上這樣的事情,你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秦忠和的老臉也有些掛不住了,忙擰開自己帶的杯子輕啜了一口茶水。
階級是客觀存在的,但你不能說出來。
這不利於團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