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

萬一我要是死了，你還不能守住豐州城，還不敢把這些雜碎給宰了……

我他娘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攔下他們，絕不能讓他們打擾到小和尚！”

……

其實了念能夠感知到周圍所發生的一切，但由於運功到了關鍵時刻，他還暫時無法行動。

【嘖嘖嘖~還真是慘烈啊……】

一道滿是戲謔的聲音驟然在了念腦海中響起。

是誰？

【看到這麼多人死在你的面前有何感覺啊？

明明不久之前他們還活生生的站在你的面前，與你並肩作戰……】

到底是誰在說話？

了念放開心神四下查探，卻始終沒有找到說話的人在哪兒。

【想見我？我就在你的體內，在你的識海中。】

聞言，了念當即將自己的心神沉入識海，果真在識海當中看到了一道人影。

此人身形飄忽不定，面容模糊不清。

唯一醒目的就是他身上披著的那件袈裟，鮮紅如血。

【唷~來啦？】

神秘人笑嘻嘻的和了念打了聲招呼。

“阿彌陀佛，不知施主是何人，竟能不聲不響的憑空侵入小僧的識海之中。”

【我是誰？我也不知道……或許你知道？】

我要知道還需要問你？！

了念被神秘人一句話給幹沉默了，思索半晌之後這才開口問道。

“那不知施主將小僧叫來此處，有何指教？”

【看戲。】

“看戲……不知看的是什麼戲？”

神秘人沒有回答了唸的問題，只見他隨手一指，一幅巨大的水鏡在了唸的身前浮現。

水鏡當中播放的，正是此刻豐州城牆上的畫面。

而畫面的內容正好就是一名虞國士兵拼命擋在了唸的身前，最終被敵人的長矛貫穿的場景。

【嚯！又死一個！】

神秘人發出一聲滿含怪異的驚歎。

了念見此畫面，當即是不忍的閉上雙眼，雙手合十高誦佛號。

“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哪呢哪呢？】

神秘人大驚小怪的怪叫著，仔仔細細的將水鏡中的畫面看了個遍，

最後回過頭，用無比確定的口氣對了念說道。

【阿彌陀佛沒來。】

了念：……

【話說你怎麼把眼睛閉上了？

人家可是為救你而死的欸~

你卻連看他一眼都不肯？

難道說你們這些做和尚的都是如此的鐵石心腸？

還是說你以為念上一句阿彌陀佛……他就能活過來？】

“……施主到底想對小僧說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想問問你……】

神秘人的身影突然憑空消失，下一刻卻已經出現在了唸的身前。

二人臉對著臉，神秘人口中撥出的氣體冰冷刺骨，令了念剎那間汗毛聳立。

【後悔嗎？】

“……小僧不知施主是何意……”

了念覺得自己的心，亂了。

【不，你知道的。

若你早些時候能夠狠下心來痛下殺手，一舉擊潰敵軍……

那他，和他們，也許就不會因此而喪命。】

水鏡中，一道道為了護住了念，護住豐州城的身影慢慢浮現。

【你看這個死不瞑目，你再看看這個死無全屍……

這個更慘，都被人砍成兩截了，可到現在還沒斷氣呢……】

了念情不自禁的睜開眼看向水鏡當中的一幕幕慘劇，

此刻在了唸的心中，畫面中死去的人們彷彿盡數化作了厲鬼，一個個正奮力掙扎著想要衝出水鏡朝他撲來。

“阿彌陀佛……”

【阿你大爺啊！

你最讓我討厭的一點，就是一天到晚阿彌陀佛個不停。

唸了這麼多年了還要念，阿彌陀佛顯過靈嗎？！

你他孃的見過阿彌陀佛嗎你？！】

神秘人想一把按過了唸的腦袋，結果手滑了沒按住。

神秘人：……

這沒毛的腦袋瓜子……確實挺滑。

【他們明明可以不用死的，偏偏因為你那可笑的婦人之仁而不得不去死……

羞愧嗎？！難過嗎？！後悔嗎？！】

【以你的修為，哪怕不是動真格的，

隨手一招少說也能弄死對面數百人，豐州城又豈會是此等局面？！】

神秘人的話語直指本心，罵的了念無言以對，羞憤不已。

“可是小僧是和尚。”

【和尚又怎麼了？

和尚不能犯殺戒，可你親手宰殺的豬也有一二十頭了。

這殺戒早就被你破了個乾乾淨淨。

怎麼豬殺得，人就殺不得了？！】

“豬和人豈能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

你們佛家講投胎轉世，信六道輪迴。

人死了難道就不會被投入畜生道轉世成豬？

你殺豬難道就不是殺人了？！】

神秘人不屑的看向了念。

【典型的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

呸！虛偽！看不起你！】

……

了念無法反駁。

他面色幾度變換，最後開口試圖繞過這個話題為自己辯解。

“哪怕小僧真的動了殺心，敵軍也未必會被小僧擊退。”

【哈哈哈……這話聽著可真新鮮！

你是誰？

八品高手啊……

是在這俗世裡足以稱王稱霸的存在！

你如果真的敢下殺手，對面早他孃的跑了！】

【明明就是你心存僥倖，認為自己就算不殺人也能夠擋下敵人的攻擊，

認為敵人終究會知難而退，

認為就算自己不行了，憑藉其他將士的力量也可以守下豐州城！

可是現在將士們要死盡了，豐州城也要破了……

你為他們想過嗎？！為豐州城的百姓們想過嗎？！】

“……小僧……想過……”

了念回答的很艱難。

【你想過個屁！

你要是想過，就不會不敢殺人了！】

神秘人手中突然多出一把殺豬刀。

他將殺豬刀直接丟進了唸的懷裡。

了念認得出，這把殺豬刀正是他用來殺豬的那一把。

【既然你說你想過，那現在就拿起刀殺幾個敵人給我看看。

你敢嗎？】

“小僧……阿彌陀佛~”

【你看你，又特麼阿彌陀佛了。

所以說，你不敢！

因為在你的心中，

哪怕是早已將佛門戒律破了個七七八八，

可你自身的修行也遠比任何東西都要來的重要，哪怕是數十萬條人命！】

了念：……

小僧真的是這樣的人嗎？

了念陷入了自我懷疑之中。

【沒錯，不用懷疑，你就是這樣一個人！

你，太過於自私了……】

【看，孟煩也要死了，那可是和你一起上過青樓的真兄弟啊~

他那麼的相信你，願意豁出性命替你爭取兩個時辰。

可他死了，你真的會為了替他報仇而殺人嗎？】

會嗎？

了念不知道，他的心好亂。

【如果孟煩的死打動不了你，那麼我們換一個如何？

比如說……死的是柳蘭呢？！】

【你敢說如果柳蘭死了，你也能像如今這般無動於衷？！】

一提起柳蘭，了唸的心……更亂了。

不知為何，一想到柳蘭會死，了唸的心中就莫名升起一股無法言說的恐慌。

【你看看你，一提柳蘭你的臉色就完全變了……為什麼？

明明已經愛上了一名女子卻不自知……

小小禿驢，可笑可笑~】

原來小僧已經愛上……柳施主了嗎？

了念茫然失措。

【如果柳蘭死了，你會為她而殺人嗎？】

“……小僧……不知。”

其實了念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那就再想，認真想！你會嗎？】

“會。”

了念沉默許久，最終還是決定遵循自己的內心給出真實的答案。

【哈哈哈哈哈~

因為愛上了一個女人，所以身為和尚的你願意為她而殺人。

柳蘭對你很好，難道豐州百姓就對你不好嗎？

那你為什麼不能去愛豐州百姓？

去為他們而殺人呢？】

【你要知道，僅憑區區一句阿彌陀佛，是無法護住你所愛之人的，更無法消除這世間的罪孽。

所以必要的時候，你必須要學會舉起屠刀。

這就是所謂的……

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

愛一人……而愛天下人？

舉起屠刀……

殺生？護生！斬業！

了念好像是懂了，但他還是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如果小僧稍下重手，將敵人全都打得失去作戰能力……那是否就不用殺人了？”

【……然後呢？

打得所有的敵人都趴在地上，然後被憤怒的守城將士們砍死？

還是你再下重手，將守城將士們也一併放倒？】

了念：⊙_⊙……

【你果真是天才般的蠢才，否則又怎會問出如此白痴的問題。】

了念他……emo了。

“阿……呃，多謝施主指點，小僧明白該做什麼了。”

神秘人看見了念臉上堅定而又果決的神色。

嗯……看來他是真的明白了。

神秘人感到很欣慰，他張開雙手大聲說道。

【很好，現在你便可以大聲的說出……我，是誰？】

“小僧不知道。”

【(ー_ー)!!……

瑪德傻叉，讀佛經把腦子讀傻了吧你！

滾滾滾，快滾！】

……

現實，豐州城牆。

“和尚！”

“大悲佛手！”

巨大的佛手印穿過每一個守城將士的身體，將他們對面的敵人們全部推出城牆外。

被推開的敵軍本沒有將其當做一回事，起身拍了拍灰就又準備繼續攻城。

直到……

“大悲佛手！”

巨大的佛手印從天而降，大到令他們絕望……

轟！

手印與地面相撞，凡在手印覆蓋範圍內的敵人們全都無一倖免，盡數化為血霧。

剩下的敵人們也全都被掀起的風沙吹得四處亂飛。

戰場一時間陷入詭異的沉默之中，隨後……

“和尚殺人啦！”

敵我雙方都在高喊著同一句話。

只不過一方是激動不已，另一方卻是驚恐萬分。

“大悲佛手！”

又是一掌落下，帶走一大片敵人的生命。

“撤！快些撤退啊！”

敵軍統領膽寒了，立刻下令撤退。

不遠處，拖著一身的傷拼命趕回來的柳宏志和柳蘭等人，正好親眼目睹了這個場景。

“這不是就學會了嘛……”

柳宏志咧起嘴露出標誌性的笑容。

柳蘭眺望城牆上那唯一晃眼的反光，眼中神采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