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進入戰區,注意警戒。”
對講機裡傳來嘈雜的聲音,透過車窗,可以看到幾輛懸掛著記者標識的車輛正行駛在一條破舊不堪、坑坑窪窪的道路上。坐在車內的秦桑感到十分疲憊,她靠在車窗邊,經過數個城市的輾轉,終於抵達了敘利亞。眼前的景象卻讓人失望,這裡早已不是阿拉伯古書中所描繪的那個模樣——“人間若有天堂,大馬士革必在其中;天堂若在天空,大馬士革必與之齊名。”
秦桑將手中的鏡頭緊貼在車窗上,努力調整焦距,想要捕捉到更多的畫面。但映入眼簾的,只有那些殘破不堪的牆壁和麵目全非的屍體。車子緩緩駛入戰區,武裝衝突愈發激烈,炮彈爆炸的聲音此起彼伏,震耳欲聾。一旁的瀟瀟緊張地四處張望,雙手緊緊抓住扶手。
突然,\"砰砰砰\"幾聲巨響傳來,車子失去控制,朝著一旁的建築物疾馳而去。司機驚恐地用阿拉伯語喊道:“車子爆胎了!”聽到這句話,秦桑心中湧起一絲慶幸,還好自已稍微懂得一些阿拉伯語,能夠聽懂司機的呼喊。
“就地隱蔽!”張明是這次來接他們的當地駐地記者,已經在敘利亞生活了十多年。就在剛才車子急轉彎時,秦桑的頭部重重地撞在車窗玻璃上,現在仍然感到頭暈目眩。憑藉之前經驗,她知道此事不允許絲毫猶豫,於是緊緊抓住身旁有些發呆的瀟瀟,迅速從車上逃離。
不到一分鐘時間裡,只聽得“轟隆”一聲巨響傳來,如同晴天霹靂一般,震耳欲聾!車子被一枚導彈擊中,眨眼化作一團熊熊燃燒的巨型火球。隨車的戰士們驚惶,急忙護送著秦桑和其他人來到二樓,並躲藏在矮牆旁邊。他們的心跳聲清晰可聞,彷彿每個人都能聽到自已內心深處的恐懼。
沒過多久,一小群武裝分子開始嘗試攻擊這棟樓。一時間,四周槍聲四起,子彈橫飛,密集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秦桑等人緊緊貼著牆壁,不敢有絲毫動彈,竭盡全力降低自已的存在感,生怕引起敵人的注意。
突然間,剛剛還在駕駛座上全神貫注開車的司機毫無徵兆地倒地身亡。一顆冰冷無情的子彈猶如閃電般襲來,精準無誤地射中了他的眉心。司機的身體筆直地倒在秦桑面前,雙眼圓睜,彷彿對這個世界充滿了留戀和不甘。一旁的瀟瀟看到這一幕,嚇得臉色蒼白,本能地想要尖叫出聲,但她的嘴巴卻被張明迅速而有力地捂住了。瀟瀟的淚水像決堤的洪水一樣湧出眼眶,她只能默默地哭泣,身體不停地顫抖著。
這是秦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面對死亡……那種感覺,彷彿整個世界都在瞬間分崩離析,所有的希望與夢想也在須臾間灰飛煙滅。她圓睜雙眼,凝視著眼前正在發生的一切,心中瀰漫著難以名狀的絕望。秦桑的手微微顫抖著,竭盡所能地掏出相機並將其瞄準真相,然後毅然按下快門。鏡頭中,那些荷槍實彈、全副武裝的人員在樓下穿梭往來,似乎在找尋是否還有漏網之魚。突然,其中一人仰頭望來,秦桑不禁大驚失色,急忙收回相機。
她默默地祈禱著,祈求上天保佑自已不被察覺。那逐漸逼近的腳步聲,猶如催命符般敲打著她的心房,她緊緊咬住嘴唇,生怕發出哪怕一絲一毫的聲響。
終於,那群武裝人員並未發現他們的蹤跡。幾個人交頭接耳地議論了一番後,便朝著樓下離去。
眾人都鬆了一口氣,沉默的環境裡只有那些微微的呼吸聲。過了好一會兒,重新來接他們的車子到了,這次明顯加強了武力,多了四個隨車計程車兵。
秦桑坐在車子上,身體有些發軟,心裡卻還在後怕不已......如果剛剛真的交代在這裡了,該怎麼辦呢?以前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危險,但她從未像今天這般害怕過。剛剛一閃而過的,是王時越在機場看她的眼神,那裡面有剋制、有隱忍、還有失望。
原來,到最後我最放不下的人還是你啊。秦桑默默地想著,伸手摸了摸自已胸前的項鍊。當初從他家搬走的時候,她什麼都沒帶走,就連那條象徵著兩人愛情的玫瑰項鍊也託顧念送回去了。唯獨留下了這條刻著她名字的項鍊,此刻她正一下下地反覆撫摸著它,似乎這樣能給自已帶來一絲心安和慰藉,驅散內心的恐懼。
回到營地後,秦桑在房間內找到一支筆和一張紙,她沉思片刻,然後開始寫下給王時越的第一封信。她的筆觸輕柔而堅定,每一個字都承載著深深的情感。
寫完信後,秦桑開啟電腦,給主編髮了一封郵件。在郵件中,她詳細地說明了情況,並請求主編,如果自已遭遇不幸,請將這次任務所得的報酬轉交給阿奶。
夜幕降臨,儘管戰火仍在敘利亞肆虐,但這並不妨礙夜空中閃爍著漫天星辰。他們已經抵達了相對安全的地方,秦桑靜靜地坐在露臺上,仰頭凝視著那片神秘而美麗的星空。在信中,她並未提及這段時間發生的種種事情。
因為她明白,如果王時越能夠收到這封信,那就意味著她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說與不說,其實並無太大區別。可是她內心深處卻非常渴望告訴他,她對他的愛絕非空談,而是真摯深沉的。
此刻,秦桑的思緒如潮水般洶湧,她回憶起與王時越相處的點點滴滴,那些美好的瞬間如同電影畫面般在她腦海中不斷閃現。
她不知道明天會怎樣,甚至不知道自已是否還能活下去。在這戰亂的國度,生命變得如此脆弱易碎。
“還在想呢?”忽然,秦桑的肩膀一沉,扭頭看見瀟瀟拿著一瓶水過來。
“嗯?”秦桑有些疑惑,不明白她問的是什麼?
瀟瀟毫不避諱地說:“王時越。”
秦桑扯了扯嘴角,沒說話。
“看得出來,你倆都還有意思。”
在機場王時越的突然到來和秦桑的舉動,她斷定兩個不是不愛了,是秦桑不敢愛了。
“我慫了…”
秦桑的語氣多少有些悲傷,但也很快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