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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杜煜

歸途之上,沈雲步履沉重,心中思緒如同紛飛的落葉。

仔細想來,白蓮教這刺殺計劃也是漏洞百出。

徐增不過是一介底層軍戶,先不說他能不能順利透過選鋒,即便透過選鋒之式,要在群英薈萃中脫穎而出拔得頭籌,那更是難上加難,在想要被雍王親自詔對更是痴人說夢。

再者,上次招福寺刺駕才過了多久?

雍王身為當朝執政之宗王,九卿之首,他身側的防護必然是銅牆鐵壁。

要知道,雍王身側簇擁的都是歷次入幕選鋒的精銳,他實在想不通徐增要如何才能成功刺殺雍王。

他越是深思,越覺得此事蹊蹺。

有沒有可能這夥人的刺殺計劃只是障眼法?

一想到此,沈雲不禁眉頭緊鎖,頭痛欲裂。

若這刺殺之事真在雍王府的入幕選鋒試煉中上演,那作為參加者的自己怕是也會受到牽連,甚至會因為和刺殺者徐增一樣同為底層軍戶而受到懷疑和拷問。

廷尉府和皇城寺的詔獄,即便是清白之身進去也得脫一層皮。

為了自己的安全,還是要阻止這場刺殺!

念及此處,沈雲開始謀劃如何阻止徐增刺殺雍王。

想來徐增也是受到了白蓮教這幫妖人的蠱惑,才準備去刺殺雍王的,他入白蓮教的時間應該不長。

如果將法華寺這個白蓮教據點端了,那刺殺行動是不是就能中止了?

那院裡估摸著不過十至三十人,一群妖人甲冑也無,若能施以突襲,勝算還是挺大的。

目前沈雲麾下一共有十三人,除陳濟與根叔以及還在抱恙在榻的曹豹外,其餘十人皆是驍勇善戰之士,在加之沈雲本人與莫侯景,已經是股不弱的小勢力了。

距那入幕先鋒之期,尚有半月光景,籌備時間尚算充裕。

此外慾求此戰全勝,還需要準備一些甲冑最好,畢竟刀劍不長眼眼,自己和兄弟們起碼得備上皮甲。

此事倒是可以找長樂公主商量一番。

畢竟調查白蓮教也不是自己一個人的事,自己這邊出力公主那邊出錢出裝備,豈非完美!

接下來幾天,沈雲去了公主府一趟,又依約將三十斤霜糖交給了周通。

周通也在當日離開了洛京回往了懷朔,與之同行的還有王瑃。

送別兩位摯友後,沈雲又喊麾下計程車卒來家中喝酒。

沈雲作為名義上的隊正,除了與自己相熟的任權兒劉大郎之外,麾下還有幾十人。

只不過大部分士卒都在巡防宮門,他無權指揮,但他能直接調遣的親信將士,也有二十餘名之眾。

自沈雲接替韓奉,擔起隊正之責以來,士卒們的日子明顯好過了許多,至少每次分派值戍工作的時候,沈雲都是讓大家輪換的從來不搞特殊化。

再加上沈雲有意無意的接濟那些窮困潦倒計程車卒,也使得隊中上下,無不心悅誠服,士氣高昂。

。。。

作為前左武衛大將軍,莫侯狐的府邸確實不夠氣派,而且還在洛京城外,根本看不出這是一位擔任過大將軍的重臣府邸。

自莫侯狐被太后一旨罷黜,老人家就徹底遠離了朝堂,在加上他已年老,莫侯狐的門庭逐漸冷落,昔日車水馬龍的景象,早已化作過眼雲煙。

莫侯府府邸的正門已經許久沒有開啟過了,隨著當年的故交舊友日益凋零,能夠讓莫侯狐親啟正門相迎的貴客,已是鳳毛麟角。(沈雲每次造訪走的都是側門)。

但是今天,莫侯府那平日裡緊閉的硃紅大門竟豁然洞開。

這位年過花甲氣宇軒昂的前左武衛大將軍莫侯狐巍然屹立於自家門口。

左側,莫侯景身姿挺拔,眉宇間透露出幾分拘謹與敬畏。

右側,老於則如松柏般靜默站立,面容古井無波,彷彿世間萬物皆難動其分毫。

就連藏在暗中監視莫侯狐的皇城司使都疑惑了。

究竟是何方神聖,能讓這位久居深宅、不問世事的前朝重臣親自出門相迎?

然而,當那尊貴身影緩緩步入視線,卻又覺得理所當然了。

來人是一位面容沉靜而威嚴的中年士子,他未著華貴的官服,僅以一襲樸素無華的素色長袍裹身。

他悠然乘坐於一輛古樸的牛車之上,車內滿載著堆積如山的竹簡,隨著車輪的緩緩轉動,發出陣陣悠遠的吱嘎聲。

當莫侯府的巍峨輪廓漸漸映入眼簾,這位中年士子從容不迫地起身離座,執著弟子禮走向莫侯府的正門。

莫侯狐笑著看著來人,說道:“子美啊,不知你那部《平邊策》是否已經大功告成?”

中年士子聞言,微微頷首,以弟子之禮恭敬回應。

監察莫侯狐府的皇城司使們都認識這個中年人,此人乃是御史中尉、鄴州刺史——杜煜,而子美正是其表字。

莫侯狐先是叫莫侯景上前見禮,他親自引領著杜煜從正門進宅,老於則驅趕著牛車將滿滿一車的竹簡拉入了府中。

提及杜煜,此人雖非九姓望族之後,但也出自京兆名門——杜氏。

昔日宣武帝當政之時,他便以御史之職,涉足機要。

然而,杜煜之為人,剛正不阿,冷麵無私,也因此樹敵眾多。及至外放地方他又打擊豪強,在鄴州刺史任上,他毅然決然地推行均田令,將豪強大族不法侵佔的土地分給普通百姓。

因此杜煜被鄴城的豪強聯手告狀,但不料這位仁兄朝中關係還挺硬,最後逼的鄴城豪強沒辦法,只得另闢蹊徑花錢給杜煜買官,送杜煜回京高升了,這也是個奇葩事。

來到府內,莫侯狐迫不及待的展開竹簡。

讀到那激昂人心的段落,莫侯狐不禁拍案而起:

“待至我境倉廩充盈,器具完備,人才濟濟,皆能各盡其才之時,彼方之民,自會目睹我政教之昌盛,上下一心,國力強盛,財富充盈,百姓安居樂業。如此,則我軍勢如破竹。屆時,深知我方情勢者,將甘願化身為翼,穿梭於敵我之間;而洞悉山川地理之士,亦會欣然為前驅,引領我們征服未知。彼方之民心,若能與吾民之心共鳴,那便是順應了天道的洪流,無可阻擋。”

“好一個‘彼民與此民之心同,是即與天意同!’”莫侯狐輕撫長鬚,眼中閃爍著深邃的光芒。隨即,一抹不易察覺的憂色悄然爬上眉梢:“然則,觀我朝現狀,兵馬未壯,糧草匱乏,軍械不備,庫藏空虛;朝堂之上,法紀鬆弛,群臣或各懷心思,將領間忠誠難覓。此等情形,欲圖平楚,何其艱難!”

杜煜聞言,眉宇間透露出一股不屈之氣,反駁道:\"與南朝相較,我朝優勢猶存。豈可因一時之困,便言放棄?今年未竟,尚有明年,歲歲年年,難道真要任由這未盡之業,成為餘生之憾?\"

莫侯狐聞言,又是一聲悠長而沉重的嘆息:“老夫已至暮年。”

杜煜昂著頭,看向莫侯狐滿頭的華髮,他也終於躲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