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沙大道上,一個外賣小哥騎著電瓶車在腳踏車道上飛速行駛。他剛剛接了一單,訂餐人也是大方,直接打賞了20元,並備註,趕快送到。
他內心歡喜,這一單就能掙將近30元,這樣的單子一天能來個十個八個,他再努努力,一兩個月時間就可以給老家的八歲兒子報一個興趣班了,再努努力就能給家裡的妻子換上一個好點的包包了。
他哼著小曲,在路上行駛。
猛然間,他發現前方有一輛奧迪轎車車頭騎在了花池子上,兩隻尾燈還在不停的閃爍。
難道是駕駛不當撞上去了?他心中為車主一陣擔心,電瓶車油門猛然加速,一轉眼來到奧迪車旁。
他看了一眼手機上送餐時間,還剩10分鐘,距離只有1.5KM,時間還夠。
他來到轎車前拉開駕駛位門,看到車主是一個西裝革履的30多歲的商務人士,此刻的他雙目緊閉,面色蒼白,嘴唇乾裂,呼吸急促,渾身偶爾會抽搐一下。
在安全帶的束縛下,他的身子沒有完全倒向副駕駛,他的左手還死死的抓住方向盤,
這難道是羊羔瘋發作了嗎?外賣小哥首先想到的就是這個病症。小哥嘗試拽了拽他的胳膊,大聲喊他,看看他是否有意識,卻沒有什麼反應。
外賣小哥環顧看了一下四周,馬路上各種轎車時不時呼嘯而過,卻沒有一輛轎車願意停下來搭把手。少有車主會略微減速,投來或好奇、或關心的目光。
他當下撥打了120急救電話:“嗯,有可能是羊羔瘋發作,川沙大道往龍寶寫字樓方向,在轎車裡,你們趕緊過來啊。”
如果是羊羔瘋一般持續三五分鐘甚至十分鐘就會自動恢復,可是外賣小哥在旁邊等了三四分鐘,依舊不見車主恢復。他停留等待是怕羊羔瘋發作時,車主口吐白沫影響呼吸引起窒息。
“兄弟你挺住啊,我幫你叫了救護車”外賣小哥又輕輕晃了晃車主的胳膊,他不能再等下去了,時間快超時了。
他害怕超時以後被客戶投訴。吃投訴除了罰款、還有24小時內不可以接單,一個月若是積累三次,就會被辭退。他這個月已經吃了一個惡意投訴的單子了,只剩兩次機會,不能再被投訴了。
他轉身準備繼續送餐。
猛然間。
他的手背被車主緊緊的抓住,車主的身體彷彿沒有關節僵硬發條,扭動著想要坐直身軀,卻是辦不到,他想幫忙,卻又害怕別造成二次傷害什麼的,他學問不高,醫學知識瞭解的不多,羊羔瘋這個名詞,也是小時候同村人犯病聽大人說的。
他聽到不遠處傳來救護車嘀嗚嘀嗚的聲音,他抬頭望去,救護車車頂閃爍的燈光映照在他的瞳孔中,車身在他的視野中不斷變大,他興奮的說道:“兄弟,救護車快來了,你再堅持堅持啊。我不能再陪你了,送餐快遲到了。”
一邊說著,他一邊將手背上主車的手輕輕取下。
他感受手背突然一疼,低頭看,車主灰白色的指甲將他的手背劃出兩道細小血痕,他眉頭微皺,不礙事,他對手背上的傷口哈了一口氣,算是消炎止疼了。
他向越來越近的救護車揮了揮手示意,而後騎上自己的電瓶車繼續送餐。
電瓶車啟動,他扭頭看到醫務人員,已經來到了轎車旁,他鬆了一口氣,繼續送餐。
又行駛了一段距離,他透過後視鏡,看到車主似乎在醫護人員的幫助下已經恢復了意識,只不過可能身體虛弱,摔倒在身旁醫護人員身上,二人都在掙扎著身體爬起來,周邊的醫護人員也連忙上前攙扶。
“專業!”他在內心中給醫護人員點了個贊。
呼嘯的風聲似乎在他耳邊提醒,抓緊時間送餐。他將油門擰到底,朝著目的地飛速行進。
......
龍寶寫字樓六層,行政總監獨立辦公室中。
金姐捧著臉,看著手機上外賣小哥的位置,不滿的嘟囔道:“總算動了,剛剛怎麼在川沙大道停留這麼久!老孃今兒個高興,打賞你一個紅包,也沒有提前送到,還剩兩分鐘,要是遲到了的話,非得給你一個投訴,顧客就是上帝不懂嗎?”
於此同時,外賣小哥剛進入電梯間,他點了一下即將送達。
此刻的他感覺頭重腳輕,渾身的肌肉骨骼似乎被填裝了凝固的水泥,非常的僵硬。他感覺自己的眼睛彷彿突然近視了,清晰可見的樓層按鈕,變得模糊起來,若非有按鈕熒光指引,甚至都按不準。
他伸出手指顫顫巍巍的摁下了12樓,靠著電梯,心中自言自語:“我發燒了嗎?”
他沒注意到的是,自己手背上的傷口已經發灰,微微散發著腥臭, 十幾條如同細小蚯蚓般的灰白色神經沿著他的手腕、手臂向上攀爬而去。
他感覺自己每一次呼吸都有些透不過氣,彷彿有人將電梯中的空氣抽走、或者自己的口罩變成了一個密閉的不透風的塑膠袋。
他感到腦子一片迷糊,意識似乎要與他玩捉迷藏遊戲。他忽然感覺自己好餓,想吃肉,可以自己不是上午九點多剛吃的飯嗎?怎麼這麼快就餓了?
他的耳朵中漸漸傳來高頻的鳴叫聲,似乎有一百隻蟬在他耳邊同時高聲歌唱,這種聲音讓他憤怒暴躁,他甚至想將手中的外賣摔在地上。但他沒有,飯碗可不能砸了。
待會這一單送完,得去醫院看看,不能生病,家裡人就指望著我呢,他在心中這樣默唸。
“叮”
6樓到了。
他木然的走了出去,正對電梯門就是目的地,他看到一個女人的輪廓在公司門口站著,他步伐不穩遠走越慢,他努力張口,傳出嘶啞的聲音:“金...小姐...的...外...”。
在公司門口等待的金姐,此刻臉色陰沉,她沒聽清外賣小哥在說些什麼,她冰著臉看著面前這個行動遲鈍低著頭的外賣小哥,厲聲斥責道:“老孃還好心給你打賞了20塊錢,有沒有職業素養啊,竟然遲到了一分鐘,你好意思嗎?傻站那裡幹什麼,還不送過來?”
前臺負責接待的兩位女同事見狀,搖了搖頭,很顯然,見怪不怪了。
其中一個雙馬尾女孩甚至在心中罵道:老闆真是豬油蒙了心,兩個月前把自己的小姨子搞過來空降當行政總監,上個月又安排自己的小舅子做專案經理,關鍵還是半桶水響叮噹!
看著外賣小哥仍然愣愣的站在哪裡,沒有回覆,金姐更是惱怒,這是不屑還是藐視?這個投訴,她投定了!她走上前去,一把從外賣小哥手中扯過自己的外賣,叫罵道:“滾吧,外賣都不會送,難怪是社會的下等人!”
此時外賣小哥的意識和理智消散無存,人性溺亡在原始的獸.性中,如同一隻飢餓許久的野獸,此刻,野獸的意識中只有兩個字:撕咬、進食。
伴隨低吼聲和驚呼聲,金姐被撲倒在地,慌亂掙扎中,她撕下了外賣小哥的口罩,雙目相對剎那,她驚恐萬分,高聲求救:“救命啊,白內障要殺人啦!”
工位靠近前臺的一個男同事見狀,急忙小跑上前拉開,這種給領導“雪中送炭”的機會,可不能錯過。
他技術不太行,但是眼力見好也是一種本領啊。他心中想著說不定金姐一個高興,給他工資漲100塊錢呢,有了這100塊錢,看小說一定要開究極會員,再也不看煩人的廣告了。萬一,金姐被他英雄救美的瀟灑所打動,要以身相許呢,自己,嗯,勉為其難的接受吧。
在他衝到金姐身前的三秒鐘內,他甚至將兒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但更多的同事,則是裝作沒看見,繼續沉迷工作,無法自拔。
男同事吃力的將外賣小哥拉開,推開在一旁,小哥雖然勁大,卻是格外笨重,解救女上司的任務並不困難。
“金姐沒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男同事擠出滿臉關心,紳士的伸手去扶金姐。
未等金姐回覆,男同事啊的慘叫一聲,他被撲倒在地,外賣小哥的尖牙咬穿了他的頸動脈,大量的鮮血從牙縫中滋射出來,噴到了外賣小哥臉上,也濺出一部分在金姐矽膠鼻和剛開沒多久的眼角上。
所有人都驚醒了過來,這是殺人了。
“快報警!”有人高聲道。但是卻沒人敢上前,他們怕步那個男同事的後塵。
男同事生機迅速流失,眼神變得渙散起來,他剛剛給女兒想好了名字。
一時間,辦公室門口處亂成一鍋粥。
然而,大多數程式設計師卻是掛著耳機,專注的面向百度程式設計,他們沉醉在程式碼世界中,對外界絲毫不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