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我……殺了我吧！”
男子的聲音在市集最繁華的地段，被百姓們一圈圈圍著，他聲聲懇切，似乎正在經歷什麼生不如死的事情。
眾人擠開人群，走到最前面，只是一瞥，就被眼前不堪入目的場景震悚的說不出話來。
帝音捂住嘴，乾嘔不止。
人群中央，呼叫的男子被圍在幾個流浪漢中間，他瘦弱的身體被砍去了四肢，渾身赤裸著，鮮血從四肢截斷處流出來鋪滿了石板，他雙目流著血淚。
空氣中滿是歡愛中糜爛的味道與血腥味交織。
他被壓倒在地上，被渾身髒汙的流浪漢們踐踏著。
“殺了我……嘔……”
慘叫聲還在繼續，只是這次一開口，嘴就被一個流浪漢用髒的發黑的炙熱之物堵住。
圍觀的百姓們似乎對這種場景司空見慣了，議論紛紛。
嘲笑聲，叱罵聲，嫌惡聲相互交織著。
男子還想說話，只是體力似乎有些不支，變成了細碎的嗚咽。
夜玄嫣跟隨蚩尤征戰時，曾見過戰場的無情。
戰場的空氣中都是令人噁心的腥臭味，入目皆是斷臂殘肢，往前走一步，就會踩到沾著鮮血的肉塊，敵人和同袍的頭顱死不瞑目的睜著。
她以為世間不會再有比那更令人作嘔的場景，直到猝不及防看到眼前的。
她強忍著不適，試圖看清男子的臉，奈何流浪漢們圍的密不透風，她無法看到究竟是誰。
她心中隱隱有一種猜測，但她不敢確定。
旁邊的帝音和卮堯被殷阜拉著走了。再不離開，卮堯也快忍不住要吐出來了。
夜玄嫣想起薄野長星，她側頭向他看去。
薄野神君自小被阿姐溺愛著，沒有上過戰場，也沒有看過世間險惡，他同帝音卮堯一樣，是個不諳世事的神君。
此刻他已然蒼白了臉色，整個人悚然的不能動彈，眼神驚恐又空洞。
這一刻，薄野長星似乎感覺不到自已的四肢，他彷彿被定住了，即轉不了身，也移不開眼。
救命，他為什麼動不了！
薄野長星內心呼喊著，就在他快要忍受不住的時候，一雙纖長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一個清緩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別看了。”
他僵硬的身體才緩過勁兒來，然後渾身發軟。
他朝旁邊倒去，被一個柔軟的身體接住。
柔軟，卻有力量。
夜玄嫣將薄野長星扶到一邊。
神界四個人，倒了三個，唯一還算鎮定的殷阜也慘白著一張臉，一邊一隻手拍著帝音和卮堯的背。
夜玄嫣搖搖頭。
這樣的膽量想平魔氣之亂，還是嫩了一些。
她不得不肩負起打探訊息的責任，靠在人群外圍聽。
有嘲笑的聲音說：“太子殿下，怎麼不叫了，叫得大聲點兒，讓大夥兒都聽聽！”
嫌惡的聲音說：“真噁心，髒死了。”
還有其他各種各樣的叱罵，嘲諷。
“誰能想到高高在上的太子也有這一天呢！”
“我還以為太子與人同房時有什麼不同呢，如今一看，確實不同啊，咱們太子不吭聲兒啊。”
“……”
太子殿下？
玄幽國統治的時間不長，做過太子的人一共就兩位——顧朗的父親玄幽王，以及玄幽王的大兒子顧隱。
首先排除玄幽王，他七歲繼承王位，做太子的時間都是小孩的模樣，不可能是成年男子。
所以百姓口中的太子殿下，只會是顧隱。
只是為何顧會被人如此對待呢？
將人放到大庭廣眾之下，放到最繁華的鬧市，當著全城百姓被流浪漢……
玄幽國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既然顧隱在這裡，那顧瑤湘呢？顧隱遭遇這般對待，顧瑤湘作為玄幽王最寵愛的公主，她又遭遇了什麼樣的下場？
夜玄嫣從人群中走出來，沉默思索。
殷阜看見她，有些赫然。
他們四個作為神君，見到如此場面就亂了陣腳，最後還是靠一個劍靈打探訊息。
當真是羞愧。
夜玄嫣走回幾人當中。
卮堯生平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面，平復了許久才忍住了想吐的衝動，他原以為只有他們幾個這樣，卻在不遠處也發現一個瑟瑟發抖的人，捂著耳朵，蜷縮在角落。
卮堯內心稍稍有些安慰，卻還是對看到的場面感到憤憤不平。
“為何沒人阻止他們？這都不是懲罰人了， 這是赤裸裸的羞辱！”
在場幾人都沒接話。
帝音緩過勁兒來，發現了一絲不對。
“你們看，他們身體中在向外冒著魔氣。”
眾人向圍觀的百姓看去，魔氣在百姓們的咒罵聲中絲絲縷縷的溢位，朝著一個方向流動。
那個方向……
是王宮？
“去看看。”
五人整頓好，朝著王宮的方向靠近。
神奇的是越靠近王宮，天空中的魔氣就越少，走到王宮門口，天空中一絲魔氣的蹤影都沒有，反而豔陽高照。
宮門守衛見到幾人，迅速拉起警戒。
“站住！來者何人？”
守城之兵眼眸黑白分明，不像是被魔氣入侵蠱惑了的樣子。
注意到這些變化，薄野長星站到幾人身前，編了個理由：
“我等是散修，路過此地，想了解一些此地的風土人情，不知可否？”
守衛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幾人一眼：“去去去！誰看風土人情看到王宮裡來？快走快走！”
驅趕之後，守衛渾身一哆嗦，又馬上改了口風，態度前後變化之大，像是被什麼控制住強行改變了思想一般。
“不過神仙既然有意，我們陛下也是非常樂意接待的，諸位請進。”
薄野長星轉頭看向身後幾人，得到肯定的答案後，他率先走了進去，其餘人也緊跟其後。
魔氣環繞的一座城，王宮卻與人間其他普通凡人的王宮一樣，安靜，祥和，鳥語花香，宮人來來去去，井然有序。
被帶著覲見國君的路上，薄野長星靠近夜玄嫣，低聲問她：“你在附近的東皇山百年，可知這裡原來是什麼王朝的皇城？”
這沒什麼好隱瞞的，夜玄嫣答：“玄幽國。”
“玄幽國？”卮堯的聲音先薄野長星從旁面冒出來，“那這裡豈不是師父曾經的家？”
確實是顧朗在凡塵中的家。
夜玄嫣：“玄幽國在歷史上，只統治的幾百年，後來覆滅了，蹤跡全無，沒有人知道其中發生了什麼，只隱隱聽說，最後一任國君，是個暴君。”
卮堯有些害怕，“那我們現在要去見的陛下，不會就是那個暴君吧？”
夜玄嫣：“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