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家長：根據上級通知，本年度學生醫保代收費工作即日開始。收費標準為每人360元，收費方式詳見【告家長書】。收費通道開放時間：12月14日-12月15日。請家長及時繳費，謝謝配合。@所有人。”

“周子涵媽媽：已繳費。”

“岳家城媽媽：已繳費。”

“吳星宇爸爸：已繳費。”

“劉海濤媽媽：已繳費。”

……

看著家長群裡老師發的資訊和其他家長整齊劃一的回覆，杜晨頓時紅了眼眶，捂著臉蹲到了地上。

作為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連360塊都拿不出，這是何等的悲哀。

當年走出校園時，他也曾暢想過，將來能有一個既體面收入又高的工作，迎娶心愛的姑娘，再生一個天使寶寶，愛情事業雙豐收，平時打打遊戲，帶著家人旅旅遊，享受生活，享受人生。

然而，現實給了他重重一擊，工作不如人意，姑娘倒是自己真心愛著的，可結婚沒有多久，她就得了惡性腫瘤，每日纏綿病榻，唯一安慰的是，他有一個懂事又乖巧的女兒。

妻子高昂的治療費用彷彿一座大山，重重的壓在了他的身上，他賣了房子，每天起早貪黑，拼命打工，可終究還是抵不過現實的殘酷，他賺錢的速度遠遠抵不上治療所需，妻子的病情也日漸惡化。

而這360塊的費用，則成了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崩潰了！

一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因為360塊而當街失聲痛哭，這其中的痛又有誰能懂！

可更痛的是，他連大哭一場的權利都沒有，因為有幾個訂單要超時了，他必須儘快將貨物送達，否則他將面臨罰款。

他曾經是白領，如今卻是跑腿，只有這份工作，才可以在多勞多得的同時兼顧家庭。

也許是上天和他開了個玩笑，儘管他已經緊趕慢趕，但還是有幾份訂單超時了。

他這一天，白乾了。

來不及沮喪，他找了個公共廁所，洗了把臉，好讓自己那紅腫的雙眼看起來自然點。

女兒要放學了，他要去接她，他沒辦法像其他孩子的家長那樣光鮮亮麗，只能儘量正常一些，不讓她更加丟臉。

學校的門前一向是擁堵的，家長其實並不算多，畢竟是錯峰放學的，堵的是那些停在路邊一行行的小汽車。

沒有人願意攀比，但當各色汽車和電動車出現在同一個場景中時，不需要對比，高下自然就出現了。

他清楚的記得，有一天放學，女兒的同學問她：

“杜瑤，你爸爸為什麼不開汽車來接你呢？坐汽車多威風呀！”

這句話讓女兒不知所措了許久，也讓他沉默了許久。

但從那之後，女兒就再也不和任何人談論關於汽車的話題。

“爸爸！”就在他想著這些的時候，一個嬌嫩的聲音響起。

他抬頭望去，只見一個面板白皙，五官精緻的小女孩正向他奔來。

她正是他的女兒，杜瑤。也是他暗無天日的生活裡，唯一的光。

“我的寶貝兒，爸爸想死你了！”他連忙迎了上去，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嘻嘻，咯咯！”女兒摟著他，笑得很開心。

“怎麼樣，今天乖不乖啊？上課有沒有認真聽講？”他親暱的問道。

女兒重重點頭：“可乖了！今天默寫我又全對了，老師還在我的本子上貼了一朵小紅花呢！”

“真的啊，寶貝太棒了，爸爸給你點個贊！”他向女兒豎起了大拇指。

“嘻嘻，謝謝爸爸！”女兒笑的很開心，隨後伏到了他的耳邊小聲道，“爸爸，我今天給你和媽媽帶了好吃的哦，是大雞腿呢！”

聽到她這話，他的心不禁抽痛了起來。

女兒的午飯是在學校裡吃的，兩素一葷還算不錯。可在發現他們吃的不好之後，她幾乎每天都會將中午的菜省下來帶回家給他們吃。

這讓他既是欣慰又是心痛。

“寶貝，爸爸媽媽都不喜歡吃肉，以後你就不要帶回家啦。你在長身體，一定要多吃 肉。”他輕撫著女兒臉龐，柔聲道。

“知道啦，知道啦！爸爸真囉嗦！”女兒不耐的嘟起了嘴巴，這句話他幾乎每天都說，但她依然還是這麼做了。

“杜瑤爸爸。”此時，一個身影來到了他的身旁，輕柔的喚了他一聲。

來人知性優雅，年輕漂亮，身上滿是溫柔的氣質，正是杜瑤的班主任，賈婷。

“賈老師你好。”他連忙真誠的向她打招呼。

賈婷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

“是這樣，因為其他同學的費用都已經交了，只剩下杜瑤了。”

她，是來催他繳費的。

“賈老師放心，最晚明天，我一定會交的。”他連忙應道。

賈婷抿了抿嘴：“如果你們有困難的話，我可以……”

“謝謝賈老師，不過，我可以的！”他連忙打斷了她的話。

賈婷去他們家做過家訪，知道他們的情況，善良的她給與了他們方方面面的幫助，甚至連杜瑤的學雜費都是她幫忙墊付的。

他無法再接受她的好意和幫助，她並不欠他的，他不能毫無底線的讓她付出。

而且，很多時候，憐憫也是一種傷害。

“賈老師再見！”在女兒那嬌糯的聲音中，他騎著電動車快速離去。

他們住在紅星苑，一個老舊社群，其中大多是出租戶，但勝在房租便宜。

他們的出租屋在一樓，樓道里很是陰暗，且堆了不少雜物，走路時要格外小心，稍有不慎就容易被絆倒，但這也有一個好處，大多數的賊都不會來這裡。

“媽媽，我們回來啦！”開啟門，女兒嬌呼了一聲，跑進了房中。

屋裡很黑，他連忙開了燈。通常情況下，妻子一個人在家時，是捨不得開燈的。

燈光亮起，卻是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妻子已經枯瘦的不像話了，臉色也已經滿是灰敗的氣息，身體也一直在微微的顫抖著，那是她在被病痛折磨著。

可即便她是如此之痛，她還是在笑著。

他知道，她這是在笑給女兒和他看，她不想讓他們擔心，更不想看到他們為她傷心難過。

“我去熱些飯菜。”他再次紅了眼眶，轉身來到了廚房。

說是廚房，也不過是屋子裡隔出來的一個小角落而已。

當他來到鍋前的時候，眼淚再也止不住的滑落了，所謂的飯菜，只是清水掛麵和幾根青菜，以及女兒昨天帶回來的肉絲。

肉絲本是他和女兒給妻子吃的，可她並沒有吃，而是選擇了留給他們。

他捂著嘴，默默流淚，心裡卻已是歇斯底里：

為什麼，老天這樣的殘忍！

為什麼，他是如此的無能！

他不要賺大錢，不要錦衣玉食，不要紙醉金迷！

他只想給妻子賺些醫藥費！

他只想給女兒賺個上學錢！

他只想讓妻子女兒經常能吃到肉！

他只想別人看他時，眼中不再有憐憫！

為什麼如此簡單他都做不到！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然而，情緒的宣洩，並不能改變眼前的一切。

他擦去了眼淚，平復了一下心緒，煮了兩碗麵，再次放入了肉絲，端到了桌上：

“開飯咯！今天是青菜肉絲麵。”

女兒開啟了飯盒，嬌聲道：“是雞腿青菜肉絲麵！”

他放下面碗，輕撫著女兒的腦袋：“對，是雞腿青菜肉絲麵。雞腿你和媽媽一人一半，然後面都要吃完。”

“嗯，一定吃完！”女兒重重的點了點頭。

“你呢？”妻子柔聲向他問道。

他笑了笑：“我剛才在外面吃過了。”

聽他這麼說，妻子的眼眶也紅了，因為她知道，這並不是實話。

“快吃吧，我還有單子要跑，晚上回來再說。”他向妻子笑了笑，又向女兒囑咐了幾句，快速離去了。

在走出房門的那一瞬，他聽到了女兒聲音：

“媽媽，你怎麼哭了？是太疼了嗎？”

他快速騎上了電動車，飛也似的離去。

速度快了，別人就看不清他的臉，更看不到他臉上的淚水。

……

當他再次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他靠作在門邊，沒有進屋，因為妻子睡著了。

她睡的很淺，有點動靜就會驚醒，她難得有這樣的睡眠，他不能驚擾。

他從懷中拿出了一個白饅頭啃了起來，這是他一天的口糧，但疲倦遠比飢餓更難抵禦，他只啃了幾口饅頭，眼皮就撐不住的黏在了一起。

朦朧之間，他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

【有效工作時長：908分鐘；工作難度：0.5；等級加成：1。】

【總收益：4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