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世界依附於現實世界，也就是你所熟知的那個物質世界，而通常我們稱魂體所在的這個世界叫［迷離夢界］。在［迷離夢界］，魂體都是能量的集合體，很多特徵會和物質世界裡的重合。但對新魂來說，有些特殊的東西需要系統的學習後才會獲得，比如穿牆遁地擁有法力。嗯，這個你應該深有體會——作為魂兒的你居然還會撞牆。”

南宮淼淼領著齊夢進了地下一層的常設電梯，並給他普及著一些基本認知。

“所以——”齊夢有意拉長了聲調，若有所思地的微怒道，“淼淼，你這十幾個小時其實一直都在我附近，還就這麼看著我傻不拉幾地撞牆？”

南宮淼淼有些不好意思，她咳了咳，說道：“我還是有操守的，誰知道接到的是個男魂兒！”

齊夢大概懂了，這東西估計會害羞，只是他一想到剛才她還說什麼“人都噶了還羞澀個什麼勁兒”就一陣無語。

電梯合上了門，亮起了通往地面一層的燈。

齊夢這才注意到，他面對著的樓層選擇按鈕是按照從小到大、從上往下排列的。這與他生前的認識是有衝突的。

那東西還沒把鴨舌帽帽沿給轉過來。

齊夢右手食指探出，望著南宮淼淼的眼睛問：“淼淼，我們先不說這十幾個小時我們在幹嘛，你給我說說這個按鈕吧。你不是說我們的這個世界是依附於物質世界的嗎，那這個怎麼如此迥異？”

南宮淼淼一米六八的個子，雖然算不上矮小，但她總感覺那個剛死的魂兒仗著高出的兩個厘米在蔑視著自已。

她將帽沿轉了回來隔絕開彼此的眼神對視，又捋了捋兩邊露出的幾縷秀髮，然後老氣橫秋地解答道：“齊夢小弟弟，雖然書上是這麼寫的，大家是這樣說的，但我們得活學活用，還得有批判質疑精神，就像我南宮淼淼一樣！”

“六，可你就是那樣說的呀，我的姐！”齊夢打斷道，“你就不能用你批判質疑精神加工後的話說給我們這種一無所知的魂嗎？”

“別打岔，我這不是想讓你印象深刻一點嘛！”她說道，“［迷離夢界］確實依附於物質世界，但也並非完全等同於物質世界。比如我們現在正在使用電梯，但物質世界裡的電梯並沒有在工作。另外，我帶你來的這個電梯可不僅僅只是移動設施，它更是通往真正［迷離夢界］的門戶。”

“門戶？”

“對，門戶，一個進來如魂飛魄散般容易，出去如完成魂修課程般艱難的門戶，它也是隔絕兩界幾乎所有聯絡的屏障！”南宮淼淼如此說道。

“魂修課程——隔絕？不，我還有件事沒做，我現在不能去［迷離夢界］！”齊夢緊張地大叫道，伸手就欲按下那個本應存在的“-1”按鈕。

“［-1］呢，對應地下太平間樓層的按鈕呢？”

“你沒注意到嘛，本來就沒有嘞！”

“沒有！沒有！不，不能就這樣離開那個世界！”

齊夢眼神一凝，對著那些按鈕一通胡按。

“沒用的，只能向前。無論什麼遺願，都得要本人還以某種方式存在著才能去做的吧。”南宮淼淼有些見怪不怪，“對魂體而言，那個世界沒你想的那麼安全。一般的魂在十二個小時左右就會因為各種原因湮滅。想完成遺願，就老老實實去［迷離夢界］，那裡會有你需要的東西，雖然也需要一定代價 。”

電梯的門開啟了，射進來一片光芒。

“來吧，那裡就是［迷離夢界］。”

南宮淼淼走了出去，她很清楚這些新魂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不，無論她怎麼說，我也得試一下。對，再等電梯關門，我就不信今兒就死了爺一個，我等！”齊夢看著南宮淼淼的背影暗罵道，“坑貨，什麼資訊都特麼說在後面，得虧爺這大學三年半也不全是混過來的！”

他瞪著眼睛看著電梯門，也看著那些按鈕。忽然他發狂了。

“你，你他媽的，其它按鈕呢！”齊夢大喊道，“南宮淼淼，你特麼還有什麼沒說，靠！”

詭異，實在是詭異！

那電梯上的按鈕除了“1”以外，其它的都消失不見了，包括控制門板開合的兩個按鈕。

……

“他們的屍檢報告出來了，沒有自殺或者他殺的痕跡，是正常的猝死，因為心臟的問題。”

有人三言兩語就概括了一個人的死因。

“嗯，知道了。小陳，跟死者家屬聯絡吧。出於人道主義，也跟校方談談，儘量給予一些補償。”李警官說道。

“知道了，李隊。”陳晨回應道，隨即拿上公文包離去。

……

齊夢的屍體已經收斂入棺，此刻正放於老齊家供奉一眾仙神的堂屋內，小半個陳年老土豆頂著三柱燃香站在那上了黑漆的棺槨前下方，就這樣懟著黑白照裡的傻小子，讓他氣得冒煙。

剛開始周遭倒是沒有多少人，畢竟是個既沒成家完成薪火相傳、也沒立業實現豐功偉績的愣頭青，確實也沒有什麼功德值得讓他們跪伏弔唁的，再說，為他料理後事的也都是比他要長上幾輩的人，老輩兒跪小輩兒那多少有些不合適。

不一會兒，一群穿了道袍的人提著他們吃飯的傢伙走了進來，他們找人放了一張桌子後，把一本寫著晦澀經文的書擺了上去。似是怕逝者聽不見，他們又把桌子靠棺材挪了挪，然後分好位置站定。

他們約好了，鼓一敲、鈸一響，他們就一起唱唸那令人煩躁的經文，好超度了這個不幸少年的靈魂。

可惜齊夢死得突然，若是可以像電視劇裡的人一樣撐著最後一大口氣兒交代遺願，他估計會讓家裡人免了這些超度的流程。

這堂屋又成了老齊家送走又一個成員的靈堂，只是不同以往，這次是白髮人送黑髮人。

今天前來的人極少，往後也不會再有更多的人來弔唁。這就是現實，一個人若是生前不留下點什麼，那就連這弔唁會都會冷清得很。相較於這個相識不多的倒黴少年，他們更多的是衝著酒席跟老一輩們建立的舊人情來的。

農村向來如此，死個人很正常，擺個酒席給他送走就行。

齊夢的姥爺望著一棵蘋果樹出神，他就這麼一個大孫子，心裡極不好受。

屋外的招魂幡藉著風賣力地晃動著，讓人分不清是真的在招魂還是在鄭重地揮手道別。

“小夢啊，你說世界這麼大，你想出去看看，姥爺我會想辦法讓你看到的，這齊家的墳地留給我們來守就行了……”齊老爺子望著那棵齊夢種下的蘋果樹說著，今天是他孫子的生日，他記得但從沒給他慶祝過。

……

齊夢認輸了，再怎麼頑強的意志也會被事實打敗。

“不好意思，是我忘記提醒了！”南宮淼淼說道，“我說的只能向前，指得就是現在你能做的事情——向前，跨出電梯，進入［迷離夢界］，其它的選擇你還是別想了，除非你弄死自已！”

“……，我像是那麼想死的魂麼！”齊夢今天破防了，“你是怎麼當上引魂人的，被你坑死的魂兒有記錄在冊嗎？”

“我很不喜歡你的語氣，我不介意真正意義上的把你送走。反正你死在電梯裡也不會有人知道。”南宮淼淼微微扭頭說道。

齊夢嚇了一哆嗦，這東西太奇怪了，保不齊真會弄死自已。他也不等了，想著去了［迷離夢界］再找機會完成心願。

“兩界，我現在是真的死了吧……”

他一步踏出，手溫柔地托起脖頸間的［戀夢星辰］，像是在對著愛人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