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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生日

有的人當真命數極好,第一次生日便是忌日。

對齊夢來說,這確實是唯一一件值得寬慰的好事。因為這樣,就會有人在二月二十九日這天給他來上一次像樣的派對了。

他從來沒過過一次這樣正兒八經的生日,也從來沒見過有這麼多人在自已生日的這天為了他而奔走忙碌。

所幸就在今日,他意外的猝死在了自已的大學寢室。

這是他在校學習的最後半年,只要過了今年夏天,他就可以拿著自已的畢業證去社會上闖蕩了。

而現在,他僅能作為一種特殊的存在旁觀著自已那副軀體發生的事。他知道自已可能死了,但他還是嘗試著回到軀體去。相較於赤身裸體的自已,他顯然更在乎怎樣才能再次回到自已的肉體去。

發現他的人是同一寢室的兩個舍友,發現他在寢室的時間是在當日上午十點,是太陽正在逐漸熱情的時候,當時的兩位舍友發現他正躺在床上裹著被子“睡覺”。

然而,第一次發現他沒了動靜的時間卻是在當日的下午,如果非要說出他確切的死亡時間,那就是在當日凌晨的四點四十四分四十四秒了。

這個具體的時間上帝會記得,普通人只會在法醫鑑定後知道他大概死在了2028年2月29日的凌晨四點。

至於死因,也許會在之後的一個工作日內被法醫鑑定出來,然後又會被人們口頭傳播開去。

齊夢所在的寢室現在已經被人為地封鎖了起來,而發現他死亡、並撥打了報警電話的兩位舍友,現在正分別坐在警局裡的兩個獨立房室做著必要的案件筆錄。

“姓名。”

“閻洪臣。”

“性別。”

“男!”

“年齡與職業。”

“21歲,在讀本科生!”

“與死者關係,並詳細屬實說明當時的現場情況。”

“現場不都被你們封鎖了嗎?具體什麼情況你們自已去勘察一下不就行了嗎?何必再來問我呢?”

“現場我們正在勘察,但現在我們需要你提供當時的情況,以便洗脫你的嫌疑,並早日讓你的同學入土為安。請尊重逝者的靈魂,也請配合我們的工作,謝謝。”

“就當最後幫齊夢兄弟了,行,我配合你們的工作。

首先,我們跟齊夢既是大學同學也是大學舍友,我們平日裡的關係比普通朋友好一點兒。

其次,我跟林夕照是在上午十點左右回的寢室,在此之前的一整天我倆都在外面的瑞星酒吧給一個朋友過生日。

當我們結束派對回到寢室,一眼就看到齊夢裹著被子躺在床上,但都只以為他是在睡覺,就有意減小了動靜,那時的我們並沒有發現他有什麼異常的地方。而我們也因為給朋友慶祝生日,玩了一整宿,當時也很困,便很快上了床鋪休息去了。

直到下午四點左右,林夕照叫我們去吃飯,這才發現躺在床上的齊夢竟然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第一個發現齊夢離開的人或許是林夕照。如果他沒想著去搖醒齊夢,我們可能都不會知道,那個平時沉默寡言、為人還算正直厚道的舍友會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了這個世界。

壯著膽子確認齊夢離開後,我跟林夕照都很驚恐,並果斷報了警。至於現場,我們其實看過不少相關的影視作品,都有意識地不去破壞它。

李警官,這就是我所知道的現場情況了。”

房室裡擺放了兩張桌子,仍有些驚恐的閻洪臣對面坐著一個負責詢問的女性警察,她姓李。另一張桌子則被一名男性警察佔用著,他在記錄著閻洪臣跟李警官的對話。

“嗯,好,情況我們大概瞭解了。你可以先回去,之後有什麼事我們會主動找你的。”

……

“司若,你們幾個在八卦些什麼呢?”

幾個女生互相談論著,一臉的惋惜與驚詫。

“風吻夏,你快看班群資訊。齊夢,我們班的那個,現在說是猝死了!”

“齊夢?好像沒什麼印象。不過還是為他的人生感到遺憾。生命真的好脆弱!”

……

“爸,你,你大孫子,死在學校了!”

“啥子哎,這不闊能,不闊能!你這個當爹的是一點不負責任,連個娃兒都看不來!”

……

“卿烊,老班長他——他走了……”

“誰?”

“老班長,齊夢……”

……

齊夢的屍體此刻正躺在醫院的太平間裡,他作為正常人的體溫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涼,他的“軀體”的確成了一個死人。

“諷刺,何其諷刺,我,齊夢,不過二十歲出頭,就這樣不聲不響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甘心! 我要活過來,只要我回到原來的軀體就可以了!一定可以活過來的!對,再多試幾次,一定可以成功的!”

渾身赤裸的齊夢一次次發瘋似的衝向躺放在太平床上的那副軀體,卻都無一例外地被排斥在外。

事實上,他已經這樣嘗試了近十二個小時,剛開始的時候那副不爭氣的軀體並沒有給他像現在這樣大的排斥力,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在一次次嘗試中發現,那副軀體越發的難以接納現在的“自已”。而此刻,他已經很難再靠近那具已經徹底冷冰冰的軀體了。

無形的力量阻隔了他和自已軀體的聯絡!

他不再嘗試,眼神裡滿是黯然,他就那樣在太平間裡找了堵牆背靠著坐下,望著太平床上略顯蒼白的“自已”發呆。

他回想起了此前種種,覺得短暫的生命裡滿是遺憾,那些已經過去了沒有及時做到的,那些正在規劃準備完成的,那些打算彌補的過去,那些預想在今後要走的劇本,都在2028年2月29日凌晨4點44分44秒化為了泡影。

“呵呵呵,齊夢啊齊夢,如果這就是你的一生,那你會什麼也留不下來。一輩子,你都在學校裡度過,不曾體驗過生活,也不曾感受過戀愛的美好,在二十來歲的年紀裡,你比他們特殊的就是此刻赤裸著自已不甘地望著太平床上的‘自已’了。”

他開始沉默,思緒飛蕩在人生的各個時間段,一刻鐘以後他又自顧自地癲笑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明明那麼喜歡她,卻還是任著性子、憋著想念、無比狠心地不去聯絡她。你到死也還是個偽君子吶。齊夢,你就是個傻子!哈哈哈哈……”

又過了一刻鐘,他的不甘、悔恨、遺憾、痛心通通消失不見,轉而是一種無比落寞的釋然。

“今天是2028年2月29日,齊夢,這是你的生日,很可惜只有我記得了。你姥爺不會記得,你那個對你愛搭不理的老爹不會記得,朋友不會記得,喜歡的那個姑娘也不會記得。你到死之前也沒有一次像樣的生日派對,哈哈,所幸這最後一個生日你死了,按照他們的習俗,你該會有一個很熱鬧的派對……這是你近來唯一值得慶幸的事了。”

牆邊赤裸的齊夢站起身來,一米七的他隱隱約約有著六塊腹肌。他是第一次死,他並不知道接下來的自已會不會被鬼神小說裡所描述的那些東西帶走,也不知道自已是該上天堂還是下地獄。

不過在搞明白那一切之前,他決定再去看看自已深深喜歡著的那個姑娘。

“卿烊,到死齊夢也還是忘不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