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往返,日月更迭,此年春日暖,不覓隔年雪,雪融了,方見萬物本相。原來,我也是個殺人的刀斧手啊!”黑暗裡的齊夢面無表情地望著天花板,眼神逐漸迷離,“夢啊,還有多少陳年舊雪待你融化,再讓我大夢一場吧……”
“喵——”
躺在床上的齊夢閉上眼不斷搜尋著早些年遺落的記憶,意識不斷模糊著就欲遁入夢境,而此時一聲帶著戲謔的貓叫卻讓他眉頭猛地一皺,那好不容易積攢重構的夢境也隨即崩塌消散。
他無語了,這種感覺就好像是有人在他即將打哈欠的高潮時給了他一巴掌一樣,那種神經興奮的狀態瞬間跌落谷底,一股不爽的感覺驟然雄起。
“狗日的,咪嗷咪嗷的喵叫個毛啊!老子好不容易翻出來的記憶就讓你給整沒了!別再叫了啊,不然我挼死你。”齊夢破口大罵威脅道。
“喵!”
不是人的東西從來不怕威脅,尤其那些一身反骨的主,它們通常都吃軟不吃硬,對它們而言,你越是威脅得強勢,它們就越是反抗得強硬,這就是常言裡的硬剛。
當然,硬剛往往產生對抗。
“很好,很有氣魄,既然擾了爺的舊夢,那就簡簡單單用一隻手鎮壓你吧!”齊夢眼神一凝,渾身氣場突變,一股磅礴的戰意溢體而出,漫延了整個房間。
他從床上猛地躍起,卻先沒來由感到頭腦一陣眩暈,昏昏沉沉下踉蹌著指向窗戶的方向。
從他的視線望去,那裡正憨坐著一隻身形嬌小的白色小貓,它大大的雙眼泛著淡淡紫芒,不時抖動下毛茸茸的耳朵,一根同樣毛茸茸的尾巴則繞到前肢下緩緩搖晃。在趕巧灑下的月光裡,它傲嬌的挺著胸脯,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顆小小的尖牙望向齊夢,盡顯神氣。
“這——不可能,果然是妖人,竟還會此迷魂控心之術。”他扶著床沿定了定,傻笑道,“可惜,小爺我道心堅定,又豈能為汝所惑?”
“八荒帝手!”
一聲大喝,隨著齊夢法從口出,一股股微妙的能量從四面八方湧來,在這狹小的房室裡逐漸匯聚成一方掌印,那掌印周遭不時還有轟隆隆的電光閃現。
與此同時,更有諸多古老玄奧的文字在那掌印上穿行流動,竟然引得這方空間都微微一顫,待得它徹底凝實後,齊夢便在悶雷炸響中嘶吼著將其拍出。
“膽敢幻化成它的模樣,死吧——妖孽!”
狂暴的能量攜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勢猛撲向窗臺上的那隻喵。
然而在這樣危急的關頭,那隻雪白色毛茸茸的喵也僅僅只是眨巴了下紫色的眼睛,隨後就像看傻子一樣望著齊夢。
嘭!
齊夢的視角里,掌印在窗臺處劇烈爆炸,激起無數煙塵,洶湧的能量餘波掃蕩開去,將窗戶所在的牆體轟成碎片,豁口之外是一幅因高溫而扭曲著的月夜暗圖。此時即便是施展者齊夢,其飄逸的劉海也免不了要在這氣浪裡張揚,而不飄逸的一部分則只是細微的顫動。
先前溜進來的風敢打包票,這傢伙估計小半月沒洗過頭了……
呼——
煙塵散去,在齊夢震驚的目光中,窗臺上的那道白色身影卻依舊堅挺如初,而戲謔的妖異眼神反倒更加深沉了。
晃了晃腦袋,變了氣質的齊夢仰著臉捂著額頭自嘲道:“我丟啊,那傢伙剛才起猛了,大腦供血不及產生了幻覺了。你他媽會【八荒帝手】,哈哈哈,人才啊老弟!”
“喵!”
只聽一聲喵叫,不待他做出反應,兩對毛茸茸印有梅花的腳墊子便瞬間呼在了他的臉上。奇怪的是,那種火辣辣的疼痛感非但沒讓他清醒多少,反而讓他精神一陣迷糊。
“這個怎麼回事兒,不是幻覺嗎?等等,這種感覺是——真他媽疼啊!”
白紫瞳從窗臺一躍而來,踏著齊夢的臉落在了床鋪上。它舔了舔自已的爪子,又擺出之前的傲嬌模樣,再度戲謔地露了顆小尖牙。
面對這隻傲嬌的嘲諷,齊夢迴應它的卻是一段突然的深情告白。
“紫瞳,真的是你!”齊夢有些哽咽,一把撲到了床上,“白紫瞳,我以為六歲以後都見不到你了!”
白紫瞳咪嗷著一驚,跳到遠處渾身炸毛,傲嬌的它差點兒沒能躲開齊夢甩來的兩條駭人鼻涕。而此刻,那兩道驚龍已經徹底潛入了某人的被褥裡,與那裡頭的原住民打得不可開交。
“嗷嗚——”白紫瞳吐著舌頭跺著腳,瞬間覺得自已不乾淨了。
齊夢發現沒抱得到白紫瞳,索性就在被子上一陣狠擦,然後坐起身來將淡藍色的枕頭扔了出去。位置恰好是白紫瞳的落腳地點。
他定了定,渾身的氣質與發出【八荒帝手】時截然不同,彷彿身體的控制權回到了某個深沉內斂的人格手上。
“坐吧,紫瞳。其實,他不相信你還活著,六年前,小竹林,貓薄荷,是他親手埋的你,這些年裡薄荷草枯榮輪替,那片塵土也已經收下了你的靈魂。”
白紫瞳惡狠狠瞥了眼那個淡藍色的枕頭,轉身躍上之前的窗臺,抖動了下毛茸茸的耳朵,對齊夢的話不以為意,卻對那種隱隱間的陌生感極為好奇。
月依舊傾灑著銀輝,那陣亂竄的風也安靜了下來,棲息在微微搖晃的窗簾上。
“紫瞳,我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但能讓我再見到你的,也就只有夢了。這個夢困住了齊夢,他走不出來的。過去、未來、當下,百味溯道將當下的他帶到了過去裡,他在記憶裡沉淪。這些年來,我以為只需要留下我來面對這些過去的種種就可以讓他走向未來,卻沒想到當下的他還是回到曾經並且淪陷在了這裡。我們上了鎖的記憶之門正在一扇扇地開啟,迷失是遲早的事。”齊夢望著窗臺繼續說道:“兩位,你們在這裡也待不了多長時間了,需要我做些什麼嗎?”
白紫瞳眼睛放光,扭頭看了看窗簾,旋即探出利爪又極速收回,將一股看不見的東西踩在了毛茸茸的腳下。
“老頭兒,本事不小嘛,能找到這兒來,還潛伏這麼久。你說自已跟這傢伙沒點關係我都不信。”
“哎哎哎,小傢伙沒大沒小,趕緊撒手!俺不說了是幫人護這傻小子過了百味溯道嘛。”一陣熟悉的痞裡痞氣說道,“甭懷疑俺了,你說的那一點兒關係打包票也是他們給的。”
此時的齊夢雖然沉穩,但也還是忍不住喊到:“我說兩位,紫瞳跟那個誰,你們不要以只有你們才能聽懂的方式說話好吧?我一個人在這裡看著一隻喵在那裡按著一撮空氣咪嗷咪嗷叫是很尷尬的啊?你們——”
白紫瞳耳朵動了動,露出一副要吃人的模樣,惡狠狠瞪了瞪齊夢,隨後喵了一聲,將腳下的東西優雅地丟了出去。
齊夢噤了聲,同時看到那一撮被丟出去的空氣幻化成形,赫然是……
“老頭兒,雖然你變的狗子很可愛,但我生理上不太喜歡狗哇,給我換個東西變,不然——”白紫瞳微笑著舉起左肢,那毛茸茸裡頓時冒出來五根爪子,在幽幽月色裡閃著寒芒。
“嘿嘿,急了吧?俺就不,俺就是喜歡這個物種,俺就是讓你乾著急,怎麼樣?誰讓你剛才對老夫無理的?”一隻柴犬在窗臺下伸著懶腰,還欠揍地吐著人話。
“怎麼樣,能怎麼樣呢?”白紫瞳尖牙一亮,眼中紫芒大盛,踏著月光彈射而出,無數的梅花印記頃刻間呼呼落下,驚豔了整個房間,“本喵能怎麼樣呀,本喵只能這樣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