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鍾家女兒鍾小蘭特意請教陳川：“陳老闆，朱傑說你是做大生意的，你覺得我們這生意還有沒有什麼要改進的地方？”

鍾家的生意，基本都是鍾小蘭在出主意。

他的父母和兩個哥哥是實施者。

這年頭，像鍾小蘭這麼敢想敢幹的女人，確實已經不多。

因為做豆腐都是熬夜活，你一大早就要出豆腐，晚上要準備好材料，把豆腐放進模具瀝水，凌晨四五點就要起床分豆腐。

鍾小蘭長得其實很好，大眼睛，鵝蛋臉，身材凹凸有致，因為長期熬夜幹活，她的面板有些暗，還帶了黑眼圈，頭髮也疏於打理，看起來有些毛糙。

但她那一雙眼睛裡，陳川看到了一種絕大多數人都沒有的拼勁和智慧。

陳川不想隨便指點江山：“我對豆腐其實不太瞭解.”

鍾小蘭卻誠懇的說：“陳老闆，我覺得生意很多地方都是相通的，你生意又做得多.”

“我們這豆腐生意看似做得大，其實很累.”

“最重要的是，現在已經有人開始跟我們競爭，我們也想不到什麼好辦法.”

鍾家的大兒子鍾斌卻不太在意：“其實就是一家同行，以前也是賣豆腐的，附近賣豆腐的人就這麼多，大家相互都認識.”

“他們最近也開始學我們，賣豆腐的人相互認識，去他們那買還是我們這進貨，對於賣豆腐的人來說其實都一樣，相互知根知底.”

“那一家為了搶生意，把價格壓低了.”

“還好我們豆腐好，價格差距也不太大.”

“他們成不了氣候.”

鍾小蘭卻不這麼認為：“我們技術好，那是因為我們做了一年多，比他們熟悉做豆腐.”

“時間一長，他們的豆腐也好了，價格還比我們的低，你覺得其他人會不會去他們那？”

“要是我們也降價，利潤就低了，他們要是再降價，那幾乎沒有利潤.”

“陳老闆，這事我都想了快一個月了，除了降價，已經想不出別的辦法.”

其實鍾家這種情況很常見。

陳川早就考慮過這種情況，只是他沒遇到，他發展得太快，其他人還沒跟上。

朱傑立刻搶過話頭，神色頗為不以為然：“這還不簡單，我找幾個兄弟，把他們那些破東西砸了，看他們怎麼賣.”

朱傑這種做法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常見的手段。

有些有灰色背景的人就是這樣乾的，而且他們喜歡挑那種沒有技術門檻，需求大或者利潤高的行業。

鍾小蘭略有些不滿地說道：“朱傑，你別老想著打打殺殺，我們是做生意，又不是跟人打仗，我就是想聽聽陳老闆意見，平時也沒有一個人問.”

陳川這時說道：“那我隨便說兩句，未必就有用，你聽聽看.”

鍾小蘭大喜，她實在是想不出辦法了：“好，您說.”

陳川說道：“做豆腐是一個沒有什麼門檻的領域，大家很容易就能入行.”

“你們也沒辦法攔著別人，攔得了一個兩個，攔不住十個八個.”

“要是出一個，你們就去打砸一番，連續砸掉十個八個人小作坊，你們就得找關係了，把當地的官方關係弄好，要不然遲早進去勞改.”

“要是想要用正規手段，我覺得最好的辦法有兩個，一是壓價，壓到別人入行按照你這價格來賣，基本賺不到錢，他們自然就不來了.”

“第二是做品牌，比如做個鐘家豆腐或小蘭豆腐.”

“價格合適，質量特別好，消費者就只認你們的豆腐，這樣一來，不管別人怎麼打價格戰，你們都能保持一批固定消費者.”

陳川心裡明白，這些東西說起來簡單，其實背後很艱辛。

鍾小蘭立刻就想到了問題所在：“陳老闆，要是壓價，那我們的利潤哪裡來？別人賺不到錢，我們也賺不到啊.”

陳川點頭：“確實是一個難題，現在這個難題不好解決，因為市場上能買到的東西太少了.”

“可能你買一百噸和賣一百斤的價格都一樣，或許你要一百噸別人還不樂意賣給你.”

“但再過幾年，應該會好很多，到那時候，只要你買的量大，價格就能壓下來.”

現在很多東西的價格是真壓不下來。

因為量少，都控制在國家手裡，普通個體戶拿不到。

黃豆就是非常明顯的，要是能去北方拉，價格就回壓下來很多，甚至你能出市收購，可能都回有價差。

但現在這情況，別說去其他城市，甚至去北方拉貨，就連出了縣，想要拉一車貨回來都難。

沒有運輸能力，你再當地買材料，價格都是差不多的。

就算形成規模，你可能也回搞不到材料。

鍾小蘭聽得有些失望，但還是問了第二個問題：“那品牌呢？”

陳川說道：“這個東西說好做也好做，比如你們在豆腐上做個花出來，當做你們的標誌.”

“等以後可以註冊商標，就去註冊一個.”

鍾小蘭的腦子很活絡：“要是別人仿造我們的呢？就算我們以後真能註冊，別人也可以仿造啊，現在不就是有人在做假貨麼，還挺賺錢，我們把一個品牌做起來了，鍾家豆腐比其他人的好賣了，那不就是相當於給造假的人多弄了一個掙錢的門路.”

鍾斌覺得妹妹有些過分了，一直拆臺：“小蘭，差不多就得了，哪有那麼多的情況，我們做生意這麼些年，也就遇到這一個.”

陳川倒頗有些驚訝鍾小蘭的反應：“其實鍾姑娘說的很有道理.”

“這些東西是沒有辦法避免的，至少在配套的條案規則出來之前，國家管理沒有規範之前，就是事實.”

“可惜的是，這些東西沒辦法解決.”

“如果沒有一個合適、完善的經營環境，想要賺錢，那就得野蠻.”

“找關係、找門路、用暴力，那就是賺錢最快的方法.”

“一個合適、完善的經營環境，任何人都沒辦法做出來，只有國家能做出來.”

“所以，我們能不能賺錢，能不能賺到大錢，那都要看國家給我們創造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