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夏不動聲色瞟了眼三樓，“怎的這麼不巧？我專程尋他而來，聽說每月十五都可以拍他的曲，怎偏就今日生了病。”
花姐笑容看著實在歉意十足，“真真是對不住。”
說完，她揚聲和在場所有等著求雲卿一曲的人表達了歉意，並做出相應補償。
有人掃興離去，嘴裡罵罵咧咧的，大部分因為補償的折扣留下繼續消費。
知夏起身，花鈴時間也剛好到，剝了一小杯盞的瓜子出來，緊跟著起了身。
他本想再同知夏說幾句話，卻見她過去拉著花姐走到一旁，便止住了腳。
“好姐姐，五百兩銀，讓他給我奏一曲吧行不行？”
知夏求人也沒有求人低三下四的姿態，不過是聲音軟了點，神情並無多大的變化，嘴角笑意淺淺。
花姐一猶豫，“這，可雲卿身子實在不適......”
“無礙，一曲而已，總不能讓我大老遠過來跑個空嘛。”
花姐似是為難的看了眼三樓，仍舊搖了搖頭，“下次吧，機會多的是呢。”
知夏心知肚明，但凡自己來，那人怕是要日日身子不適。
“八百兩，我渾身家當了，花姐，你就替我去問問吧。”
花姐自然是想掙這個錢的，平日一曲便是五百兩封頂，再高可不能，畢竟這樓還有人盯著，她們要注意不能拿錢不當錢，這姑娘開口加到八百兩，可見心意。
“姑娘你這是何必？傾盡家當求雲卿一曲，他若知道自然欣喜得姑娘厚愛，不過我知他性子，定也是不願的，姑娘還是回吧，拿這銀子請樂師可能聽得很多次。”
知夏眉眼寫上愁悶，“我只是想見他一面，花姐，你就幫幫忙問一問罷。”
她輕扯花姐的衣袖晃了晃，“好姐姐。”
花姐按平日性子早該不耐了，卻覺得這姑娘實在令人厭惡不起來，況且方才見那人的神色......
實在拗不過，答應替她去問一問。
知夏看著她背影，唇角微彎。
她走過花鈴身旁，將盞中瓜子仰頭幹了。
花鈴呆呆看著，輕咳了一聲，笑著試圖貼過去，“官人不走了？”
知夏讓他打住，“嗯，等雲卿。”
花鈴一噎，抿了抿唇，“那花鈴不打擾官人了。”
說罷，眉目婉轉看了她一眼，有些失落的離去。
三樓。
花姐敲門走進去，神色不似在客人面前的嬌媚，低眉順眼的請示，“樓主，那姑娘出價八百兩，說是她全部家當，非要聽雲卿一曲，您看......”
段子卿半垂著眼，盯著手中茶盞，神色有些冷，輕哼了一聲，也不知道哪來的氣，出口頗有些陰陽怪氣，“她倒是大方。”
他會不知道她身上大概還有多少錢嗎？買了個近百兩的宅子，前些日子又大手大腳買了不少金銀首飾回去，這些也就算了，誰不想生活精緻些？
可自己攏共就給了她一千兩，讓她合理分配，她倒好。
反手揮金如土‘散盡家財’也要往這勾欄瓦舍灑。
還是為一個素未謀面的男倌。
真真是瀟灑。
‘砰——’
越想越氣的某人砸了杯盞，目光涼涼的看向一旁滿臉吃瓜的花裳，咬牙切齒的啟聲，“雲卿，還不去？”
花裳瞪了瞪眼，很快笑著痞裡痞氣調侃，“哈？人家找雲卿，我可是花裳，騙人小姑娘銀子不好吧？”
段子卿下顎緊繃，愈發生氣，“人家都肯往這兒灑全部的家當了，咱好意思不掙嗎？”
花裳看著他，沒忍住大笑出聲，“得，本‘雲卿’去會會這位大手筆的小娘子。”
樓下的知夏忽然聽見203彙報：“主人，攻略物件很想掐死你，好感值下降至負一。”
知夏：“......”
小問題，預料之中。
沒反應才該反省自己是不是哪裡算錯了呢。
等嘴裡的瓜子仁嚼完，沒一會兒，花姐回來了，說雲卿應了，不過身子抱恙，避免衝撞客人，只能隔著紗簾奏曲，問她願不願意。
知夏沒有立刻答應，抬頭看了眼三樓走廊，正好有個身影晃過，青色紗衣，仙氣飄飄。
她沉思了一瞬，輕哂。
這是要讓別人來打發她呢。
“花姐，隔著簾子可就並非我本意了，總要讓我看他一眼。”
花姐一沉吟，眼波流轉，笑吟吟應下，“看一眼自然是看得的。”
她帶著知夏上樓，去了二樓拐角最裡的雅間。
佈置並非紅紅豔豔，清一色暗調，清爽乾淨，沒床，只有茶桌，隔著紗簾，裡面端坐著人。
一襲青衣，一架古箏。
花姐送到門口便關上門走了，知夏獨自走進去，聞到茶香嫋嫋。
她站在紗簾前目不轉睛盯著紗簾背後的人，亦感受到那人也在打量她。
‘雲卿’在那邊身子前傾作了個禮，嗓音清冷乾淨，“官人請坐，今日身子抱恙，錯蒙官人不嫌。”
“你便是雲卿？”她輕聲問，語氣裡盡是探究，“雲卿不是彈琵琶的麼？”
他不緊不慢化解，“皆有一手，今日手感適宜，便不奏琵琶了，官人可放心，雲卿自當盡心讓您滿意。”
知夏點了個贊，覺得他仿段子卿的聲音還真是到位，就是這個帶著一點點高傲淡漠的調調沒錯了。
不過，那人當真會說這種話麼？
那驕矜鬼該覺得我給你奏曲是你賺了，便宜你了，給爺好好聽著這樣子才對。
203默默附和，“主人想的對。”
知夏坐下，淺淺應了聲，目不轉睛盯著裡面。
花裳垂眸，撥弄琴絃，嘴角掛著意味不明的笑，片刻後入了狀態認真奏了一曲鴛鴦淚。
整個過程，他實在是難忽視外面那道炙熱的目光，如化成實質，落在他身上，帶著令人難以接受的溫度。
一曲下來，花裳破天荒的出了些汗，終於收尾，他輕聲開口，“官人可還滿意？”
知夏搖搖頭，“不滿意，不該是我點曲嗎？你奏的這首曲子我不喜歡。”
花裳：“......”
他好脾氣的妥協，“那官人想聽何曲子？”
話落，他忽然聽不見外面的聲音了。
疑惑的抬頭，卻見那個身影望著自己一動不動。
半晌，花裳才聽見那姑娘低落至極的聲音，“是我搞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