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突然回頭,眼神幽怨。
“少俠該不會是在背後說小女子的壞話吧?”
沈秋分立刻收回比劃腦子的手,做出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模樣。
然後答非所問道:“行了,林姑娘趕緊休息一下,這一路上,就數你最拼命。”
見自家弟弟這副模樣,劉幽州的眼神越發耐人尋味。
沒有打擾兄弟二人的敘舊,柳三娘默默的離開了。
劉幽州讓手下為小宗師療傷止住了傷勢。
之後便把目光投向沈秋分。
沈秋分知道,大哥這是要跟自己算賬了。
“來,你跟大哥說說,你來蠱神墓做什麼。”劉幽州將沈秋分拉到一處人少的地方,責問道:“你知不知道神墓有多危險?”
“大哥,寨子裡的事我已經安排給了親信,就算咱們個把月不回去,也不會有閃失的,你放心。”
“那你呢?”
劉幽州好像是真的生氣了。
“你知不知道這裡有多危險?一不當心,小命都得交代在這兒。人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從小到大,大哥對他一直都是百般呵護,寵愛有加。
他從來沒見過大哥這樣生氣過。
沈秋分再也沒有敷衍的心思,把陸道長說的關於塑靈蠱的事如實說出。
“我在書籍上見到過有關塑靈蠱的記載,這也是我來神墓的目的之一。”
得知弟弟是為了尋找塑靈蠱,而不是瞎跑來湊熱鬧,劉幽州氣消了些。
“秋分,大哥從來沒有放棄過,這些年我一直派人在各處尋找解決的辦法。”
沈秋分長舒出一口氣,背靠牆壁坐在地上,看著自家大哥堅毅的臉龐。
“大哥,你知道嗎。在寒江城,每一次買醉醒來後,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試著感知周圍,就想著突然某一天突然就頓悟了,能修行了,然後就能回到大哥身邊,做大哥的左膀右臂,做子午嶺名正言順的二當家。”
劉幽州長嘆一聲,生活在一起這麼些年,沈秋分的內心在想什麼,其實他一清二楚。
他也沒再責怪,只是叮囑弟弟以後不能再這麼胡來。
提到陸姓道士,沈秋分在這才想起,剛剛在墓室中,似乎沒有看見他的身影,便好奇道:“大哥,陸道長沒跟你一起?”
劉幽州搖頭道:“被大陣吸入神墓後,就分開了,好在他很早就給了我一張神墓的構造圖,這一路上才會走的如此通暢。”
沈秋分有些失望,他還有很多疑問想要找陸姓道士解答,那兩張紫色符籙,和五彩小蟲。
一路上也沒瞧見那位道長,該不會已經身死道消了吧。
墓室中,某位正在酣睡的少女打了個噴嚏,她睡眼朦朧的看了眼周圍,發現並無異樣,又倒頭睡去。
見大哥不再生氣,沈秋分從袖子中拿出五彩琉璃蟲丸。
先前在那個蠱族人屍體上獲得的兩個蟲丸,能夠化為寶甲的已經贈送給林卿卿,他自己則留下了這個五彩琉璃質地的蟲丸。
又從袖中掏出包裹嚴實的五彩小蟲,放在手心。
“大哥,這隻小蟲子竟然能夠短時間封住練氣士的竅穴,讓練氣士施展不出術法,你知道它是什麼來歷嗎?”
劉幽州認真端詳一番後,搖頭道:“在書籍上沒見過關於這種蠱蟲的描述,想必不是普通的蠱蟲。”
沒能知道蠱蟲的來歷和具體作用,沈秋分有些遺憾。
把蠱蟲裝入五彩琉璃蟲丸後,沈秋分又掏出一張紫色符籙,與蟲丸一起遞給劉幽州。
“大哥,這些你拿著,寶貝在你手裡能更大的發揮作用。”
劉幽州擺了擺手道:“這都是你的機緣,好好珍惜,或許以後能用到。”
沈秋分也不強求大哥收下。
他一個沒有修為的人能走到這一步,實屬不易,多些東西傍身,始終是好事。
之後他又將贈送給少女的那種藍色蠱蟲,以及蠱蟲奇異功效告訴劉幽州。
“你說的蠱蟲,應該就是古籍中記載的甲蟲。你也知道,朝廷對甲冑管理一直很嚴格,想要建立一支像樣的軍隊,就有隻能另尋他法。這也是我來神墓的第二個目的,尋找培育甲蟲的方法。”
“難道大哥不是為了蠱神傳承而來的?”沈秋分驚訝道。
劉幽州啞然失笑,沒想到自己這個弟弟,竟然真覺得世間有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他敢斷言,蠱神傳承十有八九是假的。
即便真有,肯定也會有巨大的副作用。
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境界一下子頂到天?
老天爺,老天爺。
呵,不會真以為老天爺只是一個稱呼吧?
劉幽州來蠱神墓的目的很明確。
第一是為了給沈秋分尋找身體不能通靈的解決之法。
第二就是想在神墓找到南疆古籍中記載的甲蟲培育方法。
該交代的都交代了,沈秋分覺得,是時候問一問哪個最關鍵,也是他現在最想知道的事。
那件事比能不能修行都更加重要。
“大哥,我有事想問你。”沈秋分一臉認真的看著劉幽州。
劉幽州看著沈秋分一絲不苟的神情,疑惑回答道:“怎麼了?有事直說唄。”
“大哥,你是不是見過我爹孃?”
沈秋分一直看著劉幽州的眼睛,想從眼神判斷大哥有沒有說謊。
劉幽州明顯一怔,扭頭望向沈秋分。
四目相對,看著那雙清澈的丹鳳眸子。
劉幽州嘴唇微動,欲言又止,最後點頭預設。
自己這個弟弟,什麼性格他很瞭解。
既然當面問了,就絕不會是空穴來風,他一定是心中有了把握。
沈秋分十分慶幸,大哥沒有對他隱瞞。
同時他的呼吸也有些急促起來。
因為那個中年扈從曾說過,是他害死了父母。
“他們糾結是什麼樣的人?還有,他們的死,跟我有關係?”
劉幽州聞言,勃然大怒,“告訴大哥,是誰跟你說的這些?”
見到大哥這副反應,沈秋分已經知道答案。
腦海中浮現出幻境中見到的那對男女,回想起他們溫暖的懷抱。
毫無徵兆的,他已淚流滿面。
好像有一陣莫名寒意襲來,沈秋分只覺得渾身發冷。
“好冷啊。”沈秋分不去擦拭淚水,只是談談說道。
劉幽州將沈秋分抱入懷中,輕撫他的背部,柔聲道:
“你的父親,是天底下最有責任心的男人,你的母親,是天底下最溫柔的女子。”
“原諒大哥只能告訴你這些,時機成熟,你會知道一切。”
或許是一路緊繃,身體太過疲憊。
沈秋分就這麼在劉幽州的懷中睡去。
在夢裡,沈秋分出現在一個既陌生,又覺得無比熟悉的地方。
皓月當空。
一處不大的宅院中,一身紅衣的女子正在灶臺忙碌著。
紅衣女子身邊站這個身姿挺拔的男人。
女子聊著家長裡短,男人沒有一絲不耐煩,安安靜靜的聽著,時不時還遞上女子做飯需要的佐料。
“要我說啊,你們娘倆就跟我回北邊,趙老二那我自會說清楚,實在不行,我在臨安城給你們找個大宅子,沒必要過得這麼艱苦。”
女子見自家丈夫這般,生怕他真的為了自己和孩子,去違抗聖意,開口道:“不缺吃穿,孩子也認識了許多新夥伴,就不回去添亂了。”
男人甕聲甕氣道:“那等我打退燕人,收復失地,再接你們娘倆回雲州城。”
也不知道女子有沒有在聽,她把菜餚盛如碟子中,遞給男人。
“別愣著了,端過去。”
男人將菜端到在院子中央的石桌之上。
拿起筷子偷偷摸摸嚐了一口。
突然一個板栗砸下,“別偷吃,去鎮子裡找秋分回來,今天是他生辰。”
男人憨笑著搖頭,起身就要走出院門尋找孩子。
才剛起身,便看見淚流滿面的沈秋分就站在門口,這就這麼傻愣愣的看著他們。
“怎麼哭了,兒子,誰欺負你,告訴爹,爹幫你打回去。”
女人聞言,放下手中活計,快速跑出院子。
她蹲下身子為沈秋分抹去淚水,將他擁入懷中,安慰道:“跟小夥伴鬧彆扭了?不哭不哭,娘給你做了最愛吃的灌湯包。”
沈秋分聞言,哭得更加傷心。
因為他始終,看不清這二人的臉龐。
夢醒之時,沈秋分已經身處墓室。
“少俠醒啦?怎麼睡著了都在流淚?你是不知道,看見你滿眼的淚水,小女子這心啊,嘖嘖嘖,疼得厲害。”
沈秋分沒心情搭理少女,反覆琢磨夢中聽到的對話。
雲州城,打退燕人。
這麼說來,自己的父親很有可能是大淵邊境計程車卒。
那麼如果自己親自去雲州城看一看,會不會記起他們的模樣?
等這蠱神墓一事結束,無論自己能不能修行,都得去大淵王朝走一趟了。
人活一世,連自己的來歷都不清楚,與浮萍有何區別。
沈秋分不再多想,盡力做好眼下的事,找到塑靈蠱,然後安全離開神墓才是最重要的。
先前因為父親母親的事,太過傷心,又因為身體疲憊,竟然直接睡著了。
還有許多事情沒有跟自家大哥說清楚。
沈秋分起身找到正在檢查小宗師傷勢的劉幽州。
把一路上遇見姜璃,直到最後擊殺中年扈從的事情跟劉幽州說了一遍。
劉幽州耐心聽著。
其實在弟弟睡著後,劉幽州就已經找到過小宗師和少女,從他們口中得知大概過程。
“秋分,姜璃此人你可以放心結交,那王姓扈從所做之事,跟姜璃應該沒什麼關係。”
見大哥言之鑿鑿的樣子,沈秋分問道:“嘶,難不成大哥你認識姜璃?”
劉幽州看完小宗師傷口後,叮囑小宗師不要再運氣,等出去後修養個把月,就能恢復。
這才停下手中動作,“我與姜璃,算不上認識,有過幾面之緣。”
既然大哥都說姜璃沒有問題,那就一定沒問題。
那麼下次再見到姜璃,一定要好好請他喝一頓酒啊。
畢竟二人這一趟,怎麼都算生死之交。
路過墓室中央位置時,沈秋分被身穿白衣的俊美公子吸引了眼球。
湊上去打量起俊美公子哥和他身邊的兩位壯漢。
俊美公子哥看不出什麼,那兩個壯漢光面相就能看出,絕對不是南方人。
只有兩個可能,來自西域。
又或是大淵王朝的北邊鄰居,北燕王朝。
“三娘,這三人是?”沈秋分朝清風寨大當家詢問道。
柳寒霜這個人,從名字性格到穿衣習慣,再到使用的武器功法,都給人一種寒氣森森,冷血無情的感覺。
但沈秋分知道她以前不是這樣的人。
之前唯唯諾諾不敢出現在柳三娘面前,並不是害怕柳三娘會二話不說打殺了他。
更多的是一種做了虧心事不敢見熟人的畏懼。
柳寒霜抬頭望向沈秋分面前的三人,“白衣服那個,是資助清風寨的財主。”
沈秋分話到嘴邊又被噎了回去。
好傢伙,把自家老闆給綁了。
還得是你啊,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