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這邊，一個駝背老人快步走來。
老人手中拿著柺杖，嘴裡念著咒罵少年惹是生非。
“臭小子，讓你乖乖等著，你竟然跟人打起來了。”
“總舵一向紀律嚴明，到處惹是生非，要是傳到大當家耳中，留下了不好印象，你還要不要加入鷹衛了！”
性格木訥的少年看見村長，沒來得及處理渾身的血跡，便連忙起身攙扶。
村長嘴上雖然責怪少年惹事，但看到少年被打得渾身是傷，心疼不已。
轉而看向沈秋分和劉幽州，老人家倒也不敢罵人，只是大聲怒斥，“這是總舵，你們竟敢行兇？”
“村長，他們沒有欺負我。”少年企圖向村長解釋。
劉幽州哭笑不得，言語溫和解釋道：“老人家，您誤會了。”
只是話還沒說完，老人就已經打斷道：“人都被打成這樣了，還誤會？欺負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孩子，我這就去找大當家理論去。”
老人的聲音引起了校場中訓練的將士們的注意。
紛紛小跑著過來，想看看怎麼個事。
結果就看見大當家劉幽州和渾身是傷的二當家沈秋分，一個個噤若寒蟬。
老人家言語不停，還在為少年打抱不平。
一人輕聲提醒老人。
“老人家，這就是我們大當家，旁邊那個是二當家。”
老人聞言，先是愣了愣，隨後反應過來，瞥了眼名為張驥的少年。
不明白少年怎麼就把二當家打了，還是當著大當家的面。
這下可好，鷹衛就不用想了。
想想辦法，別大當家遷怒才是。
“大當家，這小子常年與山中野獸作伴，性格莽撞，不通人情，還請二位不要遷怒於他。”
老人朝少年使眼色，想讓少年賠罪道歉。
少年得知二人身份後，即便再不通人情，也聽說過大當家的名號。
也意識到自己闖大禍了，一時間呆愣在原地，完全沒看見村長的眼神。
老人恨鐵不成鋼，扯了扯少年衣角。
少年回過神來，就要磕頭賠罪。
劉幽州見狀，立馬拉住了少年，神情和善，笑道：“老人家，沒事的，是我讓他們兩個比試的。”
“老人家你放心，我們沒什麼大礙，都是些皮外傷，不礙事的。”沈秋分咧嘴笑了笑道。
老人聞言，終於放下心來，抹了抹額頭汗水。
心想不愧是大當家，能有這胸襟和氣魄。
“那你說過，打贏了我就能加入鷹衛，還作數嗎？”少年詢問道。
老人聞言，才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倒也沒再責怪少年，只是一臉無奈，畢竟的初生牛犢，還沒吃過虧。
劉幽州驅散了那些看熱鬧的人，只留下老人和少年。
“張驥對吧？”劉幽州來到少年面前，審視著他，“你幾歲了？”
“過完年就十九了。”
劉幽州看似面色平靜，心中卻已是驚濤駭浪。
少年體內毫無收斂向外擴散的，是三境武夫的氣機。
他才十九歲，就已經是一位三境武夫。
最關鍵的，他似乎從來沒有接觸過武學，只是年復一年在山中狩獵，就成了三境武夫。
這種老天爺賞飯吃的天賦，如果稍加引導，日後成就絕對不低。
不出意外的話，最多甲子光陰，成為七境巔峰不難，甚至有機會攀登武道第八境。
劉幽州知道，自己這一次撿到寶了。
“你怕死嗎？想要拿軍餉錢糧，可是要上戰場打仗的。”
少年聞言，有些猶豫不決，一番掙扎後，他眼神堅毅，“我不怕死，只是如果我死了，希望總舵能照顧好我母親和妹妹。”
“哈哈哈，好。從今天起，你就跟著我。”劉幽州是真性情，此時他的心情愉悅，毫不遮掩。
沈秋分雖然看的不如劉幽州那般透徹，但他能感覺得到，這個少年實力在自己之上。
之所以能和少年五五開，完全是因為少年沒有任何戰鬥經驗，攻擊和防禦完全都是身體本能。
如果少年有過實戰經驗，就像他一樣，跟著大哥上過戰場，有過系統的習武經歷。
那麼他最最多隻能跟少年三七開。
“多謝大當家，既然張驥得償所願，那麼老頭子我就早些下山，回張家村。”
老人不捨的看了眼少年，似乎有些不放心。
“驥兒，你性格木訥不善與人溝通，在總舵要多聽多做少說話，大當家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切記不要給大當家的惹事。”
“老人家別擔心，寨子跟張家村也沒隔著多少山頭，兩三天的路程，得空張驥可以隨時回村子的。”沈秋分安慰老人道。
不知怎的，沈秋分發現自己好像不太喜歡離別。
他無奈一笑，可能是恢復了些記憶的緣故吧。
老人朝沈秋分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老人家，我已經在處理過冬物資一事，你可以先在寨子裡住兩天，等過冬物資到了，跟著運送物資的隊伍一起回村子。”
劉幽州知道老人放心不下張驥，所以把物資的訊息告訴老人，想讓他轉移注意力，安心一些。
“不必啦，生在大山長在大山，我閉著眼都能走回去。”老人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劉幽州，神色認真道：“這些年有您在，百姓日子好過很多，不用再擔心山賊，今年是天災，村民們也都理解，大當家不必自責。”
劉幽州抱拳相送。
老人離開後，劉幽州帶著少年張驥和沈秋分回到寨子大堂。
“隨便坐，我去寫封書信。”劉幽州招呼少年坐下。
看著安靜空曠的大堂，張驥有些侷促，眼神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四周。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牆壁上懸掛的大淵王朝堪輿圖之上，露出驚訝表情。
“原來天下這麼大。”
“這只是一國之地，地圖之外，還有其他國家。”沈秋分倒了杯熱茶遞給少年，好奇道：“我記得很早之前，就給每個村子都建了學塾，你沒上過學？”
張驥搖頭，難為情道，“母親拉扯我們長大很不容易，只能供得起一人上學，我爹又走的早......”
說起父親，少年就沒再言語。
“所以，這些年你就一直打獵，幫著分擔家裡的重擔？”
張驥點頭不語。
劉幽州拿著一份書信和一本冊子從書房中來到大堂。
“張驥，你不用去鷹衛，今後你就跟著我，我會授你武學，教你打仗的本事。”
張驥挺直腰桿，神情專注認真。
“不用這麼緊張，隨意一些。”劉幽州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頭，“明天你跟秋分去一趟寒江城，出去走走，看看外邊的人跟村裡的人有什麼不同。”
張驥抱拳道：“好的，大當家。”
隨後劉幽州叫來了門口的守衛，讓守衛帶著張驥去藥房療傷，再帶著他熟悉山寨的環境以及住宿屋舍。
大堂內，只餘沈秋分和劉幽州二人。
沈秋分很少見大哥如此重視過別人，便猜測道：“大哥，你這是打算收張驥為弟子？”
“想必你也看出來了，他的天賦極好。”
劉幽州示意沈秋分坐下說話，倒了熱茶，捂在手心，繼續說道：
“他不常與人打交道，雖然已經十八九歲，但心性簡單，就像是一塊天然玉石，只需要稍加雕琢，就能成為一塊尚佳美玉。”
聽大哥如此讚譽張驥，沈秋分越發好奇，追問道：“大哥，他如今什麼境界？”
“煉神境。”劉幽州小抿了一口茶水，繼續說道：“具體一些，應該是煉神境第一層。”
沈秋分既驚訝又有些懵。
煉神境他知道，也就是武道第三境。
可後面的第一層，又是什麼意思。
劉幽州察覺到弟弟的疑惑神情，才反應過來。
便解釋道：“秋分啊，以前你不修行，沒告訴過你，其實不論是武道還是練氣一途，每個大境界又都分為三層，通常來說，想要晉升，就要一點一點去攀爬。我們稱之為大境界和小三層。”
沈秋分認真聽著，這是他第一次瞭解境界劃分。
“你之所以從沒聽別人說過，是因為這些人境界太低，境界越低小三層的關隘就也容易跨過，突破境界時順帶著就把小三層略過也是常有的事。有的修士甚至只知道有這麼個說法，但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
“但如果是高境界就不一樣了，每一層都極難攀登，除非是天大的機緣，否則不存在略過的說法。”
“具體的你現在瞭解也只是徒增煩惱，等真的到了那一天，其實不用說，你都能自己感覺得到。”
沈秋分點了點頭，思量片刻後詢問道：“大哥，人們經常說的某某境巔峰，是不是跟小三層有關？”
“對。”劉幽州投去讚許目光，詳細道：“每一境都有小三層，這麼說吧，第一層適應，第二層穩固，第三層就是突破。”
沈秋分恍然大悟。
按照這個說法，就能很清晰明瞭的劃分境界。
例如大哥如今是四境巔峰武夫，帶入小三層的說法，就是第四境第三層。
那些剛突破大境界，還處於適應階段的人就是第一層，適應之後第二層，而在某境界達到瓶頸時，就是第三層。
舉一反三，大哥在練氣一途被稱為半步金丹，其實就是築基境第三層，五境巔峰，只差半步就步入金丹境。
“張驥能在不瞭解修行體系和武學的情況下，到達三境一層，其天賦確實讓人驚訝。”
沒天賦的人，苦練琢磨半輩子，估計才能摸著三境的門檻，有點天賦的，也要一二十年。
張驥這小子，在山裡打打獵，就直接三境了，關鍵他還很年輕。
著那是老天爺賞飯吃，這明明是老天爺追著餵飯才對。
再想想自己，簡直慘不忍睹。
一路行來，跌跌撞撞，如今都二十多了，才摸著門檻。
沈秋分心中有些落差。
看出了弟弟的小心思，劉幽州笑而不語。
他一直沒告訴沈秋分一件事。
其實這世間還有一種人。
生下來就自己開竅，不需要時間成長，自帶境界，比起天賦好更加難得。
就例如前大周王朝開國皇帝的第三位皇子。
出生便是三境武夫，天生龍象之力，是不可多得的武道胚子。
對於這種情況說法很多，有說是天神下凡，或是大能轉世投胎，也可以是因為父母資質太好，總之就沒有一個精確的答案。
劉幽州發現，弟弟沈秋分就很有可能是這種情況。
體內才會被貼上三道符籙禁制，就是為了不讓他太過拔尖冒頭。
這也很好的解釋了，他體內為何會像是一條幹枯的河床。
這些都是劉幽州自己琢磨的，沒有確切證據。
“你也彆氣餒，你的天賦並不他差。”劉幽州收回思緒，笑道。
沈秋分不掩飾自己的情緒，他眼神堅毅，微微握拳道：“落差肯定是有的，但我不會氣餒。”
“你如今已經是二境第二層，勤勉修行，三境指日可待。”
沈秋分有些意外，他本以為即便自己習武多年，入境後也需要一個過程，沒想到直接就二境。
那看來陸離道長沒說謊，難不成自己真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行了，今天先到這吧，你身上有傷，早些休息吧。”
劉幽州將信封和冊子放在桌上，推到沈秋分面前。
“這封信是給四海商會楚會長的，冊子是我謄抄的‘甲蟲培育篇’。”
“你明天下山後，順道去一趟清風寨總舵，把冊子給三娘，離開神墓那天我已經跟她說好了，她會先培育一隻樣品。”
沈秋分點頭應下，告辭離去，回到住處。
他想起蠱神給他的兩個小綠瓶。
其中一個瓶子裡，是蠱神淨化過的巫蠱之力，打算明天一起帶過去給三娘。
沈秋分翻出五彩琉璃蟲丸，將五彩小蟲放出。
回來後一直昏睡了好幾天，也沒讓他出來透口氣，可別憋死了才好。
將小蟲放在手心仔細觀察。
發現小蟲蜷縮成一團，一動不動。
“壞了，真被憋死了？”
沈秋分伸出手指逗弄起一動不動的五彩小蟲。
戳了兩三下，肉乎乎的小蟲終於動了。
它好像很憤怒，狠狠咬了沈秋分一口。
沈秋分會心一笑，沒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