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後知後覺，才發現大陣之上沒了沈秋分的身影。

“會不會是被剛才戰鬥的餘威波及，掉下了大陣？”那名四境小宗師開口道。

柳三娘搖頭否認道：“我一直分神護著他，掉下去我不可能沒有察覺。”

耶律文殊身邊僅剩的護衛見狀，說著蹩腳的大淵王朝雅言嘀咕道：“肯定是偷偷使用憑虛符逃跑了唄，我要是有憑虛符，我也跑。”

“啪”

那護衛話音剛落，劉幽州的巴掌就已經結結實實落在他的臉上。

護衛直接被打飛數步，連帶著捆在一起的耶律文殊一起摔倒在地。

“管好你的人，要是再敢胡言亂語，不用回到子午嶺，我現在就殺了你。”劉幽州朝耶律文殊發怒道。

耶律文殊一臉苦瓜相，心中有苦說不出。

他雖是貴為北燕皇子，卻因為痴迷中原文化，導致他在北燕王朝不受人待見。

兄弟姐妹們也對他更是嗤之以鼻。

他倒也想著不問世事，窩在家裡讀讀聖賢書就行，什麼宏圖霸業，一統南北都不用去考慮。

但身在皇家總歸是身不由己，因為朝中勢力孱弱的緣故。

外派中原扶持北燕勢力這種勞苦功不高的任務，就落在了他的頭上。

她的母親，那位殺伐果決的北燕女帝，只是隨便調撥了兩個境界不高的護衛，就讓他匆匆走馬上任，來到了中原。

一晃兩年過去，一切都按部就班的進行著。

也不知道北燕朝廷是從哪裡得到的訊息，得知十萬大山有蠱神傳承。

就這樣，一封由北燕而來的的密信傳來。

讓他無論如何，都要前往神墓一探究竟，並承諾事成之後，就能讓他回到家鄉。

有此承諾，耶律文殊這才鋌而走險，趕赴神墓。

誰能想到，才到神墓外圍就被劉幽州給捆了。

這一路上一點好臉色都沒給他，拳腳倒是吃了好幾頓。

耶律文殊脾性溫良，沒有因為手下說錯話就遷怒手下。

就這麼苦著臉，一言不發站起身。

變得沉默寡言的少女陣師林卿卿，冷冷的看了眼那個出言不遜的護衛，篤定道：“沈秋分不會丟下我們獨自逃跑的。”

“老大，你們看，那是什麼！”一名眼尖的手下指著天幕某處。

眾人望去，遠處天幕之中，巫祖釋放出的原始巫蠱之力被什麼東西攔截阻擋。

柳三娘凝神定睛望去，一臉驚訝，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劉幽州，你快看。”

劉幽州也早已經看清，那個憑一己之力便阻擋住巫蠱之力擴散的人，正是消失不見的弟弟沈秋分。

他能感覺得到，弟弟體內有什麼東西。

正欲開口詢問究竟，就見懸停在天幕之上的沈秋分大手一揮。

下一刻，眾人就已經被傳送出去百餘里，落入雪地之中。

神墓上空。

沈秋分一言不發，只是靜靜注視著下方某處。

他心念一動，周圍山川草木隨之動盪，眼可見的純粹巫蠱之力源源不斷匯聚在身後，形成一個巨大的能量球。

神墓舊址處的黑暗中，巫祖疲憊的躺在牆根處。

她從獲得自由的喜悅中緩了過來，看著沈秋分身後無比熟悉的氣息，眼神很複雜。

一開始，她只覺得陸離的最後一劍是臨死反撲。

現在看來，姓陸的早就知道她的心思。

所以那一劍是在賭。

知道燃盡精血也無法將她斬殺，所以選擇斬開山水大陣。

這是在賭蠱神藏有後手。

陸離應蠱神邀請，孤身入棋局。

卻不做棋子，他選擇把棋盤給掀了。

這樣一來，佈下這棋局的人，就不會作壁上觀。

自然會親自下場，收拾殘局。

巫祖搖頭自嘲一笑。

謀劃百千年年，成是陸離，敗也是陸離。

或許這就是她的命數。

眼神從先前的恐懼不甘，變為幽怨。

她捋了捋凌亂不堪的青絲，讓自己顯得不是那麼的狼狽。

對著依附在沈秋分體內的蠱神殘留意志質問道。

“憑什麼！憑什麼你能被後人尊為蠱神，受後世敬仰，而我卻成了他們口中的禍瘟巫祖？”

沈秋分一言不發，只是依舊不斷汲取山川草木中的巫蠱之力。

“死後你都不願我獲得自由，要把我困在牢籠之中，遭受錐心之痛，日日飽受煎熬。”

“可笑至極！你我同根同源，活著的時候，你想方設法壓制我，如今我獲得自由，你又要親手將我鎮壓。”

這位後世蠱族人口中的禍瘟巫祖，在看到蠱神的殘存意志後，似乎就已經完全放棄抵抗。

到最後，她的言語中竟然滿是委屈，甚至隱隱約約間還帶著哭腔。

“你我自誕生起，以逾八千載，你已壓制我八千年，不夠嗎？”

回應她的，只有鋪天蓋地，如同天傾般降下的純粹巫蠱之力。

那些朝著四周擴散的黑霧終於停止。

這也象徵著禍瘟巫祖被鎮壓。

一個虛幻的身影脫離出沈秋分的身軀，不斷升空，懸停天幕之上。

沈秋分如同落葉般，緩緩飄落至地面。

天幕上空，蠱神看著腳下被巫蠱之力侵蝕的方圓百里之地，那道身影終於開口。

“願以此身為祭，盪滌四方，反哺天地。”

空靈莊嚴的聲音迴盪在十萬大山。

這片天地像是聽懂了她的言語，山川草木開始不停顫抖。

源源不斷朝著她輸送自然之力。

片刻後，蠱神殘存的意志消散，一陣強大的氣流爆散開來。

這股力量並不是蠱神的巫蠱之力。

所過之處，枯木逢春。

那些被黑霧侵蝕的山川草木，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

如同焦土的地面，開始長出新芽，枯萎的樹木，再一次綠意盎然。

身處其中，沈秋分覺得神清氣爽，如沐春風。

與周圍的山川草木一樣，他早已枯萎的心田，迎來了第一場春雨。

某條枯萎的河床，終於湧入了活水。

沈秋分驚訝的發現，天地之間好像縈繞著某種能量。

能看到，也能切身感受得到。

伸出手想要觸控，卻只是如竹籃打水。

他看著自己的雙手，內心激動，嘴角也不自覺開始上揚。

“我好像......能感受到天地靈氣的存在。”

明知道抓不住，沈秋分還是貪婪地伸出雙手去抓取。

就好像下一刻，那些天地靈氣就會消散一樣。

失心瘋一般在撲騰了一會兒後，沈秋分累倒在地。

躺在地上，雙手撫摸著草地。

面朝天際，看著天幕上空那一輪皎白明月。

到最後，他的眼角竟是不知不覺的流出了淚水。

終於能感知天地靈氣，終於踏上修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