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下樓聲傳來。
“哎呦，沈二當家，這是發生什麼了？”
一名臃腫的婦人快步下樓，看了眼被打壞的桌子椅子，雙手叉腰，也不管誰對誰錯，開口便開始恐嚇。
“奴家在寒江城官府可是有關係的，不然也不敢把客棧開到邊境無法之地，您說是不是。”
沈秋分無奈，隨意拉了把椅子坐下，看來今天這架是打不起來了。
這王大娘向來是個和稀泥的主兒。
“王大娘，今天並非我找事。”
“事情原委小二都跟我說過了。”掌櫃的指了指二樓雅間的方向道：“只要二當家的別在我這破酒館內動手，隨便吃，我請了，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一聽到隨便吃，原本被嚇得丟了魂的楚儀立馬來了興趣，兩眼放光的看著沈秋分。
沈秋分其實並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只是因為刀疤劉等人打了物資的主意，所以鬧了這一出。
剛才在飯桌之上聽他們聊了那麼久，也聽了個大概，是清風寨的人唆使他們搶物資。
山裡兩個死對頭都在囤積物資，恐怕山中形勢有變。
這次物資數量多是藥材和糧草，且大哥要求他親自押送。
重要性自不必多說，絕不僅僅只是為了過冬這麼簡單。
他也想盡快回到子午嶺問個清楚，所以也不再過多糾纏，帶著楚儀去往二樓用餐。
掌櫃的清點了一下損失，隨後找到刀疤劉，只是給了個眼神，什麼也沒說。
礙於官府的面子，刀疤劉只好一一賠償，隨後帶著小弟灰溜溜的離開了酒館。
“老大，得罪了子午嶺，咱們在山裡肯定混不下去，要不咱逃吧？”
“呸，怕什麼，去清風寨，憑藉我二境巔峰的實力，總還是有機會的，只不過待遇可能差了點。”
“還談什麼待遇啊，惹了子午嶺，能活著就不錯了。”小弟無奈。
刀疤劉看了眼天色，已是傍晚，雪越下越大。
先在清風寨站穩了腳跟，總還有機會的。
......
離開小鎮，行走在高聳的樹林裡，時不時傳來動靜，是樹間積雪墜落的聲音。
沈秋分與楚儀並駕齊驅，在隊伍的最前排。
身後是五六個鏢師以及貨物。
其中就有一位二境實力的鏢師，以及三位一境外家拳武人。
其實要論這支隊伍的實力，根本不需要擔心刀疤劉之類的小蟊賊。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腦子抽了，竟然敢打子午嶺貨物的主意。
從小鎮往西走，便算是踏出大淵王朝的地界，往西穿過煙霞林，就是十萬大山。
在前朝大周王朝時期，十萬大山曾是中原版圖。
大週末年那場百年亂世，導致本就遠在西南的十萬大山徹底脫離了中原的掌控。
大淵王朝立國後一門心思都撲在一統中原，也曾有過收復這片失地的決定，但最終也只是草草收場。
至此，十萬大山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無法之地，這也使得這片連綿不絕的群山之中勢力錯綜複雜。
有被各朝各代發配流放的，也有混江湖得罪了仇人，跑進大山內避禍的江湖人士。
而其中最為神秘邪乎的，便是這十萬大山內的原住民，南疆蠱族。
運送隊伍到達子午嶺時已是深夜，好在路上沒出現什麼意外，成功在大雪封山前回到寨子。
遠遠聽到弟兄們喝酒聊天的聲音，沈秋分心安不少。
“是二當家的回來了？”
山寨崗哨之上傳來聲音，隨後竄出一人。
“貨物都齊全，回頭叫人清點一下。”沈秋分翻身下馬，將韁繩丟給那人。
隨後攙扶著楚儀下馬，叮囑道：“給楚姑娘找間上好的房間，炭火一定要給足，再上點熱乎吃食。”
“是。”
接應之人雙手抱拳，竟是在行軍禮。
這並不奇怪，子午嶺大當家從來都是用軍隊的管理方式來管理子午嶺，以庇護寨子裡的老幼婦孺，讓大家在十萬大山內有一處容身之所。
禮畢後哨兵帶領著楚儀離開。
沈秋分又給鏢師們安排好住處後，這才大步走向寨子內最大的房間。
來到房門外，沈秋分抱拳躬身道：“大哥，我回來了。”
房間內，燭火飄搖，顯得有些昏暗，燭光映照出高大的身影。
隨後傳出一個英氣十足的聲音。
“回來了？快進來，有事要與你商議。”
沈秋分推門而入。
房間很大，用屏風隔成內外兩間。
最外邊這間，左邊牆上掛著大淵王朝版圖和十萬大山的堪輿圖，中間擺放著一副玄鐵鎧甲。
在沈秋分的印象中，從來沒見自家大哥穿過這幅甲冑。
房間內最為引人注目的，就是正中央巨大的長桌。
長桌之上，以沙盤的形式模擬出各個山頭勢力的分佈以及地形。
此時一襲黑色長衫的精壯漢子正聚精會神的看著沙盤，是不是用手撥弄著。
正是子午嶺的大當家劉幽州，也就是沈秋分的大哥。
二人並非血濃於水的親兄弟，但關係卻從不比天底下任何一對兄弟差。
如果沒有劉幽州，沈秋分不可能在毫無規矩可言的十萬大山內長大。
“大哥，頭上白頭髮又多了，是有煩心事？”
沈秋分以開玩笑的口吻提出自己的疑惑。
劉幽州笑著拍了拍沈秋分肩頭：“煩心事談不上。”
“那大哥還召我回山？山裡多冷啊，讓我在寒江城逍遙快活不好嗎？”沈秋分玩笑道。
“你小子！怎麼，嫌棄你大哥的山頭啦？”
劉幽州同樣以玩笑口吻回答。
只是不等沈秋分繼續貧嘴，他又一次開口道：“唉，今年的事情確實太多，大哥也是不得已才叫你回來助我一臂之力。”
“果然不詐一詐你，你是不會跟我說的。”沈秋分拍了拍大哥後背道：“大哥，我不怕吃苦也不怕累，養著我這樣半個廢人，手下的人也多有不滿。”
話還沒說完，就被劉幽州打斷。
“又說這種話，我們兄弟只間何須如此？這種妄自菲薄的話以後休要再提。”
點到即指，劉幽州也不在說一些個難聽的話，而是聊起了正事兒。
“蟄伏多年，時機到了。”
沈秋分聞言，心中有了些猜測，追問道：“大哥是打算吞併山裡的勢力了？”
自家大哥心中有著一個宏大的目標，就是將十萬大山內大大小小的各個勢力全部吞併，做這十萬大山的山大王。
“我有把握，最多隻需要一年。”
沈秋分單膝跪地雙手抱拳道：“任憑大哥驅使。”
劉幽州抬腳輕踢擔心跪地的沈秋分，言語寵溺：“你小子，少看點說書吧，還不快起來。”
沈秋分嬉皮笑臉起身。
“如果只是這件事，其實還用不著你。大哥讓你回來，是有別的事。”
“跟我拉回來的物資有關？”
劉幽州點頭稱是。
沈秋分隨後又將今日客棧只是告知劉幽州。
劉幽州聽完後稍作遲疑，靜靜看著沙盤內清風寨所在的位置，細語呢喃：“看來她也得到了訊息。”
“什麼訊息？”沈秋分好奇道。
“沒什麼，過兩日我要進大山深處一趟，到時候你留在寨子裡主持大局，看好家等我回來。”
大哥越是這瞞著，沈秋分就越好奇。
印象中，大山深處，是南疆蠱族的地盤，一向被視為禁地。
從小到大，聽說進去還能安然無恙回來的人很少很少。
忽然聯想起小鎮最近來了許多外來者。
他心中有了些許眉目。
這西南邊陲之地，無法無天，那些外來之人，總不能是來遊山玩水的吧？
更何況那些人大多是些江湖奇人異士，想必目的與大哥是一樣的。
“大哥，你去禁地做什麼？”沈秋分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咚咚咚”“咚咚咚”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進吧。”劉幽州朝門招呼一聲。
很快進來一個身穿寬大道袍的年輕道士。
年輕道士朝二人打了個道門稽首：“見過劉大當家，沈二當家。”
劉幽州抱拳回禮，客客氣氣將年輕道士帶到一旁桌邊坐下。
隨後，便對沈秋分下了逐客令。
“秋分啊，一路勞頓，你先去歇息吧，我與陸道長還有些事情要商議。”
既然下了逐客令，沈秋分也不好多說什麼，這位道長來的實在太巧了些。
退出房門，他並未徑直回自己的屋舍。
而是放緩腳步，在廊道上緩步而行。
屋內傳來二人的對話聲。
“方才無意間瞥見沈公子之英姿，是在驚為天人。小道心中略微推演，嘖，此君命格際遇之大起大落，令人歎為觀止......”
沈秋分皺著眉頭，有些摸不著頭腦。
大哥莫不是被神棍給騙了？這……不太應該啊。
“行了行了，陸道長不用說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好吧，那咱們說蠱神墓的事，按照之前的約定，你出人力物力，我給你們帶路，至於報酬嘛，事後再說。”
沈秋分神情凝重。
蠱神墓，光聽這名字就知道不簡單。
“事關重大，陸道長稍等。”
下一刻，房內沒了聲音，沈秋分在廊道之上又等了近一刻鐘。
只見燭光下二人依舊在談論，卻獨獨聽不見屋內傳來聲音，
這才明白，大哥一定是生怕隔牆有耳，所以施展了隔絕天地的玄妙手段。
有什麼是我這個二當家不能聽的？
大哥還真是謹慎。
偷聽無果，只得作罷，大步離開廊道。
生怕楚儀在山寨睡不習慣，沈秋分找了床柔軟暖和的被褥送過去，這才回屋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