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言秋回身,見姜落落正在後面望著他二人,便大步折回去。
“發什麼呆?不瞧瞧自己像什麼樣?還不趕緊回家把這身髒衣衫換掉。”
姜落落捏捏衣袖上沾到的草泥,看著楊雄的背影,“這算是與他正面交鋒嗎?”
“算不上,他可不配交鋒二字。頂多算是打個交道。”
……
二人正說著,安撫完百姓的張州珉走過來,“事情鬧到這一步,二位好自為之吧。”
言罷,沒等二人回應,張州珉便繼續向前走去。
“張主簿是當真沒有將於貴的驗屍結果洩露給楊雄等人,還是楊雄故作不知?”姜落落低聲問。
想想因姚冬的一句話,張主簿還會去找楊諄確認,她驗出於貴屍身另有問題,張主簿反而能閉口不言?
可是,在衙門大堂上,楊雄聽聞驗屍結果另有內情後,眼神似乎透出幾分對張主簿隱瞞此事的惱意?難道他不僅沒有從張主簿口中,也沒有從其他人口中提前得知此事?
“不論怎樣,此案又由暗轉明。”杜言秋道,“反正他們已不打算暗中對我們下手,明著暗著都無所謂。”
“是,你那張紙條見效了。”姜落落點點頭。
這便是武辰阻止姚冬對她下手的原由。
“他們很看重鄧知縣留下的東西。”姜落落突然心思一亮,“杜公子,你說鄧知縣會不會真的還留下什麼?”
畢竟在他身上還藏著那麼多謎團。
“他留下的,大概也就是與他暗中來往的人吧。”杜言秋道。
不知道他打著為鄧知縣而來的名義在上杭到處插手做事,會不會引到那些人?反正現在還沒見到任何影子。
“現在眾人已經知道伍家遭火劫是人為,且有人故意遮掩真相,只要我們再查出這幕後遮掩真相的目的與手段,就能讓人知曉鄧知縣的死是有人刻意設局,而非什麼神意,之後我們也能設法幫鄧知縣打破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言,證明都是汙衊。”
姜落落與杜言秋邊走邊小聲談論。
已過午時,在衙門耗了那麼久的人早都累的趕回家去休息,來自才溪鄉的那夥人更是又累又餓,先找地方去填肚子。
這路上,眨眼只剩下姜落落與杜言秋在不急不慢地走著。
說到傳言,姜落落停下腳步,衝杜言秋嬌豔一笑,“杜公子,謝謝你啊。”
在姚家時,她說,她當杜言秋的安排為驚喜,所以沒有提前問個一清二楚。
結果,她真收到了一份意料之外的驚喜。
杜言秋幫她從一個遭惡語謾罵的不祥之人,轉變成了一個令人忌憚的所謂能通陰陽兩界的不俗女。想來在才溪鄉受的那種委屈以後不會再發生了。
就連她身為姜家子女的命運都被改變了說法。
“姜家之前死的兒女都是為了給姜落落托起這份福氣。”
……盈盈姐姐,我絕不會辜負你們的這份福氣。
杜言秋避開那張笑顏,腳步未停,“你應該感謝楊雄,選擇相信那鬼神之景。”
“楊雄可不是好糊弄的,但他寧願讓我們藉機掀開命案,眼見眾人轉變對我的看法,也不願質疑神蹟造假……他不想打破百姓們對龍王的信任,他們還想借龍王操控百姓!”
姜落落緊跟上杜言秋的腳步,“若百姓們對龍王的崇信發生動搖,龍王廟就少了香火,眼下也就沒人再強力反對鄧知縣提出的圩田之策……圩田之策施行,得好處的是眾多百姓,相對來說便減弱了那些大地主們的利益而少了威信,這是楊雄那些人不願看到的?”
“你還想說什麼?”杜言秋放慢了腳步。
姜落落扳扳手指,“一個半時辰之多,楊雄才出現在衙門。這麼長的時間足夠他安排。”
“昨日早我前腳尋到才溪鄉,就驚動了他們後腳對姚冬下手。他們肯定也能及時知曉眾人鬧到姚家的事,提前設法應對。也許在阿赫帶我返回縣治時,他們就已經對李子義下手,還做了其他安排。楊雄說派人尋找李子義,不過是口上說說而已。”
“你說楊雄不配‘交鋒’二字,是認為他所處的地位並不高,他上面有楊諄,也可能還有別人。今日在大堂之上的態度,不是他一人決定的,或許便是他們眾人商議的結果?”
“嗯……言之有理。”
姜落落捕捉到杜言秋眼角溢位的一絲笑意。
“真是難得啊,你是誇我,還是嘲笑我?”
這點笑,就像在一張白紙上點了一筆硃色,有些突兀,也瞧著特別。
杜言秋負手前行,加快了腳步,“我是誇我自己,沒有選錯人。”
……
羅星河騎馬尋來,遠遠就瞧見姜落落像條小尾巴似得在杜言秋身後追著走。
“走那麼快趕著投胎去?”
羅星河帶馬攔在杜言秋面前,生氣地瞪著杜言秋。
“舅舅,你回來了?”姜落落跑上前。
“你小舅舅來接你,你先回去吧。”杜言秋知趣地後退兩步。
又是小舅舅!
羅星河恨不得揚鞭朝杜言秋甩去……可惜這小子腳步太快,一鞭子揮不著,反而讓他得意。
心有斟酌的羅星河只是瞪了幾眼杜言秋,招呼姜落落,“還不趕緊上馬?這一身髒兮兮的樣子,也不怕被人瞧了笑話。”
“沒事,舅舅不嫌棄就好。”
姜落落乖巧地翻上馬背,坐在羅星河身後,向杜言秋告辭,“杜公子,還是要特意謝你,今日夕食來我家吃飯吧。”
“好。”
杜言秋無視羅星河的臉色,爽快答應。
“離夕食尚早,你若閒的無事,就去趟醉心樓,瞧瞧這是哪個姑娘的手藝。”
羅星河從懷中掏出個荷包丟給杜言秋,帶著姜落落掉馬奔去。
“舅舅,你去永定不止帶回這麼個荷包吧?”姜落落問。
“還有於貴的死訊。”
“他是死在永定?有點遠吧?”
從於貴屍身判斷,發現時已經死亡至少三日,若是從永定將屍身轉移到上杭……值得這般費勁折騰?
“不是他人死在永定,而是永定那邊的人以為他在修堤時,不慎落水而亡。”
“落水?何時?”
“四月多,他剛被髮配到永定服役不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