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辦案最要緊的是把握時間。
即便疲累,頂多睡到天亮,怎能拖延至朝食以後?
羅星河知道其中有問題,但這回耐住性子沒在杜言秋面前當即詢問。
姜落落聞言笑笑,“舅舅忘記你們剛帶江湖義士鬧出那麼大的一場動靜?”
“江湖義士?”
經提點,羅星河豁然醒悟,“賀永那邊剛說要見杜言秋,他便很快出現在縣衙,即便尋再多的藉口,也會讓人多想,以為他又安排誰在縣衙裡做耳目?”
事實不也正如此?衙門確實隱著一個阿赫。
“出風頭要把握分寸,可松可緊才好做事。”姜落落道。
“沒錯。”羅星河點點頭,“本來我們就沒什麼真正可用之人,若被人覺察到衙門那邊有我們的人盯著,高估了實力,故意出難題,反倒給自己找麻煩。”
正如兩人對打,一方虛晃一招,是為了更好出手。
“走吧,舅舅,我們可以回去安心睡一覺。”
……
姜落落這一覺睡到巳時正,陽光都灑到了床頭。
姜落落穿整好走出屋子,才知杜言秋已經來了。
其實早就到了朝食,見她還睡著,杜言秋沒讓羅明月叫她,與她爹在廳中說話。
姜落落聽見似乎聊的是江陵府那邊的桔園生意。
想必杜言秋當年離開上杭後,輾轉到江陵府落腳,被一家桔園收留。這一路背井離鄉的艱辛,姜落落沒有問,也不打算問。
“來,吃飯吧。”
羅明月招呼著端來飯菜。
見女兒能在家安生睡一覺,好好吃一口飯,她這做孃的很開心。
“舅舅呢?”
從醒來,姜落落就沒見羅星河的影子。
“不知怎的,突然說想吃燒雞,等不及開飯就出門去了。你舅舅這人也是隨性慣了,不用管他。言秋,快過來坐。”
聽母親這話,姜落落知道她舅舅肯定是去找阿赫,沒再多言。
飯後,二人也並未急著去縣衙,而是先來到鞍馬店,結算了馬錢,順便又直接買了一匹品相差不多的馬。
“你又從哪兒搞到這麼多銀子?”姜落落吃驚。
從長汀換了匹劣馬回來,也就是貼點錢的事兒,從鞍馬店買馬可是要多花不少銀子。
鞍馬店不是馬販子,人家做的是租馬的買賣,少養一匹馬,就是少了日後從這匹馬身上賺取收入,掌櫃肯定要連本帶利多收一筆才肯放手。
可是要等有馬販子來賣馬,也是需要機緣,畢竟這年頭,臨安城的私馬都不多,能賣到上杭的馬更少。
杜言秋從錢袋子掏出二兩碎銀塞入袖兜,直接將剩下的整個袋子丟給姜落落,“雖說你在長汀沒多花什麼錢,也要多還你一些,應下的話得作數。”
日後要花銷的地方肯定多著。
姜落落也不客氣,接過錢袋子就揣起來。
杜言秋掃了她一眼,“你也不在乎我這錢財來路不明?”
“反正你不會坑好人。”姜落落眼珠子一轉,“這些銀兩該不會是從楊雄那裡得的?”
杜言秋能用楊雄的人,又怎能不替他破費?
“走!”
杜言秋沒多說,翻身上馬。
姜落落隨後也上了馬,再次坐在他的身後。
“鞍馬店的掌櫃太難說話,等有機會也給你買一匹。”杜言秋承諾。
姜落落道,“我要的話自己家買,才不要你送,無功不受祿。”
“這又不是花費我的,給人撈好處,咱自己得點好處也不算什麼。”
“你承認是拿的楊雄的銀子?”
“我有否認?”
“沒有。”
……
這算是幾日來,他們第一次這麼輕鬆隨意的談話吧。
那種生疏感、冷硬感、深沉感都似乎煙消雲散。
他們是朋友,真正的多年重逢的老友。
……
“奇怪。”姜落落突然說。
“什麼?”杜言秋問。
“你與阿赫應該是從臨安那邊來的。”
“你信我是新來的上杭知縣?”
“不太肯定。”
“為何?”
“像,又不像。”姜落落想了想,“像的理由無非與楊雄、張主簿他們所想一樣,可是……新任上杭知縣又怎能恰好是你呢?我們懷疑鄧知縣到上杭赴任的機緣,若你是新任上杭知縣……也同樣太巧了。”
“那你為何又說我是從臨安那邊來,而非我的文牒籍貫江陵府?”杜言秋又問。
“鄧知縣之死雖為重案,可他畢竟只是個上杭知縣,向江陵府那邊傳去的速度應該比不上官府向臨安呈報的速度,可你出現在上杭的時間又挺快,這一定也是他們當你是知縣的另一個原由。所以,我說你應該是來自臨安那邊,但未必是與鄧知縣一樣的身份。”
杜言秋沒有接話。
姜落落頓了頓又道,“你此時若不想說,我便不問。我對外面的事也不懂,也不會去瞎猜。我本奇怪,你們從那麼遠來,明明有重要的事做,怎會沒騎馬來?可這番話下來,我似乎明白了。”
“明白什麼?”
“明白這與你的身份本就是一個問題啊。你的行程如何,肯定有你的安排,我對外面的事情不懂,所以猜不出答案。”
“落落,不是我有心瞞你,是有的話此時不便與你細說。”
“我知道。只要你回上杭來,辦的是上杭的事就夠了。外面的事情如何,我又不在乎。咦?”
姜落落說著,突然發現,他們並未向衙門去,而是——
“我們這是要去一鳴山莊?”
“對,昨日人多事雜,沒顧得向山莊主人討回東西。”
“那卦籤?”
姜落落當即想到。
“是。”杜言秋道,“之前沒想到一鳴山莊會攤上馮青堯這事,還說待幾日再理會。眼下山莊捲入其中,楚南山也與你舅舅提到假卦籤,我怎能繼續充耳不聞?”
……
聽說是杜言秋求見,楚南山很快讓人將他們放入山莊,請進前廳。
杜言秋也不客套,見到楚南山便直接說明來意。
“我確實曾與羅捕頭提到假卦籤,那張卦籤就在我手中。”
楚南山聽聞之後,便回書房取了個小盒子,盒子裡放的正是那枚竹管。
“這竹管卦籤是賭坊的人送來,找我辨識,原來是杜公子丟的。”楚南山取出竹管,交給杜言秋,“請公子收好。”
杜言秋接過竹管,抽出裡面的紙卷看了看,“沒錯,正是這張卦籤。幸好找到!原來是被賭坊的人撿到。”
“找我的人名叫閆虎,杜公子想必認得,他說這卦籤是從縣學學子手中所得。此人說他聽聞那幾個學子拿伍文軒去魁星堂求籤設賭,進而引發鄧知縣命案。他怕受這賭徒學子連累,特來尋我辨認這卦籤真假,想要弄明此事。又將此卦籤留在我手中,希望若真受牽連,我能幫他們做個人證。呵呵,什麼人證?我豈能不知他們的真正所想?”楚南山捋須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