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包裡還散出一股子噴香。
姜落落又抬眼。
見阿赫從屋頂躍下,迅速撿起紙包退至一旁,“公子,對不起,我看錯了。”
聲音粗啞,有點甕聲甕氣。右眼垂下,看起來沒有之前見到的那麼大。
姜落落本就想著會學鳥叫的阿赫應該是會說話的。
杜言秋瞟眼屋頂,又看眼臉色黑裡透著點紅的阿赫,沒說什麼。
姜落落見此人木訥,不愛言語,便想故意挑他說話,笑嘻嘻地問,“阿赫大叔,你看錯什麼了?”
阿赫見這女子是公子在上杭見的最多的人,之前告訴公子說她發現了自己,公子也並未多言,此時還叫出他的名字,又這般隨意而客氣地詢問自己,便老實回道,“我太急著尋公子,一時沒看清楚,以為姑娘與公子正親近。”
“……”
親……親近?
是她想的那個意思?
姜落落抬頭看眼屋簷,又看看自己站立的位置,再回頭去看杜言秋,卻見他早已背轉身,默默走向一旁。
姜落落恨不得尋個地縫鑽進去。
這阿赫哪裡是不愛說話,分明是不識時務。在縣衙時問他,是一聲不吭,此時倒答的認真!
本來他爹不願意她獨自來找杜言秋,是她說,以自己的身世還怕什麼閒話?反正以後也少不了與杜言秋一起走動,只要坦坦蕩蕩,問心無愧就好,然後離開便又折了回來。
可是,那也聽不得杜言秋身邊的人這般口無遮攔啊……
杜言秋聽得姜落落半天沒了反應,背對二人,眼底深處藏著些許笑意,“阿赫,與姜姑娘道歉。”
看這丫頭吃了教訓,以後還敢不敢隨便與阿赫搭話。
“姜姑娘,對不起,我錯了。”
阿赫再次道歉,見姜落落沒看自己,也沒吭聲,兩手託著剛才驚慌失手掉落的紙包走向姜落落。“這是我剛買的烤雞,給你吃。”
哭笑不得的姜落落只得故作大方,擺擺手,“沒什麼。我吃過夕食,不餓,你吃吧。”
還是高大壯實的身型,三十來歲的面孔花白頭髮,一大一小的兩個眼睛看著自己,卻沒了最初見到時的驚奇,只覺得這人呆頭呆腦的實誠,跟她見過的伍寶兒差不多。
“好。”
阿赫也沒再客氣,解開紙包上的捆繩,開啟紙包,兩手託著烤雞送入自己的口中。
“阿赫大叔,來找你家公子,不是應該走門嗎?”姜落落想了想,又問。
阿赫咽掉口中的肉,“從上面走,好尋找公子。”
姜落落明白了,阿赫是真的沒有隱在她家,他甚至都不知道杜言秋在哪裡,也許只知道個大概方位,也不去找人打聽,只憑著高強的武藝,掠過各個屋頂來尋人。
“阿赫肯與你說實話,是已得我認可,當你是自己人。”杜言秋道。
言下之意,阿赫不愚不呆,只是忠於服從。
“哦,那真是讓我受寵若驚了。”
姜落落覺得自己此時與杜言秋也沒什麼話可說,打算離開。
“若還有閒,不妨再多留片刻,聽聽阿赫講的故事。”杜言秋說著,進了屋子。
王阿婆這家平時也有人打理,屋內佈置雖簡單,但基本用到的物件齊全,空手便可入住,也不枉他付了那麼多租金。
阿赫一邊啃著烤雞,一邊跟著走進屋。
“什麼故事?”姜落落也走進屋子。
既然杜言秋特意提及,那自然不會只是消遣。
杜言秋走到桌前,拿起一隻反扣著的茶盞,掏出帕子擦了擦,正放在桌上,回手指指姜落落的腰間,“能討口喝的麼?”
姜落落解下葫蘆,走過去,給那茶盞倒滿。
她剛打算再拿一隻茶盞,給阿赫倒一杯,杜言秋已經將那杯茶給了阿赫。
阿赫接過茶盞喝了口,“水?”
“你當我是酒鬼啊。”姜落落晃晃茶葫蘆。
“阿赫,坐下說。”杜言秋坐在桌旁招呼阿赫。
阿赫走過去,坐在桌子另一旁。
只有姜落落一人還站著,可這屋子已經沒有座位。
站著也不打緊,只是瞧著佔了屋子裡僅有的兩把椅子的二人,自己立在他們面前,怎麼想著有些彆扭。
見杜言秋沒多說什麼,姜落落左右瞧瞧,無聲走向窗子,推開窗扇,兩手撐著窗臺一跳,側身提力攀坐了上去,“阿赫大叔,你有什麼故事?說來聽聽。”
阿赫已經吃了大半隻雞,將剩下的肉與骨頭包好,放在桌上,抹了把嘴,“是說那個斗笠?”
“斗笠?”姜落落疑惑的打斷阿赫。
“嗯,從頭說。”杜言秋挺有耐心。
阿赫喝了口茶水,“就是公子落在龍王廟的那頂斗笠。”
姜落落腦海中快速閃現。
對,杜言秋用來扣於貴人頭的那個斗笠,也就是那日杜言秋出現在凶肆時肩上搭的那頂斗笠落在了龍王像後!
前日她將人頭藏入裝供品的簍筐帶走,卻沒留意杜言秋並未帶走那頂斗笠!
“那頂斗笠是你故意留下?你想等著是否有人再去龍王廟檢視見到那頂斗笠。”
姜落落也立即明白當她帶著於貴人頭去了縣衙,說是在路上發現時,便是打亂了兇犯計劃。兇犯或者以為她在說謊,或者以為是又有人暗中插手,還有那條蛇也不見蹤影。
即便不是由她出面將人頭送往縣衙,換做杜言秋,他也會有另一番說辭。
為弄清狀況,便會有人再去龍王廟檢視。那麼,自然也就發現了那頂斗笠。畢竟一般人,是不會平白無故跑到龍王像後的。
“你借那頂斗笠給案犯傳信。”姜落落一語指出。
斗笠存在的意義,不只是恐嚇案犯,讓案犯知道他們夜裡做的事被人看到,還能夠與案犯搭上話!
他們費心尋找案犯的線索,只靠杜言秋的一頂斗笠便可引出。這般不費吹灰之力的輕巧?
“我那日去龍王廟為鄧毅燒香紙,相對案犯來說是晚了一步,並未碰到什麼可疑之人,也沒發覺有人在廟頂投放了暫時睡熟的蛇,只見到供桌上的於貴人頭,想想,便出此下策。用草汁在斗笠內塗抹了幾個字,‘有緣人天黑廟東五里見’,試著碰碰運氣。”杜言秋說完,又將話丟給阿赫,“阿赫,你繼續說。”
“嗯,那晚我並未隨公子去龍王廟,留在客棧休息。白天聽說公子到了縣衙才跟著尋去。公子暗中交代我回龍王廟守候,說縣衙的訊息若傳開,也許會有人搶先去龍王廟檢視,誰發現斗笠,又對斗笠感興趣,我便盯上那個人。”
阿赫一口氣說了大段話。
姜落落聽著激動,從窗臺上跳下,“你見到那人?他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