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落落被捆入麻袋。
一路顛簸。
待從麻袋裡探出頭,天已經昏暗下來。
周圍有人點著火把,清楚地映照出山中的景緻。
“魏大哥竟然出山了?”
有人過來打招呼。
姜落落看向身邊帶她來的男人。
是魏風?
“主子同意我來送楊鴻的弟弟一程。”男人道。
對面的人笑笑,“魏大哥實在是不甘心啊!也理解,我若被害的受罰這麼多年,也會如此。”
果然是魏風,也就是趙青!
這話與舅舅在暗穴中聽到的,還有邱大山說的都對上了。
原來,帶自己來的人就是殺害子卿哥哥與楊鴻大哥的兇手!
姜落落不覺眉目沉下。
“這位就是姜姑娘?”
對面的男人挑挑眉,“姜姑娘,辛苦了。”
“王陽,你們確定人在這一帶?”魏風問。
面前的山並不高,不過山後就是貼著江水的懸崖。
是王陽啊!
姜落落又抬眼向面前的男人看去。
王陽笑道,“確定。我們好不容易把人引到這裡。江面那邊也有人把守,防著他們膽大到敢跳崖。只是這山中地形複雜多樣,杜言秋又實在狡猾,很難逮到人,如今山中溼氣又太重,不好縱火,只有另想他法了。”
“讓人四處喊喊,讓杜言秋知道,我們給他帶來了姜姑娘。”
魏風掃了眼身旁的姜落落,“姜姑娘應該是他在上杭最在意的人了,若他不在乎姜姑娘性命,我便把姜姑娘交給你們弟兄們處置。”
魏風的話引起周圍一片大笑。
其實,最好的人質是杜言秋的親孃。
可是早在得知杜言秋身份時,他們的人便去江陵府打聽,不想杜言秋的母親還有他那養父杜孝和都不在,據說二人出門遠遊了?
肯定是被杜言秋早早藏了起來!
既然拿不住他娘,就只能把這個與他走得近的女子拿出來頂著!瞧瞧杜言秋能不能狠下心腸?
“照魏大哥的話去做。”
王陽交代眾人。
姜落落看到,有幾個普通百姓打扮的人散去。
還有兩名身著青衫,站姿筆直的男子依舊在警惕地注意著山上動靜。
“姜姑娘想說什麼?”
魏風見姜落落衝他嗯嗯兩聲,拔掉了堵她嘴的布團。
雖說抓到姜落落很容易,可為以防萬一,在路上還是塞住了她的嘴。
“沒什麼,想喘口氣。”
姜落落大口呼吸了幾下,視線卻緊盯著其中一個黑衣人的側臉。
她似乎在楊雄家見過此人。
那人覺察到姜落落目光,轉頭掃了她一樣。
是楊雄的人!
杜言秋料想沒錯,楊諄伯侄果然過河拆橋,臨陣倒戈!
幸好這次的事沒靠在他們身上,否則豈不是會輸很慘?
“你認得他?”魏風看出姜落落眼神不對。
“是啊。”姜落落大方承認,“他們之前幫了杜大人不少忙。沒想到這次又替別人賣力對付杜大人。”
既然他們調轉了箭頭,那她也沒什麼好隱瞞。
聽到姜落落的話,兩個黑衣人一起朝她看來。
那個被姜落落認出的人目光緊了緊。
在楊雄家中發現匿名信的那次,他是露過面,就那一次短暫的露面,這個女子便記住了他?
“是麼?”魏風與那黑衣人的目光對上。
“是啊。”姜落落道。
看來魏風並不知道楊諄伯侄背地裡做過的事。
“這位姑娘胡亂挑撥,也救不了杜言秋!”
黑衣人冷哼一聲,收回視線。
挑撥,是楊諄伯侄早已想好應付杜言秋的說詞。反正他們不會承認做過的事。
先被姜落落認出來,那便先甩給她。
姜落落沒有辯解,豎起耳朵聽山中的聲音。
山風陣陣,草木簌簌,夜鳥啾啾。
一聲聲的呼喊夾雜當中,響亮又突兀。
這山中沒有野獸,但還是有些小動物的,都被今夜異常的動靜驚得四處亂竄。
“人出來了!”
半個來時辰後,有了迴音。
幾支火把從上山下來。
“舅舅!”
姜落落老遠就認出那個還瞧不真切的身影。
羅星河加快腳步來到姜落落面前,仔細打量一番見她無事才放下心。
而姜落落見舅舅除了衣衫被樹枝什麼劃破,並沒受傷的樣子,也暗暗鬆了口氣。
“羅捕頭,人你是見到了。”
魏風道,“是繼續為死人賣命,還是該在乎活著的人,不需我說,你也清楚。”
羅星河耳朵微動,看向姜落落身旁的男人。
這個聲音他聽到過!
“舅舅,言秋與阿赫大叔都還好吧?”
姜落落還被反綁著雙手,否則她就要親手扯住舅舅了。
羅星河轉過視線,聲音略帶沙啞,“人都沒事。他讓我先來看看你。”
看看是不是真的抓來了姜落落,看看姜落落有沒有受傷。
“舅舅,楊雄沒有幫你們。”姜落落又看向那兩個黑衣人,故意提起此事,“這伯侄二人開始對付你們!”
魏風意味深長地望去。
“無妨,我們還有人。”羅星河安慰。
姜落落吸了下鼻子,“我是在城東傳信時被抓的。”
羅星河目光驟然一緊,再次向魏風看去。
“姜姑娘說的沒錯。”魏風笑笑,“你們等不到援兵了。”
沒有聽說朝廷動兵,若有援兵也是杜言秋之前留的備手,一起除掉,到時候都算在胡知州的頭上便是。
邱大山供出胡應和,胡應和敗露,與杜言秋等同歸於盡。如此結束,還能帶出什麼人?
如此一來,所有事就該真的都結束了吧。
他也算報了仇,投靠了新主子,日後也終於能夠安心地活在陽光下。
“舅舅——”姜落落一副要哭的樣子。
楊諄伯侄倒戈,援兵無望。在魏風看來,他們已經沒有任何反抗的力量。
“我們輸了嗎?”羅星河也失神落魄。
“輸贏與你們何干?”魏風挑眉,“你們不就是想弄清姜子卿與姜盈盈的死嗎?現在他們的死已經很清楚,邱大山活不久,程展平早死了,胡應和也活到了頭,對你們來說不就是贏了?有了這麼大的收穫,就該安下心好好活命才是,都是拖家帶口的小老百姓,有什麼逞強的?你們說,是不是?”
羅星河沉默片刻,“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舅舅?”
羅星河不顧身邊的人,給姜落落解開手上的捆繩。
而魏風見他此舉,也並未阻止。
羅星河將繩子纏在自己腕上,沉著臉道,“我去把杜言秋帶給你們,以後的事與我姜羅兩家無關。還有衙門那些兄弟,也請手下留情。”
“我們向來願意與衙門中人交朋友,自然不會隨便虧待衙門的朋友。以後若多了羅捕頭這樣的朋友,我們也很高興。”魏風笑得很溫和。
在他看來,官匪勾結,其實也不是個壞詞兒。
若不是胡應和與邱大山等人相互照應,也不會過這麼多年的好日子。
“等著!”
羅星河轉身上了山。
不到半個時辰,所有衙差都半舉著空空的雙手下了山。
這些人當中最多也只是受了輕微的傷,但不知是在哪裡鑽過,身上不僅破爛,還沾著不少草土,掛著荊棘刺。走起路來,步子也很虛,一看就是疲累不堪。
坐在樹下等待的姜落落見羅星河再次回來,起身迎去。
不等她開口問,羅星河便無奈地說道,“落落,杜言秋要見你。”
姜落落回頭看了眼跟來的魏風。
羅星河衝魏風說,“他身邊的阿赫很厲害,硬拼我打不過。”
一旁的王陽也道,“那個醜八怪確實厲害。還聽說他與杜言秋擅輕功,步伐非常快,又藉助各種地形算計,他們碰著幾面,佈陣也沒攔住。否則早就把人殺了!”
王陽指的他們正是楊諄派來援助的那幫訓練有素的黑衣人。
聽姜落落的意思,他們曾是為杜言秋所用的“江湖好漢”?
不知姜落落的話真是挑撥,還是確有此事。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等這邊的事情結束之後,得讓主子好好查查。
他們能容得下背叛胡應和的人,可容不下還有心投靠杜言秋這個朝廷狗官的敗類!
“姜姑娘,可知道該怎麼做?”
魏風那溫和的眼睛彷彿能夠射出淬了毒的箭。
姜落落看看那些癱倒在地上的衙差,又看看羅星河,“舅舅,帶我去。”
“不。”
魏風攔住羅星河,“我們送你獨自上山。”
“羅捕頭,請吧。”王陽朝衙差那邊指了指。
“舅舅,你先歇著。”姜落落向羅星河投去一個安定的眼神,“我會設法將杜言秋帶下山。”
她沒有殺人的本事,只能把人帶下山交到魏風他們手中。
魏風同意,“好,我也想瞧瞧活著的杜言秋。”
他很樂意親手把這小子折磨死!
姜落落被人帶上山。
魏風讓王陽把那些黑衣人都招來。
杜言秋在山裡不好對付,到了這片平整的地方,還能逃得脫這幫黑衣人包圍?
若姜落落說的沒錯,這些人可是曾經殺了不少鏢師的。
除非他們故意放水,否則怎能連兩個人都拿不住?
……
又過去小半個時辰。
有人打著火把匆匆跑下山,“杜言秋與他身邊的醜八怪,帶著姜落落一起跳崖了!”
“什麼!”
羅星河撲了過來。
那人喘了口氣,“我們帶姜落落喊出了藏在暗處的杜言秋。只聽姜落落勸了他幾句,聽說援兵都被我們阻截,他便惱了,扯起姜落落就朝懸崖那邊跑。”
“他跑得實在太快,還有那個醜八怪斷後,天又黑山上又不好走,我們根本追不上。等我們趕到崖邊,已經不見了人。”
羅星河不願相信,一把揪住那人,“那又如何肯定他們跳了崖?”
那人掙開羅星河,將手中的碎布遞給羅星河,還將另一隻手中的火把湊近,“這是我們從距崖邊一尺下的尖石上摘取的,你瞧是不是姜落落的衣衫?”
沒錯,魏風也認出,被他抓來的姜落落就是穿著這個顏色的衣衫。
“不知是真不要命了,還是實在膽大。”王陽也是佩服,“那處懸崖確實是一條衝下山的路。不過,他們即便沒有墜江而死。也會被我們在崖下守著的船抓獲。”
剛墜入江中的人有何反抗能力?
“我要找落落!”羅星河又急又怒,“若落落有事我就跟你們拼了!”
魏風道,“放心,我們也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等看結果再做打算吧,羅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