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薄文宇身著一身黑色衣物,宛如暗夜使者般從樓上緩步而下。
那黑色彷彿是他內心沉重情緒的外在映照,每一步都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壓抑。
安蓮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心中已然明瞭。
她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有心疼,有無奈,更多的是對兒子深深的愧疚。
她默默走上前去,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輕輕地拍了一下薄文宇的肩膀。
薄文宇微微顫抖了一下嘴唇,那薄唇輕啟:“媽,我出去一下。”
安蓮抿了抿唇,努力擠出一個微笑,“好,早去早回。”
看著兒子漸行漸遠的背影,她的眼神中滿是苦澀。
她的兒子今生還能擁有幸福嗎?
這一路走來,命運對他太過殘酷。
而這一切的根源,都是她曾經犯下的罪孽啊。
她悔,她恨,那些曾經被虛榮和慾望充斥的日子,讓如今的他承受了本不該承受的苦難。
從醒悟的那一刻起,她摒棄了過往奢華的生活。
那些大牌、限量款,曾經是她炫耀的資本,如今在她眼中卻如過眼雲煙,她再也不需要了。
薄文宇開著車,神色冷峻地駛向殯儀館。
他從薄南塵那裡得知顏琳昨晚已經被火化了,今天他要去取她的骨灰。
雖然他們之間的緣分充滿了波折,可畢竟相識一場,他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她最後連個安息之所都沒有。
在他心裡,顏琳就像一顆流星,短暫地劃過他的生命,卻留下了深深的痕跡。
他知道,取走骨灰,是他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也是對這段複雜關係的一種交代。
到了殯儀館,那股莊嚴肅穆的氛圍讓薄文宇的心情愈發沉重。
他邁著沉重的步伐,走進那扇冰冷的大門,彷彿每一步都在與過去告別。
他向工作人員表明來意,很快工作人員就把他帶去領取顏琳的骨灰。
薄文宇怎麼都沒想到,昨天還和她說過話,今天她就變成了一個小小的盒子。
他從工作人員手中接過,微微頷首,“謝謝。”
薄文宇昨晚幾乎一夜未眠,他聯絡了渝城最好的墓地。
他深知顏琳生前是個追求光鮮亮麗的人,她熱愛美好的事物,渴望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所以這一次,他給她找了一處風景絕佳的地方,讓她能在死後也被美好環繞。
當墓地的工作人員將顏琳安葬好,薄文宇靜靜地看著墓碑上的照片。
這是他從顏琳的朋友圈中找到的一張照片。
那是她上高中時的模樣,照片中的她笑得那樣純真,沒有後來經歷世事的滄桑與複雜。
那時的她,眼中有光,那笑容彷彿能驅散世間一切陰霾,如同春日暖陽般溫暖人心。
“顏琳,過去的紛紛擾擾都結束了,以後你就在這好好休息。”薄文宇輕聲說道,像是在對她說,又像是在對自已說。
他知道,這一路走來,他們之間有過太多的糾葛,那些情感的羈絆、利益的衝突,都隨著她生命的終結而畫上了句號。
“甜甜你不用擔心,我們會照顧好她,她的人生一定是充滿愛的。”
“這個地方你喜歡吧,山清水秀。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以後我不會再來看你。”
說完,薄文宇不帶一絲留戀轉身向前走去。
他在跟過去告別,告別那些刻骨銘心的回憶,告別那些愛恨交織的歲月。
他知道,只有放下,才能讓彼此解脫。
薄文宇離開墓地直接開車來了薄南塵他們這裡。
他和薄南塵說明來意,“二叔,顏琳有幾句話想轉告給二嬸,現在要告訴她嗎?”
薄南塵思忖片刻點了下頭,“我去叫洛洛下來,你到外面亭子裡等我們。”
“好的二叔。”
薄南塵來到臥室的時候,南宮洛正在看書,“洛洛,看什麼呢?”
南宮洛將書名翻給他看,而後笑著開口:“學習如何當一位好媽媽。”
薄南塵走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洛洛不學習也會是一位好媽媽。”
“你每天就知道誇我,這樣下去,我會驕傲的。”
南宮洛看著薄南塵好似有什麼事要說一樣,她問:“你有事找我?”
“嗯,小宇有事要和你說,你跟我下去一趟。”
聞言,南宮洛放下手中的書,“好,他在哪?”
“樓下亭子裡。”
幾人圍著茶爐而坐,南宮洛看著薄文宇,直接開口問道:“你有什麼事要和我說?”
“二嬸,我是替顏琳轉達幾句給你。”
提到顏琳,南宮洛眸色沉了沉,“她要和我說什麼?”
坐在她身旁的薄南塵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南宮洛看著他們,總覺得他們好似有事情瞞著她一樣。
“小宇,有什麼你就直說吧。”
薄文宇點了下頭,“二嬸,顏琳讓我轉達她對你的歉意,她說以前對你做的那些事,說的那些話,通通都對不起。”
“還有她以前是真的有把你當姐姐。”
南宮洛眉頭微蹙,這些話有些不像是從顏琳口中說出來的一樣。
“她怎麼了?”
“怎麼突然和我說這些?”
“醒悟了?”
薄文宇低垂著腦袋,“二嬸,顏琳她昨天跳樓自殺了。”
“這些話是我昨天去接孩子她跟我說的,我想那時候她應該就已經想好了。”
“除了這些,她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昨天我送孩子回謝小楓家的時候,鍾敏告訴我,顏琳只有一個要求,就是讓孩子不要知道她的存在。”
南宮洛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內心像是被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各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已此刻的心情。
本以為大仇得報之後會有一種酣暢淋漓的快意,但真當這一刻來臨之時,那種感覺卻並未如預期般洶湧而至。
同樣令她感到意外的是,面對這樣的結局,她竟然也沒有覺得有多難過。
薄文宇走後,南宮洛輕輕靠在了他寬厚的肩膀上。
“阿南,顏琳她……那樣膽小怕疼的一個人,她是怎麼有勇氣跳下去的?”
薄南塵伸出雙臂,將南宮洛緊緊擁入懷中,感受著她微微顫抖的身軀。
“也許對於顏琳而言,這是一種解脫吧。”
“有時候,來自心靈和精神上的折磨,遠遠比肉體上所承受的疼痛更為痛苦、更為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