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精神世界裡，李問走到光束之中，在門前駐足。
“真真，希望我還能這樣叫你。你剛才說了，選擇走進這扇門，我爸不會死，我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那無視這扇門呢？除了一切都不會改變之外，還會發生什麼？”
真真沒有出現，只是從黑暗中傳來聲音。
“你會死，我會殺了你。”
“意思是我沒得選，那我還是想要問一問，為什麼？”
“殺了你就等於是殺了小先生，那樣我就徹底自由了。”
“小先生……”李問記得真真有幾次提起這三個字，疑問道：“他究竟是誰？”
真真沒有正面回答李問，說道：“小先生歷經塵世輪迴，曾有一世是舉世無雙的劍仙，我是他劍中孕育出的劍靈。”
“小先生的前一世，自身修為還並不高，但遇到了芙蓉鎮大劫。他沒有消滅克魯樹的力量，眼睜睜看著克魯樹毀滅了芙蓉鎮。小先生悲憤難當，消耗壽元將我煉製成鎮碑，將克魯樹鎮壓在已經化為廢墟的芙蓉鎮下，他自已則進入下一個塵世輪迴。”
“我追隨小先生幾世，已看到了人間花花世界，心智和人類幾乎無異。小先生擔心我的人性作祟，不甘承受永遠化作鎮碑的孤獨，進入輪迴前便將我封印在此。”
“我在這【蔚藍】之下忍受了七年的風吹雨打，直到不久前這一世的小先生找到我，說他選中了一個少年，決定徹底終結塵世輪迴，將解決問題的希望交給這個少年。”
“解決問題？解決什麼問題？”李問疑問道，他已經知道真真說的小先生是誰了。
“我不知道。小先生只是囑咐我，在告訴這個少年答案之前，要對他進行考驗。”
“這個少年，就是你。”
儘管已經猜到了，李問還是感到很震驚。
那條陪著他從孩子長成少年的柯基犬，居然是一個有著通天本領的人物？
襤褸少年的模樣在李問腦海裡浮現，或許……那才是王子……也就是小先生的本體。
“但小先生終究還是大意了。”
真真的聲音夾雜著笑意，繼續說道：“他為我選擇的這條路，我未必會走。”
“我跟著他閱歷紅塵，我也是有思想的，我還有兩條路可以選！”
“第一條，我無視他的囑咐，永遠與克魯樹為伴，與世無爭，做一個潛心修行的鎮碑。”
言畢，真真頓了一下，聲音變得激昂了些，說道：“第二條，我利用你們幫我解除封印，然後再殺了與小先生已是一體的你。小先生死了，世上便再也沒人能壓制住我，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想想我運氣還是不錯的，最初還擔心你引來的敵人不夠強，直到我看見了【第六指】，我就意識到機會來了。”
“那個靈物從外部破除封印易如反掌！”
“你說，我會選擇哪條路？”
不用去想，李問也知道真真當然會選第二條，她做的這一切不就是為了恢復自由嗎？
只是他沒想到真真會這麼狠，會連小先生……王子也要一併除掉。
李問問道：“既然你早已決定要殺了我，為什麼還要讓我選？”
“如果你選擇走進這扇門，你一樣會在這個時空消失，還免去了我親自動手，這樣對你對我不更好嗎？”
真真接著說道：“畢竟你對我還是挺好的，給你個復活你爸的機會，也算是報答你了。”
“選吧，我的耐心已耗盡，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李問做了個深呼吸，無數個面孔從他腦海裡冒出來。
李天異，華戟，沈老闆，乞丐，還有那些在冰落時落荒而逃的人們……
那一張張慌張而哭泣的臉。
李問抓住門把手，將門推開。
吱呀——
他果斷的推開門，卻沒有馬上把腳邁進去，而是佇立在原地，陷入沉默。
他眼前的畫面依然在定格狀態，黑暗中也沒有任何聲音，沒有誰打擾他做出選擇。
只要邁出這一步，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可以再次看到那張外表兇惡、內心溫柔的臉。
還能再叫他一聲爸，聽他叫一聲小子，或者……
兒子。
良久後，李問抬起頭，對著黑暗中開口。
“你說，我爸不會死，我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那我和我爸走後，榕市呢？”
“榕市裡的人會怎樣？”
真真的從黑暗中傳來：“我把你爸傳送走了，那些怪物的母體就不會死，至少不會那麼快死，這個過程中還會繁衍出更多的子嗣，榕市當然會更快的淪陷。”
“至於城市裡的人類，當然是保不住了。”
“不過後面的事情對你還重要嗎？至少你們父子保住性命了不是嗎？”
聞言，李問再次沉默。
過了一會後，他低著頭說道：“我終於明白，爸爸做了一件多麼偉大的事情了。”
啪嗒。
李問退回一步，將門關上。
真真問道：“機會只有這一次，你不想活了？也不救你爸了？”
李問苦澀的笑了一下，道：“這種時候，我用全城人的命換我們父子的命，我爸可能真的會打死我吧？”
“為了別人犧牲自已，值得嗎？”真真再次問道。
“有個人對我說過，護火使有護火使的責任，現在……我雖然變成了別人的樣子，但我知道，我已經是一個護火使了。”
李問深吸口氣，眼神變得清澈，平靜地說道：“以前我不理解他們，我爸，王子，華戟，沈老闆，乞丐，還有張少國……我不明白他們的無私，他們的執著，不明白他們為什麼隨時都可以把生死置之度外。”
“現在我好像懂一點了。”
“護火使從來就不是一個擁有特權的身份，而是一份犧牲小我的責任。”
真真的聲音變得嚴厲：“所以……你確定要無視這扇門？”
李問轉過身，緩緩地閉上眼睛，用行動表達自已的態度。
“要殺，便殺吧。”
下一刻，李問身後的門消失，那束光向四面八方擴散，將黑暗照亮。
真真的身影徐徐走來，微笑的看著李問，道：“很榮幸……也很不幸。”
“大哥哥……”
“你透過小先生的考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