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
榕市。
李問撐著一把黑傘走在雨中,細小的水花濺在已經發黃的球鞋上,他抬頭看向天空。
一座座層疊的冰山懸浮在空中,陽光經過透射和折射而富有層次的灑落大地。
藍色的天網在冰山下拉開,籠罩著整座城市。
“陰了半個月,終於出太陽了。”
李問駐足伸出手接了一會雨水,這才繼續向前走去。
這是一個長相青澀的少年,留著黑色短髮,眉心中央有一顆淡淡的紅痣。
他的目的地是正在舉行婚宴的酒店。
以李問還未成年的年紀,是不太能吃上同學的婚宴的,事實上正在舉辦婚宴的這家人連請帖都沒給他。
但他必須要去。
他要吃飯。
迎賓的親友沒有阻攔李問,誰也不可能把男女雙方的親戚朋友認全,只是見李問長相青澀,便沒有發煙只是給了幾顆喜糖。
李問朝喜糖看了一眼,眉頭微皺,朝婚宴大廳裡走去。
喜氣洋洋,佈滿了紅色。
三十來桌,基本上已經坐滿,司儀和新郎新娘正在臺上走程式,有些心急的人已經開始吃喝起來。
李問找了個空位坐下,看向身旁正啃著豬蹄的髮量稀少的男人,問道:“好吃嗎?”
少發男人張開油乎乎的嘴說道:“都說酒店擺席的菜味道不好,但這家的豬蹄超讚!”
誇就誇,少發男人還豎起了大拇指。
李問幽幽的說道:“一塊爛掉的死老鼠肉,真有這麼好吃?”
少發男人的神色凝住。
“你胡說些什麼?”
“還有這一桌子的腐肉和石塊,你們不磕牙嗎?”
李問指向桌面上的菜餚,提高音量,一桌子正在吃喝的人全都愣住,用不善的目光看向他。
“你這小孩,主人家大喜的日子,怎麼能開這種玩笑?”
李問盯著說話那老人手中的酒杯,搖頭道:“你看你喝的滿嘴都是血,別貪杯了,少喝點。”
乓!
老人將酒杯一摔,起身朝李問走來,喝道:“沒教養的孩子,老子替你家大人教訓你!”
李問剛要站起來,卻被身旁那少發男人按住肩膀,後者說道:“惡作劇了就想跑?你就活該被教訓!”
“對!揍他!!”一桌人都面露兇惡之色朝李問走來。
李問才不相信他們是真的要教訓自己,就算要教訓,方式估計也是吃。
就在李問雙臂發力,試圖擺脫困境之時,忽然一道身影掠了過來,一掌帶著洶湧的力道拍向餐桌。
砰!!
劇烈的藍白色雷光在桌上炸開,整個婚宴大廳一瞬間被映照的驟亮。
待光芒暗下後,李問周圍的情況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依然是佈滿紅色的大廳,但不是喜慶的紅綢紅布,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跡。
屋頂、牆壁、地板上全是在流動的血。
餐桌上的菜餚變成了腐肉和石塊。
和李問之前說的一樣。
除此之外,大廳裡全是屍體。
那解救李問的男人轉過身,咧嘴一笑:“你沒事吧?”
男人頭上頂著一看就是新燙的捲髮,穿著花襯衫,戴著蛤蟆鏡。
李問心想,這年頭舞廳裡的街溜子都不這麼穿。
但正是因為這獨特的造型,李問記得他。
“我認識你,你是那什麼……”
“護火使。”燙頭男人接過話。
“謝謝。”
燙頭男人甩了下手,雙手叉腰道:“不必謝,搞定侵入,本就是護火使的天職。”
李問環顧四周,低聲道:“這裡是……”
“應該是一隻造夢的侵入弄出來的,剛才那一切都是夢境,現在你看到的才是真的。”
燙頭男人在椅背上坐下,托腮道:“不過看來這隻侵入除了造夢,還佈下了這座牢籠,想要把我們困在這裡繼續造夢。”
“有辦法破嗎?”
“簡單。”
燙頭男人打了個響指,道:“在夢境再次出現之前,找到他的本體就行。”
說著,燙頭男人左右望望,道:“跟我來。”
李問跟著燙頭男人在大廳裡轉了半圈,燙頭男人終於在一座側門前停下。
“就是這了。”
燙頭男人退後一步,道:“去吧,它就藏在裡面。”
李問問道:“你怎麼不去?”
燙頭男人雙手抱住後腦,道:“護火使是有原則講道義的,這裡你先來,賞金是你的。”
“我缺錢,就不客氣了。”
李問說了一句便往前走去,在伸手即將推開門的時候突然轉過身,一把掐住燙頭男人的喉嚨。
“唔……你,你幹什麼??”燙頭男人被噎的說不出話來。
李問平靜的說道:“現在我看到的一切依然還是夢境,你就是侵入本體,對吧?”
言畢,李問眉心中央的紅痣顏色迅速變深,綻放出血紅色的光芒將燙頭男人籠罩其中。
“唔……唔!!”
燙頭男人掙扎了幾下,身體開始冒煙,然後扭曲、變形,最終變成了一隻黑色的小兔子,被李問提在手中。
轟轟轟——
與此同時,一輛地鐵從李問身後疾馳而過,與李問的後背只相差一掌之距,呼嘯的風將李問的衣角吹得獵獵作響。
周圍的環境再次發生變化,熙熙攘攘是等待地鐵的人群。
李問朝路牌看了一眼,3號線。
這時,李問突然感到手指一痛,冷不防被咬了一口,小黑兔趁機跳上樓梯。
“不好,我下半年生活費!”
李問驚呼一聲,就欲衝上樓梯追去,卻見一個男人抓住一雙兔耳朵,提著小黑兔緩緩地走下來。
燙頭,花襯衫,蛤蟆鏡。
這男人和李問在夢境中遇見的燙頭男人一模一樣!
“這個小傢伙是隻低等的造夢侵入,沒有傷人的能力,只能依靠造夢誘導人死亡進行捕獵。它剛才冒充我的模樣,是想騙你去跳地鐵。”
男人抬起手在小黑兔的腦袋上彈了一下,道:“學我還學的挺像!”
李問警惕的盯著男人,沒有說話。
“不是夢境了,我是真的。”
“怎麼證明?”
男人指了指頭頂,李問抬頭望去,看到地鐵的頂上依附著一層青色的光芒。
李問問道:“這是什麼?”
“極光之城。”
男人從襯衣胸口的口袋裡掏出一根菸,解釋道:“這小傢伙在地鐵站造夢捕獵,沒成功還好,成功了你跳地鐵自殺不得上新聞?在極光之城的覆蓋下,你和這些路人在同一區域,卻彼此看不見。”
李問思索了一下,看向小黑兔說道:“所以它的目標只是我?”
“因為它知道你的目標也是它,乾脆就引君入甕除掉你。”
“你早就知道了?”
“所以我只對你和我用了極光之城。”
男人提了下兔耳朵,道:“當然還有這個小傢伙。”
李問眼中的凝重少了些,但依然警惕的盯著男人。
男人拍了下胸脯,笑道:“現在相信我是真的了吧?”
“我懷疑你跟蹤我。”
“咳咳,沒那必要。”
男人向李問伸出手,道:“鄭重的介紹一下,我,榕市反侵特局的扛把子,也是榕市最帥的護火使。”
“華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