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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出京

眾人回到方府時月光已然躲進雲層中,夜色融融,就連星子都是黯淡無光。

方府外,方白洛身後跟著一眾僕從皆在府外翹首盼著,他就怕突生變故便未曾進宮,正踱著步子不住的擔憂。

深夜的長街上傳來車馬的軲轆聲,方白洛連忙上前探查。

方家眾人已安然歸來。

方白洛內裡鬆下一口氣來迎了上去。

宮裡蘇落歌跪在碧色的琉璃瓦子下眼神毫不避諱的盯著文淵閣,他眼裡深邃看不見任何該有的情緒,就那麼直勾勾的看著。

“王爺,皇上請您進去。”

葉觀面上帶著訕笑,蘇落歌面上陰翳的他膽顫。

蘇落歌聞言站起身進了文淵閣,文淵閣是皇上平日裡獨身一人休息的地方,如今蘇君衍面色蒼白的躺在烏木鎏金寶象紋纏枝床上,見蘇落歌迎著燭火近前來,立在他的榻前卻一語不發。

蘇君衍看著蘇落歌,梗起脖子喉間嗬嗬道

“如今,你就這樣恨朕嗎?”

蘇落歌不語,面色依舊沉著,蘇君衍只覺得自己抬起的脖領痠痛,不由的將頭落在枕上,失神的笑了笑道

“你五歲之前都是個尊兄愛弟的好孩子,對朕更是孝順有心,更是在逆王謀亂那一年替朕擋了刀,你那個時候是多麼讓朕驕傲的孩子啊,可如今我們父子如何走到這般境地。”

“是啊。”

蘇落歌伸手捏了一把嗶啵作響的燭心,燭心滾燙他卻渾然不知,隨著他的指尖輕碾燭心的火苗暗淡消失,紅色的燭淚將他指尖沁紅如同鮮血,蘇落歌盯著燭淚道

“從前兒臣那般驕傲,曾將父皇視為彼岸,也曾將父皇當做此生榜樣,兒臣那樣敬你尊你,可父皇呢?父皇又做了什麼?深夜裡兒臣臉上的傷痛的難以入睡,兒臣只想求您寬慰幾句,卻不曾想聽到你與皇后娘娘商議著如何處置兒臣,說兒臣像極了瑤妃,說當年的瑤妃讓您害怕,說今日的蘇落歌不過五歲卻有些堪比成人的堅毅,怕會變成與我母親一樣的人,成為遼國的一個隱患,父皇啊父皇,瑤妃到底是怎樣一個女子竟讓你如此忌憚,連你與她的兒子都不放過?”

蘇君衍啞然失笑道

“瑤妃,哈哈哈,瑤妃,朕與瑤妃年少相識,朕也曾為之付出真心,可當年朕就算不是皇上,也是身份尊貴的王爺,你的母親出身江湖,那一身肆意瀟灑在進了王府後便成了桀驁不馴,她氣王府裡的女人太多,幾次三番離府出走,已經引得太后不滿,是朕極力保全了她!後來她有了你,這才將性子沉了下來。”

蘇君衍眯著眼睛,憶著當年的事兒。

那年三月春,瑤妃身子本就弱,御醫又是些尊陳守舊的人,因著瑤妃身孕開不得重藥,用不得新藥,加之瑤妃孕中鬱郁,便早產了。

當年白雲醉還不是皇后,只是與瑤妃平起平坐的雲妃,宮中被鈺貴妃把持著,寵愛被瑤妃攬在她宮裡,雲妃當年過的甚不如意。

當年太后還未身故,她連夜將雲妃喊進永寧宮,讓她將沒有家世孤身一人的瑤妃藥死在她生產的當天,瑤妃性子不羈根本不聽任何人的規勸,就算進了宮成了瑤妃,也是多次與皇上爭吵,甚至大打出手。

宮中可不能有這麼一個大逆不道的妃子,這絕對不行!唯一可行就是去母留子,皇子可留,但那樣忤逆的瑤妃絕不能留!絕不能讓瑤妃的性子教壞皇子!

皇上得知瑤妃死訊是太后與雲妃向瑤妃下手時,他隱約是知道的,可他卻沒有阻止,而是預設了!

或許是瑤妃多年性子不曾改變他對她有些倦怠,又或許他太過忌憚瑤妃的身份,竟縱著那碗毒藥進了瑤妃的嘴。

後來他悔了,連忙趕去瑤妃的瑤華宮裡,可那時為時晚矣,瑤妃瞪著她的雙眼,雖在笑,可那笑卻如此陰冷滲人,嚇得蘇君衍步步後退。

再後來蘇君衍一見蘇落歌便想起那天夜裡瑤妃的模樣,所以在白雲松的提議下將剛出生的蘇落歌交於不能生養的白雲醉撫養,想著白雲醉無子無女因此能對蘇落歌好些。

可憐瑤妃到死也只能躺在守備森嚴的陵園裡根本獲不得自由。

因著瑤妃之死蘇君衍消沉不少,白雲松為人奸猾,在那期間得了皇上青睞,前朝得臉,期間竭力的培養自己的門生,一時間是風生水起。

連帶著撫養五皇子的白雲醉都在後宮好過不少,後來白雲松做了丞相,白雲醉亦因著撫養五皇子有功,也因著白雲松的緣由被封為皇后。

可蘇落歌的母親卻再也盼不到孩子長大,只因她出身江湖卻因著愛蘇君衍將自己甘願囚於籠中,不成想卻為此喪了命。

蘇君衍收回自己的思緒,他看著眼前的五皇子伸了伸手,五皇子並未接住他的手,只是冷冷的開口道

“父皇,五歲那年兒臣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身世時那樣害怕,以至於兒臣驚懼之下跌入荷花池中,冬日寒冷,您知道那池水有多冷嗎?所幸兒臣命不該絕,之後因我氣憤自己喊了多年的母后竟不是自己真正的母親,所以打翻了她手中的湯藥,父皇便在她的哭聲中將兒臣扔進那暗無天日的行宮,父皇可知那些歲月兒臣如何度過的嗎?每每想起那無邊苦寂就像是如骨附蛆一般縈繞在兒臣心頭,讓兒臣不敢忘懷行宮中陰冷的時光。”

蘇君衍縮回自己的手,過去的罪惡就如同繩索一般此刻勒緊著自己的脖頸,勒的自己無法喘出氣來。

“皇上,皇上!”

葉觀慌忙的跑了進來,見蘇落歌與皇上面色皆不善,便吞嚥著喉間,一時不知如何開口,蘇君衍思緒被人打斷依然是不耐,他斥道

“什麼事!說!”

葉觀腿腳一軟噗通一聲跪了下去道

“皇上,江大人來了,說有要事要奏!”

說罷慌忙的瞧了蘇落歌一眼,便匆匆的收了回來,皇上掙扎起身,揮了揮手對葉觀說

“將他帶進來!”

江智淵蹣跚著進了文淵閣,蘇君衍見江智淵的模樣倒是十分驚異,隨即開口道

“你這是怎麼了!如此狼狽!”

江智淵見蘇落歌在,立刻俯下身道

“皇上!求皇上為臣做主!臣領旨守在稷王府外不許任何人進出,可自打五皇妃進宮入夜未曾歸,五皇子便在府中極力要出府,臣不敢有辱聖命絕不肯私放他出府,卻不想五皇子竟對臣和守著稷王府計程車兵大打出手!私逃了出去。”

江智淵衣衫破損,嘴角掛著血跡,連著灰白的頭髮也被扯亂了一縷,他見皇上不語,又厲聲道

“皇上!五皇子出手狠辣哪裡將皇上您的旨意放在眼裡,您大可以指了人去瞧一眼啊,稷王府外是死傷遍地啊!”

蘇君衍沒有反駁江智淵,因為他知道蘇落歌是怎樣的性子。

蘇君衍躺在榻上聽著自己腔子裡的心跳聲,看著靜默立在那,哪怕是看也不願意再看自己一眼的蘇落歌。

他知道他的孩子對於自己就像是有著一層看不清的隔膜,將他圍困起來,自己與蘇落歌如今是愈來愈遠了。

蘇君衍閉上自己酸澀的眼眸,多年前他便已經錯了,瑤妃本就不屬於紅牆之中,如今不能在錯了,蘇落歌與她性子相左。

當年瑤妃因著自己的猜忌沒了命,唯獨剩下這麼一個孩子了,紅牆之中亦不適合蘇落歌,不如放了蘇落歌,也算全了瑤妃當年想重獲得自由的念想吧。

蘇君衍勸退了江智淵說定給他一個交代,待江智淵走後,他命葉觀從文淵閣黑漆牙雕的屏風後面,暗格中取出一幅畫卷來。

蘇君衍溫柔撫摸著那幅畫像過後,不捨的將畫交給蘇落歌道

“這是你母親的畫像,這還是多年前鶴鳴道長所畫,朕儲存多年,如今交於你了。”

蘇君衍見蘇落歌接了畫繼續道

“或許你是恨朕的,可朕當年能坐在這個位子上是難之又難,自然要規避那些讓自己皇位受威脅的人事物,朕是皇上即便是錯了那也是對的,旁的人不得忤逆!你這樣的性子不適合待在京都,帶著你的王妃離開京都吧,拿好你母親的畫像,以後別再回來了,朕許你親王之尊,讓你此生榮華的過完一生,朕多年欠你的,如今也只能這樣補償你了,什麼蒼穹閣的,朕也不會疑心你了,即便是你又如何呢,那不過皆是朕的因果。”

皇上傳來葉觀,下了旨意。

“五皇子無故出手打傷朝中重臣,杖責三十,責令沐蘭節後遷出京都至雲舒城,無召永不得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