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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仇(一)

“王婆,這批貨質量可比上一批好,你自己看看,這模樣,嘖嘖,我看了都忍不住。”

昏沉中,好似有一隻手挑起他的下巴。

他緩緩睜開眼,面前站著兩個人,一個男人手裡拿著長鞭,而另一個體態豐腴的女人正用充滿淫慾的目光打量著自己。

龍仇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脖子上卻傳來冰涼的觸感。

“這是哪一族的小妖,長得也忒俊了,就是瘦了點,有些乾巴,不過我閱妖這麼多年,還從沒遇到過這樣的極品呢。”

王婆發出一連串咯咯咯的笑,扭著身子走上前,舌頭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嘴唇,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

“別碰我!”

乾澀沙啞的聲音帶著驚懼和不足重視威脅,他微微仰起頭,如一隻困獸般露出自己尚不尖銳的獠牙,排斥著整個世界。

“哎喲?”

王婆抬手捂住嘴,目光驚詫的望向那對瑩潤的龍角,“龍族?!你從哪兒弄來的,那群龍妖可不好惹,你可別給我找麻煩。”

男人扭頭,手裡的鞭子舞動,猛地捲住地上人的脖子,一把拖到身邊,俯下身捏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頭仰望。

烏木般的眼瞳好似黑曜石般閃著粼粼光澤,微微上揚的眼尾拖出一抹迤邐的紅暈,勾魂奪魄。

“放心,這是個串兒。”男人手裡的鞭子拍打在他臉上,聳了聳肩,“連血脈都沒覺醒,也不知道是龍妖和什麼低等妖怪生的,也就能維持個人形,給他戴鎖妖鏈只是走個流程。”

他一邊說著,手一邊拽了拽龍仇脖子上那條泛著淡淡紅光的項圈。

“他的上家主人從奴隸場把他買出來的,本來留著給自家姑娘做爐鼎的,結果這傢伙一直沒能覺醒血脈,又觸了主人家的黴頭,就賣到我手裡了。”

“怎麼樣,雖然是個廢妖,但這副面相可是絕頂的。”

王婆起初的興奮在聽到沒有覺醒血脈之後淡了幾分,頗有些遺憾的說,“可惜了可惜了,但凡覺醒一點血脈,都能掛一個好價錢。”

她的目光落在那張堪稱妖冶的面容上,心頭又忍不住顫了顫,擺了擺手,“就按樓裡二等妖的價錢,有這樣的一副面相,合歡門的那些人可要搶破了頭。”

隨著錢袋子的交接,更多的妖從小黑屋中放了出來,無一不是容色姣好,妖氣羸弱,龍仇縮在角落,漆黑的發和眼眸在一堆妖之中格外顯眼。

“來人!”

王婆朝著朝著外面大喊一聲,目光望向一堆妖當中最為顯眼的龍仇,伸手指著他笑道

“把那個小妖給我洗乾淨了,本媽媽今兒也要過過癮!”

“是!”

四五個膀圓腰粗的大漢擼起袖子便朝著龍仇走去,熟練的把人打暈扛走,並沒有注意到,那妖脖頸上的鎖妖鏈發出一聲細微的聲響。

數千年前,人仙魔三界大戰。

自那戰以後,天地之間用於助妖修習的妖氣愈發匱乏,反而人間修士所修之靈氣昌盛至極。

長久以來,妖族漸漸淪為人族的奴隸,除卻那些修為高深的大妖,幾乎所有妖都在人族之中仰人鼻息而活。

修士多養妖。

養之醇厚,可掠其精元、精骨輔以修煉,血肉入藥可有奇效,魂魄可練為器靈。

更有修士育妖為爐鼎,與之雙修可大增修為且自身無反噬。

妖者,奴也。

【任務簡介:讓妖族擺脫如今困境。】

龍仇緩緩睜開眼,燭光暗沉,濃重的薰香衝入鼻尖,粉紅的華麗帳幔墜著明珠,處處體現著俗不可耐四個字。

“喲?醒了?”

王婆掀開簾帳,目光落在眼前人的面上。

暗沉的燈火襯得他的面容更加驚心動魄,烏黑的發如綢緞般在床榻上鋪開,雙眸流離間隱現絲絲妖豔,宛若天成的瀲灩魅惑,誘盡蒼生。

此刻那雙眸子正含著說不出的驚怒,直直的望著眼前的人,脖子上的鎖妖鏈發著淺淺的紅光,禁錮著他因為情緒起伏而極度發顫的身體。

王婆臉上浮上一層極度興奮的潮紅,伸手輕輕撫上他的臉。

“滾!別碰我!”

龍仇失聲大喝,雙眸欲要噴火,卻掙扎不得,只得眼睜睜看著那隻手在自己身上游離。

“乖,媽媽我呀,可不像那些修士,要把你們剝皮抽筋,我只是個凡人,只要你把我伺候好了,以後啊,媽媽會好好疼愛你的。”

王婆說著又笑了起來,捏了捏他的臉,起身從不遠處的櫃子裡拿出一個盒子,燃起了香。

古怪的香味霎時間便瀰漫開來,王婆嗅著空氣中的香,長嘆一聲,圓潤臉上飛快染上一坨不正常的緋紅,步子搖晃著撲到了床榻上。

“別怕,媽媽我會好好疼你的!”

眼前女人那張大餅臉染滿欲色,直直得壓了下去,頓時滿屋旖旎,粗重的喘息聲夾雜著龍仇驚懼暴怒的嘶吼聲。

就在這時候,那節鎖妖鏈突然毫無徵兆的斷裂開,發出一聲細微的不能察覺的聲響。

與此同時,龍仇的聲音登時如同墜入地獄,低沉冰冷。

“我說,別碰我。”

只聽一聲噗嗤,一隻手直直穿透床榻上的人,鮮血順著手臂一路往下滑,不一會兒便四散溢開,他隨手將壓在身上的人推下去,半身浸滿鮮血。

燭火搖曳,屋室死寂,鮮血的滴答聲格外清晰,異香夾雜著滿室暖腥。

龍仇一隻手取下脖子上已經斷裂掛著的鎖妖鏈,隱在燭火暗色之後的雙眸悄然生變,萬千光華流轉之間,赫然是一雙凜冽的金色豎瞳。

他緩步走至門邊,輕輕推開門。

幾乎是在他踏出房門的一瞬間,整座樓的修士都感知到一股非比尋常的大妖氣息。

然而沒等他們去尋這妖氣的來源,帶著滔天殺氣的龍仇已經殺至眼前,沒有任何法決,僅僅是兩隻承載著磅礴的妖力的血手,將整座樓殺了個乾淨。

數不清的殘屍斷臂,鮮血將地面染的幾乎發黑,小妖們聚成一團,臉色慘白的看著正中央站著沒有一點動作的血人。

良久,他才動了動,抬起自己早已染的血紅的手看了須臾,輕輕顫了顫,緩緩歸於身側。

他也沒有去看那些小妖,緩步走到窗邊,伸手推開窗。

清風灌入,涼氣入骨。

窗外一片月色朦朧,高低錯落的房樓燈火連綿。

而他看到了,羸弱的妖族苟延殘喘,以自己的血肉供養著人族,為奴為僕,最終連靈魂,都要被禁錮在不得往生的牢籠。

而最後那所謂可笑的解脫,也不過是被人披著虛假的皮囊營造出來的幻象。

龍仇微微低了頭,雙目半闔,被風帶起的白髮遮住他的眸,分辨不出神色。

“逃吧。”

他們聽見他說,“逃得遠遠的,逃到沒有人族的地方,再也別回來了。”

待這樓中除了他外再無別的生息,他這才緩步走上這座高樓的臺階,每一步都極為緩慢,一層又一層燃起火光,燒盡一切不堪汙穢。

焰火破開黑夜,儘管在修士短短的幾道法決後便熄滅,仍給在絕境中掙扎的妖族,帶來一絲火光。

“嗯?追殺令?哈?還是個雜種?”

“什麼嘛,就是這樣的一隻妖把雲暉樓燒成一片廢墟?”

“連血脈都沒有覺醒,在雲暉樓的修士是怎麼死在他手裡的?都是一群廢物吧。”

滔滔不絕的議論聲在每一處地方響起,前些日子云暉樓被人一把火燒了個乾乾淨淨,裡頭死的還全是修士,那些個妖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離這兒最近的縹緲宗派人來查,用了法器查了好些天,竟然查出來是個混血妖怪乾的。

不得不說,他們只覺得臉都丟大了。

龍仇帶著寬大的兜帽隱在人群中,聽著這些修士大言不慚的放下狠話,心中冷哼,繞過人流離去。

“你怎麼出去了,快快快,快回來,要是被那些人發現你就慘了。”

離宅子還有些距離,一個老頭兒就已經杵著拐迎上來了,龍仇神色溫和下來,語氣輕柔,

“我沒事,他們發現不了我的。”

“怎麼發現不了,我們是妖!他們隨便扔個法器出來都能分辨出來你是妖,你還往外跑!”

老頭兒語氣算不得太好,卻隱藏不住擔憂之色,龍仇只得連連認錯,他這才沒再訓斥。

“阿爺,他回來了嗎?”

院裡走出來一個蒙著眼的姑娘,老頭見狀又連忙去扶她,嘴裡唸叨道,“你出來幹什麼,我不在你身邊你就該好好待在家裡,出來亂跑什麼!”

“阿爺,我沒事。”

姑娘語氣無奈的順從著被他牽進去,龍仇也一併跟著進去。

龍仇放下兜帽,一隻彩色的小鳥從院裡的大樹幹上飛到他肩頭,嘰喳叫了兩聲,後者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腦袋,示意他沒事。

這座宅子裡有很多小妖,但化成人形的只有那個老頭,因為他要照顧這個姑娘,這座宅子裡唯一的人族。

也正是因為這個姑娘,他們才可以避開那些修士的探查,保住一條性命。

龍仇從雲暉樓離開沒多久就體力不支暈了過去,被老頭撿屍撿了回來,這些日子一直在這裡養傷。

像是忘記了先前自己才屠殺過一座樓的修士。

他靜靜看著眼前和諧的一幕,突然眸光微動,朝著裡頭大喊一聲,“我出去一趟!”

說完,便凌身躍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