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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嚴律(二)

辦完手續,楚嚴律被安排住在東城的榛淄樓裡,這個小區受到高度保護,好幾戶都是摻雜在普通人當中的烈士家屬。

楚世深的骨灰只有小小的一處墳堆,沒有立碑,只有墳頭前鮮豔的花表示著這是剛下葬的人。

為保安全,楚嚴律甚至不能去祭拜。

陽光明媚,投灑下溫暖的暉光,卻也將事物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楚嚴律站在陰影處,望著豔陽下說說笑笑並行的人們。

回了家,他將楚世深的東西打包收好,放進一個箱子裡頭,零零散散的物件兒不多,有些東西他瞧了半晌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猶豫片刻也都收了起來。

做完一切,他出門吃飯,這附近四通八達,離警局又近,又有一所小學在這附近,算得上是個好地段。

飯吃到一半,電話聲響起。

他先是瞧了一眼,才接起電話,對面是他的導師,華國政法大學的教授,詢問他是打算在國外發展還是回國任職。

他客氣的婉拒導師想邀請他的話,語氣如平常一般沒什麼兩樣,但那張臉卻是了無生機,活像一張扎出來的紙人。

結束通話電話後,望著面前的食物怔怔發愣,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結了賬回家。

被派來觀察楚嚴律情況的人察覺不對,立馬向上頭報告情況。

:哪裡不對?

:精神不太對。

被認為精神不太對的楚嚴律門窗緊閉,關得嚴嚴實實,像是把自己封閉起來不與外界接觸,似乎這樣就可以讓自己逃離現實。

然而,正躺在床上跟黑暗乾瞪眼的人,識海中與統子交流了起來。

-查一下傅衍的人現在都在哪裡。

-收到!讓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升級版至尊統來看看。

統子賤兮兮的聲音被他無視,片刻後得出結果。

-宿主,男主最信任的幾個人分別在華國雲海市,越南、緬甸、以及意利。

-他還想開拓版圖?

-差不多,這次他們的貨被華國警方攔下來了,想跟黑手黨達成合作多一條渠道。

楚嚴律坐了起來,摸過床頭櫃上的手機訂起機票,黑暗的房間只有一點微弱的光,映著一張麻木的,了無生機的臉。

最終,光亮湮滅。

直到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急促起來,終於在門後人忍不住想要破門之前,咯吱一聲開啟一條縫。

一道陽光斜斜映了進去,如同半開的扇面緩緩放大。

楚嚴律的臉色好看不少,目光打量著門外陌生的面孔,“找誰?”

外頭的人反應極快,一瞬間調整表情,露出一副憨厚的神態,撓著腦袋遞了根菸過去,“我是住你對門兒的,喏,過來看看。”

他說完轉身指了指身後半開的門,楚嚴律的神色有些猶疑,伸手接過煙,生疏的動作叫人立馬意識到他是不抽菸的。

“謝謝。還有事嗎?”

“沒事了沒事了,我家那口子聽說這裡新住了人,叫我過來瞧瞧。小夥子,看你這麼年輕,大學剛畢業吧?”

男人很自然的搭起了腔,“晚點兒來我家吃個飯,我家那口子別的本事沒有,那手藝是一等一的絕。”

楚嚴律微垂了眼,遮住眼底的麻木之色,“可能不行,我馬上要走了。”

“你不是剛搬進來嗎?”

男人聞言站直身子,好奇的詢問起來,他抬頭笑了笑,語調平和,“嗯。工作的地方很遠,稍後就走,可能還要麻煩您幫忙看一下房子。”

楚嚴律摸出手機遞給他,“留個電話吧,以後還要麻煩您了。”

“小事小事。”

男人接過手機輸入號碼,一邊碎碎念,“小夥子在哪兒上班啊,離家這麼遠,交通便不便利啊,哎喲這年頭好房子可不好找。”

楚嚴律始終緘默無言,聽著他自顧自的碎碎念,好像也意識到自己話太多了,男人訕訕笑了笑,把手機還給他。

等大門關上,男人的臉色才沉了下去,掖在領子裡頭的通訊器扯出,低聲說道,“能不能查到楚嚴律在哪個地方工作。”

楚嚴律收拾好屋子,託著小小的行李箱趕往機場。

好幾通不同號碼打了進來,他索性拔了電話卡扔進垃圾桶,避免短暫的紛擾。

他們自然想勸著楚嚴律留在國內,留在他們的視線當中,好對他做到全方位的保護。

先前丟了個許曳,現在又走了個楚嚴律。

一時間讓他們頭疼得緊。

飛機落地是意利時間凌晨三點,夜幕漆黑,城市一片璀璨,街頭冷風呼呼的吹。

他緊了緊衣裳,箱輪滾動發出咕嚕嚕的聲音,在寂靜的深夜格外刺耳。

靠在拐角喝醉的醉漢瞥過頭瞧了眼聲音的來源,嘴裡嘟囔著含糊不清的話,楚嚴律看了看時間。

華國時間上午十點,快要十一點。

他從衣服口袋裡摸出一節煙,煙身有些皺巴巴的,在指節間搓了搓。

醉漢正倒在牆邊兒打鼾,被一巴掌拍醒,迷迷糊糊的看著眼前人用一口流利的意利語問他。

有火嗎?

他在身上摸了又摸,遞了個火機過去,楚嚴律接過,目光掃過上面刻著的華國製造。

啪嗒一聲,火光在他的瞳孔中倒映,他微微抬頭,吐了口薄薄的煙霧。

朋友,你是哪裡來的?

華國。

你是不是買錯機票了?我的意思是,很顯然米蘭更適合你,而不是納不勒斯,你知道的,有很多人都盯著你。

楚嚴律沒有回應,指間的香菸短了半截,隨後抵在牆上摁滅,拉著行李箱頭也不回的離開。

剛找好住處,外頭便下起了大雨,他看了看時間,六點,時間到了。

從老闆那裡順了把黑傘,外頭有些冷,他又多換了件加了薄絨的大衣,雨打在傘面啪啪作響,像是毫無規律的樂章。

此時,傅衍的心腹剛剛來到納不勒斯,準備和納不勒斯的黑手黨進行交涉。

楚嚴律站在街頭,街上行人零零散散,路過的人時不時向他投來驚豔的目光。

一直到一輛車隊出現在他的視野中,他的身形才有了動作。

漠然的目光隨著車上下來的人起了波動,握傘的手緊了緊,邁開步子朝著他們走了過去,心頭默唸。

-把buff開起來。

這是他之前某個世界裡遊戲裡學到的話,統子聞言在識海中擺出立正的姿態,立馬將各種負面數值全部關閉,力量技巧保護機制什麼的拉到最高,翹著腳驕傲的搖尾。

能被宿主需要的感覺真好,下一個世界還是給宿主選這樣以武服人的世界好了。

楚嚴律的異常頓時叫這夥人起了戒備。

黑傘遮住他的半張臉,露出流暢堅毅的下頜,垂下的流蘇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搖曳。

傘面啪嗒啪嗒的雨聲淹沒步伐,他站住身子,抬傘,露出一張斯文精緻的面貌。

華國人?

那夥人紛紛將目光投向一個人身上,那人滿臉兇相,倒三角眼透露著陰狠冷厲,視線越過眾人落到楚嚴律身上,眉頭擰起。

他怎麼覺得這人有點眼熟?

楚嚴律微微笑了笑,卻沒有一絲笑意,那雙眸子不知何時眯了起來。

只在剎那間,傘下的人便竄了出來,速度快到幾乎叫人眼前一花,他的拳頭便已經重重的落在最近的人身上。

被他突襲的人甚至沒能發出聲,接連不斷的重拳便如雨點般落下,身軀如同脆弱的娃娃一般片刻間沒了生息。

“草!弄死他!”

陡變的局勢讓這群人頓時臉色一冷,用拳頭幹架是他們認為最蠢的事。

無數個黑漆漆的槍口迸發出灼眼的火花,槍聲如驚雷般乍然響起,準確嵌入那人的身軀之中。

可下一刻,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楚嚴律好似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站起身脫下身上礙事的大衣,這才叫人看清楚他身上數個正淌著鮮血的槍傷。

他取下面上的眼鏡隨手一扔,指尖插入額髮往後捋,雨水順著他的下頜淌成一條小溪,在那片眸底染上一層陰鬱之色。

........

“律,大先生的電話。”

楚嚴律坐在沙發上,身側堆滿大頭幣,從弗蘭克手裡接過電話,面前的驗鈔機發出一陣嘩啦啦的聲響。

“老闆,什麼事?”

弗蘭克站在他身側,目光在他的發頂停留一瞬,伴隨著驗鈔機的聲音停下,轉而放入另一沓紙幣。

“那批貨你要怎麼處理?”

那頭是本土語言,要想讓老闆跟著下屬說話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楚嚴律似是認真考慮他說的這件事,笑道,

“老闆有什麼想法?”

“不管你怎麼處理,既然把人招來了,就按你的意思去做。傅衍可不是好惹的,希望你能長命百歲。”

“這是你對我的祝福?我知道了。”

楚嚴律起身走到窗邊,下意識想從衣服兜兒裡摸支菸,卻摸了個空,他也不在意,扭過頭看了眼弗蘭克的背影,隨口說道。

“聽說傅衍有意向跟查哈木買貨?”

“你的訊息倒是靈通。”

楚嚴律不反駁,帶著討巧賣乖的語氣開口,“老闆替我走一趟唄,就拿那批貨送給他們當禮物,我也是還沒有去過那邊,讓我去漲漲見識。”

他是要以從傅衍那裡截的貨去換一個接觸傅衍的名頭,代表查哈木集團跟傅衍做交易。

那頭的聲音頓了頓,“你真是個瘋子。”

楚嚴律笑笑沒說話,卻在下一刻凝住。

“還有件事,有一批瑤頭丸已經流向華國,數量不多也不算少,至於能不能找到,就看華國人的本事了。”

楚嚴律道了聲謝,臉色陰沉結束通話了電話,隨後徑直上了樓,從保險櫃裡取出一個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大洋彼岸,正在嚴肅開會的會議室響起一串不和諧的手機鈴聲,中止會議內容。

王博先是尷尬的笑了笑,把手機摁掉,示意會議繼續,電話又蹬蹬蹬響了起來。

他不得不掏出手機看了眼,頓時面色凝重起來,接了電話開啟擴音。

“有一批貨流過去了。其餘的什麼都不知道,查仔細點,數量不少。”

電話裡的聲音他們並不陌生,三年來只有三次電話,但每一次都給他們提供一條巨大的線索,讓他們得以扼殺流入國內的毒品。

王博還要說什麼,電話那頭卻在說完這段話後直接掐斷通訊,只留下一串嘟嘟聲。

原本嚴肅的會議室頓時繃緊,開始緊急討論起來。

不知道從哪裡入境,不知道什麼方式,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入了境。

這是一場硬仗。

傅衍並未第一時間離開意利,他也並不知道自己和查哈木的軍火交易會是跟楚嚴律接頭。

他站在落地窗前,眼中晦暗不明。

他不是蠢貨,不會察覺不出來許曳的反常,因此在許曳出來的時候,就被傅衍陰沉的目光嚇得心頭一跳。

他沒有打算裝作不知道,一把將人拉了過來圈在懷裡,儘管他心底明確知道自己是愛著眼前這個女人,但他依舊發出了自己的質問。

“你認識楚嚴律。”

許曳強裝鎮定點了點頭,心裡頭卻有個聲音在狂喊,不能讓他知道楚嚴律是世深的弟弟!他會殺了他!他一定會殺了他!

她只是忘記了,現在的楚嚴律,已經不是三年前的他了。

三年的時間足夠叫傅衍忘記曾經自己虐殺過數不清的人其中一位是什麼模樣,他輕撫著許曳的發,等待著她給他一個解釋。

許曳努力將記憶中楚嚴律的事情串聯,半真半假的話緩緩道出,“沒有認錯的話,他是我領居家的兒子,只是我十二歲那年,他們搬走了。”

“原本不確定,但他看我的眼神,才讓我確定下來。”

她還要感謝小時候兩兄弟各自養在別處,再加上兩兄弟相貌極為相似,小時候的模樣基本別無二致,又是叫的乳名。

傅衍若要去查,也只能查出自小父母離異,後來雙親接連去世的訊息。

她的話叫傅衍只覺得好笑,卻不打算追問,左右不過是他又得罪了誰,現在成長起來報復他。

至於許曳,只要她不想著逃。

別的事他總會處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