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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丞竹(十七)未完結

日光和煦,籠罩著繁華的京都城。

自選秀的訊息傳下已然過了三日,各家都忙碌了起來,雖說皇后的位置他們是撈不上了,但這場選秀乃是太傅親自點的頭,誰也不知太傅會不會一時興起嚴辦選秀,那些小心思也都歇了下去。

皇帝沒有實權,送捧在手心裡的掌上明珠顯然是不能夠的,可誰也不敢送庶女來應付太傅點頭的選秀,那這怎麼辦?好辦!親自去問太傅唄!

關府。

園林清幽,茶香繚繞,流水聲裹長廊竹亭,帷帳漫漫。

黑字落,關丞竹又手執白子,久久思索,許知守在亭外,便見一翩躚身影朝亭中而來。

“表小姐。”

許知拱手行禮,來人款身回禮,語調溫和,“表兄可方便說話?”

“公子在下棋,表小姐稍後再來罷。”

聽此話,女子亦未多言轉身便要離開,亭內忽然傳出關丞竹的聲音,“既然來了,就來與我對弈一局。”

許知聞言,側身讓出道路,待她步入亭內,便見關丞竹抬頭看她,抬手道,“坐罷。”

一局起,關丞竹有意讓著她的步子,看得出對面人已經盡力的尋找生路,如同逗弄貓兒狗兒般餵了好幾步,最後草草收尾。

“小妹又輸了。”她斂了斂眉目,如春風化雨,“也只有蘇大人的棋藝,能與兄長較量一二了。”

“他的棋已經到了終點,進無可進。”

關丞竹手敲桌面,語氣溫和,“下月你便要入宮了。”

顧時衣淺笑,“是。”

“關家養在顧家的人不少,誰都可以是顧時衣,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我只想為兄長做事。”

她語調溫和,卻是目光灼灼看著對面早已年過三十卻依舊光風霽月的人,關丞竹抬頭,神色沒有絲毫變化,“你喜歡我。”

話語直白毫不遮掩,而少女仍舊目光熾熱,堅定點頭,“是。所以,我會是顧時衣。兄長的願望,便是我的願望。”

“好。”

關丞竹笑了笑,“他到底是我的學生,待他好些。”

“時衣明白。”

登門拜訪關府的人不在少數,但見到關丞竹的卻是屈指可數,好在訊息遞了出去,太傅原話說的是,‘陛下大選,自然是要好的。’

這下各家都鬆了口氣,算是保住了自己的掌上明珠,卻也有和眾人截然相反的。

例如,沈氏。

皇帝與關丞竹有了分歧,這是沈老爺子早在十年前便預料到的情況,而他要做的,便是抓住時機,讓沈氏重新站在朝堂之上。

沒有一個帝王會甘心將權利拱手讓人,看著自己的天下對著自己的臣子畢恭畢敬,沈家一直明白這個道理,也是因此,哪怕先帝在時,也只是想要打壓制衡沈氏,而非痛下殺手,絕其生路。

昔陳氏便是很好的例子。

此次選秀要進宮的,是沈子熠的三女,沈儀華。

選秀的旨意下達至沈家時,饒是宣詔官也忍不住為沈儀華所震驚,幾乎是在離開沈家後,一封密信便緊接著傳到了關府。

彼時,蘇仲予正在關府同關丞竹商議朝事。

蘇仲予自科考點狀元后便由關丞竹親自提拔一路高升,如今任玄英殿大學士併兼工部侍郎。

聽到來人的稟報,蘇仲予忍不住笑出了聲。

“沈老太傅當真深謀遠慮,宮裡已經有了一位沈氏女了,還想往後位上送一位。”

關丞竹落下奏疏上的最後一筆,執起奏疏吹了吹未凝實的墨跡,又聽他說道,

“大人要攔下沈氏女嗎?”

“不必。”關丞竹頭也未抬,話音淡淡,“沈家要做什麼,都不必攔著,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蘇仲予知曉他的用意,點了點頭,心中卻不由得感嘆自己年少時的選擇有多麼正確,若是當初投了沈家門下,怕是與這朝堂無緣了。

二人又討論了一番各地要事,直到天色漸晚,蘇仲予才施施然離去。

晚膳後,關丞竹照舊埋在一堆等待處理的奏摺中,屋內靜謐無聲,唯有燭火時不時的跳躍,將案前人的半邊身影隱在暗處。

一筆落下,他揉了揉早已發酸的手腕,屋門被叩響,許知呈著醒神湯進屋,在他喝躺的間隙理好處理完畢的奏章。

等他喝完湯,許知才呈上一封信。

“按照路程,顧將軍此時已過汴寧關,約莫還有五六日便入京了。”

關丞竹寥寥掃了眼前三頁的廢話,嗯了一聲算是回應,沈家往軍中送的人已被顧三月扔進了野狼堆,估計下半生只能躺在床榻上度過,訊息被顧三月攔了下來。

信紙在火焰中化作綿長的灰燼,火光在他溫和沉穩的面目上跳躍,關丞竹拍了拍衣袖坐回案前,重新執筆翻看奏章,一邊道,

“有琴那邊有什麼訊息?”

許知剪了燭,一邊回應,“蘇大人近來,跟一位宮裡出來的老官人有些聯絡,那官人似乎,曾是先帝身邊兒伺候的人。”

關丞竹神色未變,“打聽出什麼了?”

“只說當年先帝去得蹊蹺,蘇大人還未查出具體的。”許知話音頓了頓,“公子,需要敲打敲打蘇大人嗎?”

關丞竹沒有應聲,待合了奏章才緩緩開口,“宮裡前些日子有一批進貢來的夏菊,給卿卿府上送些過去。”

“是。”

成陽侯夫人得了幾株稀有的夏菊,邀請京中貴婦前往府上賞花,凡事有頭有臉的高門夫人紛紛笑著應約,又將看重的女兒紛紛打扮起來,想著在成陽侯夫人面前亮一回眼。

關婉卿早早便起了,倒是陳鏡羽還唸叨著讓她多睡會兒,知道今兒府裡有宴會怕她累著了,臨走前還囑咐著貼身伺候的人照顧好她,生怕她累著。

卻是不負陳鏡羽所想,關婉卿邊梳著髮髻邊打起了瞌睡。

直到簪好髮飾,身邊人才輕聲把她喚醒。

鏡中人美豔華貴,眨著尚有幾分朦朧的雙目,呆愣著看著鏡面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揚起一抹絕美的笑,直看呆了身邊伺候的女使。

“各家夫人應當都在路上了,早茶都準備好了麼。”

尾音慵懶,她抬手撫了撫髮髻上的珠翠,毫不見先前睏乏疲態。

女使笑著應聲,“準備好了,都是各家夫人喜愛的茶點,小世子入宮前還問了夫人安好,帶了些點心才入了宮。”

“你就慣著他,哪日吃壞了牙我可不會訓他,到時候我哥哥來了才有你們受的。”

她一聲笑罵,女使卻有些變了臉色,訕訕著不敢說話,關婉卿也不在意,本就是拿兄長的名頭來嚇唬她們,免得她們慣壞了陳驕。

隨著絡繹不絕的車馬駛來,各家夫人都齊齊聚在了後院裡,尚在韶齡千金玩作一團,夫人們各各雍容華貴,舉手投足盡是大家風範。

這其中最受恭維的,便是蘇家的夫人方有琴,談吐得體落落大方,待旁人談起她與蘇仲予時,眉目間卻又摻雜著少女般的羞怯。

拐角處的關婉卿靜靜注視著院裡的一切,直到有人發現她的身影,她才笑著進了院。

“讓諸位久等了,是我的不是,府裡備了些粗茶點心,怕你們來得早了空了肚子。”她一邊笑著一邊攬住上前的方有琴,

“緒言可是終於捨得來了,若不是我從哥哥那兒討了這稀罕的夏菊,你怕是再捨不得來我府上走走。”

“你這是說的哪裡的話,還不是你家侯爺看你看得跟寶貝珠子似的,我哪裡好奪侯爺所愛。”

方有琴不留餘力打趣著她,引得眾夫人皆是笑開了臉,滿京都誰不知道成陽侯夫婦夫妻情深,成陽侯夫人又是如今隻手遮天的關太傅唯一的妹妹。

孃家勢大,夫家也跟著雞犬升天,誰不道一句羨慕。

關婉卿紅了臉受著眾人的打趣,又忙揮了手邊道,“今日可是叫各位夫人來賞花兒的,可不能鬧著我。”

院兒裡早就擺好了一盆盆漂亮的菊花,原本眾夫人還以為這院兒裡的便是那貢品了,這下隨著她揮手,一盆盆碩大盛放的珍奇夏菊才抬了上來,盡皆是平日裡沒瞧過的顏色。

眾夫人不免驚歎,有眼力的一眼便瞧出了不凡,這怕是宮裡的貢品,怕是陛下都沒瞧上幾眼,就這麼落到這侯府了。

關婉卿未曾移步,只笑著看這院中之景,目光在其中一位夫人身上停留一瞬,便飛快收回了視線。

那人也不是旁人,便是定國公府的少夫人,沈連姒。

而這短短一瞬間的眼神,卻也落在了方有琴眼裡,卻見她不顯聲色,面上做好奇狀朝著沈連姒開口,

“沈夫人這身衣裙樣式倒是新穎,從前並未見過,不知是哪家的款式?”

猝不及防被搭話,沈連姒身形微滯,眾人的注意也隨之落在她身上,便見她輕柔一笑,柔聲回道,

“這是夫君為我尋來的,我也不知是哪家繡坊。”

關婉卿清了清嗓子,貌似無意掃過她的頭面,“你這套首飾襯不出這套衣裳,我近日新得了套頭面,與你這身甚是相配,鳶衣,去把哥哥前些日子送來的那套頭面拿來。”

她有心送出去,旁人一眼便瞧了出來,沈連姒又如何不知。

她面上的笑意卻是淡了些,只道,“太傅給侯夫人的首飾自是好的,不過太傅對夫人的疼愛之心....”

“行了你別說了。”關婉卿沒好氣打斷她的話,“哥哥疼愛我我當然知道,哥哥送我的東西不差這些,我給你你就拿著。”

鳶衣呈著精緻的楠木箱子回來,遞到沈連姒面前,面對關婉卿幾乎無禮的話,沈連姒臉上的表情似是無奈,這才命人收好楠木箱子。

眾人雖未親眼見著那頭面,光是那楠木箱子上面就鑲嵌了好幾顆碩大的寶石,更別提那是關太傅給自家妹妹的,怎的也是價值連城。

如今看來,這關家千金還惦記著和沈少夫人的閨中之情,倒是這沈少夫人,頗有些劃清界限的意思。

將心頭的種子埋下,眾人又賞起了菊花。

關婉卿坐回軟榻上,半支起手撐著臉頰,頗有些興致缺缺,卻是掃了眼同樣坐下的方有琴。

後者接受到她的視線,起身尋了個藉口便離了院子。

出了後院,方有琴隨意找了個藉口支開女使,獨自進了一間廂房。

關好門,方有琴朝著許知微微頷首。

“不知大人有何要事吩咐有琴?”

許知沒有應聲,側身讓出道路,入目是一道竹紋屏風,依稀勾勒出屏風後一道欣長的身影。

方有琴面色微變,語氣恭敬行禮,“見過首輔大人。”

屏風後,關丞竹執書閱卷,低垂的眸目散著柔和的光暈,順著視線落在眼前的書卷上,直到視線閱至最後一字,紙張翻動聲起,才淡淡出聲,

“蘇夫人不必多禮。”

方有琴這才起身,視線飛快瞥一眼屏風上的人影,略有些不安道,“蘇大人還未查出對大人不利的訊息,大人且安心,我有法子讓他不再追查下去。”

“夫人不必費心,蘇大人不會查出什麼的。”許知接了話,“自今日開始,還需要夫人在蘇大人面前多提點提點沈家。”

許知聲音平淡,卻是叫方有琴頓時一震,“大人這是?”

“讓他看到沈家的機會。”關丞竹淡淡開口,“我給不了他的機會,沈家能給他。”

方有琴只覺心中一陣巨顫,艱難得應了聲是,便又聽關丞竹道,“你的堂妹到了許嫁的年紀,若有中意的,叫卿卿替你掌眼便是。”

方有琴鬆了口氣,“是。”

“回去吧。”

方有琴回到後院時,沈連姒已不在院兒裡,問了旁人才知道她身子不適回府了,而關婉卿這個宴會的主人也頗為無趣的打著瞌睡。

眾人都是有眼力見的,沒一會兒便紛紛告辭了。

原本熱鬧的院落霎時間冷清了下來,關婉卿懶洋洋的臥在軟榻上,陳鏡羽一回府便是她闔著眸子犯困的模樣,無奈搖頭,上前將人抱回屋內。

“剛才聽鳶衣說,二哥給你的那套紅寶石頭面你送給沈家那姑娘了?”

陳鏡羽一邊詢問一邊為她卸下釵環,關婉卿點著頭,卻不見那送禮時的稚態,微掀了眼簾兒聲音慵懶

“若是沈家不聽勸要去招惹哥哥,我就是送一百套頭面也無濟於事。”

陳鏡羽沉聲,“我看她可未必領情。”

關婉卿笑了笑,“又不全是情,在慕家人眼裡我這是挑釁也說不定。”

她這也算,全了沈家和關家沒有撕破臉的最後一份情誼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