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武皇帝,諱珣,字文琪,姓公孫,幽州遼西郡人,世居令支。
公孫氏幽州望族,累世簪纓,多出二千石,歷兩漢而不衰。
父文皇帝霸,形貌魁偉,慷慨然諾,為鄉里所重,家貧為郡中小吏。
漢永壽元年元月,霸自州中歸,路遇一女自井中出,自言沛國譙人也,墜井,恍惚間已至此處。
霸察其顏色、言語、衣物,皆大家所有,遂納之,即孝莊文皇后也。
居半載,霸病亡,後已有身,遂不復嫁,寡居養遺腹子,即太祖也。
後識文字,通經史,雅善詩頌,能自為歌賦。
兼善商貿,知財貨,建商號曰“安利”,凡二十載,遍植幽冀,廣佈塞外,驅四野雜胡為奔走,通長城內外之有無,遂安坐致鉅億。
樂善好施,救助孤寡,族中敬之,皆呼曰公孫大娘。
太祖終生未嘗為貲財所困,以是不重外物,唯以人為本,能得眾心,皆後之功也。
太祖少孤,為母所撫,愛敬盡於事親,故以孝名聞於郡中。
及長,身長八尺,容貌甚偉,習於文學,嫻於武事。
有英霸之器,超逸之才。
更兼結納賢士,知人善用。
郡中皆謂公孫氏麒麟兒。
熹平三年,年十八,為郡中吏,遇鮮卑寇邊,將三十騎夜出盧龍塞,大破之,由是聲震河北。
韓當時為遼西郡武吏,程普為右北平郡長史佐吏,從太祖破敵,皆敬服,普自投門庭,當棄職相從,為元勳之最。
從弟越、範,亦唯太祖馬首是瞻。
郡君聞之,大悅,以太祖郡之芝蘭,武事雖佳,更宜別修經傳,遂書薦太祖與從兄瓚、從弟越至洛陽緱氏山,拜於盧植門下。
太祖與同門往洛陽,過冀州,眾皆寶車裘馬,前呼後擁,日行於官道,夜宿於郡中豪右大家,獨太祖曰:“往來別處,不可不先存問風俗.”
乃行小道,入窮鄉,盡知地理虛實。
有鉅鹿南和令崔敏者,為清河名士,見太祖,大驚之。
曰:“吾見天下名士多矣,未有若君者也!君善自持,將來必成大器。
願以妻子為託!”
至洛陽,適盧植以平叛出為九江太守。
太祖乃與族兄公孫瓚、族弟公孫越共學於緱氏山,瓚慷慨豪邁,越聰敏謹慎,帝師光祿勳劉寬見而愛之,盡收為弟子,傳以家學《韓詩》。
其中尤重太祖,常自言將以身後事託之。
寬性灑脫,寬仁好酒,日攜太祖等悠遊,以是多識洛中人物如王邑、傅燮、許攸等。
太祖以緱氏地當要衝,四方貧困之士多至,恐有衣食無著者,遂設緱氏山義舍,往來之士,飲食住宿,一毫不取。
燕趙子弟多慕其兄弟之豪,爭相攀附,引以為榮。
洛陽城中,亦有盛名。
涿郡劉備,為太祖同窗,時年十五,家貧無所依,而素行跳脫,走馬鬥狗,賽車賭酒,無所不為。
眾皆不屑,太祖獨愛之,予之衣馬玩好,視同兄弟,備亦以兄禮事太祖。
太祖入劉寬門下數月,盧植自九江返洛,仍居於緱氏山。
既身奉二師,常輾轉於洛中、緱氏,執禮甚恭,未嘗有異色也。
宛洛士林,皆稱其德。
植弟子呂範,素有才德,長於識人,與太祖一見傾心,知其將來必成大器,乃私約為君臣。
熹平四年,議郎蔡邕上疏朝廷議立石經,盧植上《請立古文官學表》,今古文各家,交相詰難,眾議難平。
太祖乃於緱氏山置酒會,邀二師親臨,席間率諸生跪請石經兼刻今古文毛、韓詩。
二公欣然應諾,連繩上表請之,朝廷嘉許,內外傳為美談。
太祖與瓚、越,亦奉師命參與其事,更立鉤識句讀之法。
今世間遍行之鉤識,即太祖所傳也。
邕見之,以為奇,乃與太祖深相結納。
太祖於是請邕取各家紙坊之長,於遼西試製新紙,即今之公孫紙也。
袁紹母喪,太祖等往吊之,紹慢不為禮。
瓚怒而返,太祖混若無意。
韓遂往吊,見而歎服,與太祖同車深談,引為知己。
熹平五年元月,孝莊文皇后書召太祖返鄉,太祖辭行於師友。
劉寬、盧植、蔡邕諸尊長即為太祖行冠禮,論其字,一曰公琪、一曰文琪、一曰子琪,爭辯良久方用文琪。
後數年,有左近贊曰:“此三字皆美也,公年少必英武過人,方得此厚愛.”
太祖攜越、當等北返。
臨行,邕贈手書七經及佛家四十二章經,為孝莊文皇后壽。
南陽名士婁圭,常於義舍流連,深感厚恩,聞太祖還鄉,自請追隨。
昔前漢元康年間,涿郡有大姓西高氏、東高氏,自郡吏以下皆畏避之,莫敢與牾,鹹曰:“寧負二千石,無負豪大家”。
後百年,太祖過河北,見民生艱難,復聞童子傳此舊謠於路邊,乃駐馬於側,喟然良久。
婁圭、韓當並在其側,乃避左右諷曰:“天下崩壞,正當英雄用武之時也,君當勉之”。
太祖斥曰:“田畝荒蕪,民不聊生,不思報國,何談己身?”
圭、當並慚,乃退。
既返鄉,孝莊文皇后以太祖自幼失怙,時漢末紛亂,疾疫橫行,常憂本家無後。
以家富,乃陰購美婢百人,教以文字、數術、音律、舞蹈。
待加冠,即奉之充其後幃。
太祖至孝,不得推,皆納之。
然至婚前,美婢前後羅列,溫香軟玉,以目傳情,太祖依舊舉燭苦讀,坐懷不亂,由是名聲日重。
三月,郡中驟遇鮮卑萬騎侵入,於柳城虜郡守母,載以叩郡治陽樂。
太祖臨盧龍,又匯兵數千,欲有所為也。
然遼西廣闊,自盧龍出柳城三百里,出陽樂五百里,所慮尤無能也。
時婁圭在側,獻奇計,欲以太祖親身犯險,左右皆怒,拔刀示刃者數矣。
太祖乃排眾曰:“子伯者,棄家來投,千里相隨,吾視之為股肱,安可疑乎?”
遂行。
太祖與公孫範、程普、韓當、婁圭五騎疾趨柳城,挾鮮卑莫戶部,偽為胡騎,突入陣前,賊以矛突普,普赤手奪矛,反挑殺之,復棄矛,如是者再三,鮮卑膽寒,俱大驚而退。
太祖在後喟然曰:“當時虎臣,何如程德謀者?”
普由是知名塞外。
韓當亦臨陣射殺鮮卑中部大人柯最坦。
太祖既救郡守母而歸,乃與圭、普立於丘上觀漢軍擊鮮卑,兩萬騎卒,呼嘯如潮,天地變色,一擊而破。
圭大嘆曰:“人生於世,大丈夫當領萬軍如是!”
太祖笑曰:”既如此,若得勢,且與你萬騎.”
遼西太守趙苞在側,既感其恩,又壯其言,愈奇之。
戰後即以女妻之,即孝武趙皇后也。
或曰:“君少年知名,前途坦蕩,然與太守婚姻,惜乎以避嫌失郡中孝廉之途也!”
太祖不悅:“吾輩擇偶但以德行觀之,焉能論前途得失?”
不數日,幽州刺史劉虞過遼西,見太祖,大喜曰:“見君如遇美玉也,豈能棄之野地?”
郡中議論,皆言太祖將舉州茂才也。
然不日,有使自洛中至,乃三公並舉,以天下紛擾,特以勇猛知兵法科,公車直入洛中。
鄉人乃復贊曰:“錐處囊中,其穎自出也,遼西公孫,豈慮前途乎?”
太祖公車入洛,須臾不停,過私門而不入,直入恩師太尉劉寬府中。
鄉中故人陽球在座,乃戲曰:“君何其速也,憂得劣官乎?”
太祖慷慨曰:“國家板蕩,四海不寧,正當吾輩用命之時,珣正憂不得其職也,豈以名利患之?固求邊郡軍職,以效國家!”
座中自陽球以下,皆正色避之。
劉公亦壯其言,乃表別部司馬,出屯雁門。
蔡邕聞太祖將行,盡託藏書數千卷,囑之運返遼西版印。
太祖攜韓當、呂範至雁門平城,凡數月,上至刺史、兩千石,下至白身、黔首,莫不赤誠以待,推心置腹。
乃至於上下一體,豪傑相投。
曾將兵十餘,護徙民千餘過黃河,有賊知其兵少,夜窺營寨。
太祖坐於帳前,指揮若定,賊首舉箭指之,然目其風儀,不忍殺,乃射轅門火盆而去。
其得人心如此。
又明察太守之惡,遂單騎往謁刺史董卓。
得專署,衣不解帶,徹夜而返,一日而發其罪,便檻車洛陽。
蓋勢如雷霆,乃郡中驚怖,上下惶恐,以至官吏不署。
太祖於府中觀郡中文書,察事業凋敝,民生艱難,乃嘆曰:“天下洶洶,皆此僚也!”
遂奮不顧名而親執郡政。
旬月之間,督理吏治,清察弊端,勸行農桑,舉薦賢才,待新府履任,已政通人和,百廢具興也。
至八月,整軍已畢,會獵白登山校武,獲白鹿而歸。
熹平五年十二月,朝議北討鮮卑,分三路出塞邀擊,太祖以別部司馬隸於右路護烏桓校尉夏育。
鮮卑可汗檀石槐令三部大人逆戰之,三路隔絕,軍情恍惚。
太祖燭見萬里,窺得虛實,乃於晚日軍中用飯時急謁之,自請為前部,不避劍矢,疾趨彈汗山。
育許之,太祖即拔本部千五百人,兩日連趨百里,直至歠仇水下,鮮卑王庭方五千兵,見之震恐,待大軍援,將畢其功於一役也。
然中路使匈奴中郎將臧旻忽敗,使麾下屬吏孫堅突圍告之,育聞之,亦肝膽俱喪,乃遺輜重、棄太祖而走。
太祖深夜聞之,仰天嘆曰:“夏育雖惡,然軍中士卒皆無辜也,且若其為檀石槐銜尾所食,則燕代之地無兵矣,數郡百姓將為荼毒.”
乃決意夜渡歠仇水,火燒彈汗,以身誘檀石槐回軍。
將渡,諸將皆努力爭先,自求先登而請太祖安坐河南,太祖厲聲問曰:“臨陣奮戰,大丈夫豈可隔河而望活乎?”
言盡,乃以一部疑兵臨橋擾敵,自領軍暗以馬匹連繩相結做浮橋,遂親握馬首而渡。
既渡,不及披甲,便復發神武躍馬突陣,眾將隔河觀之,無不振奮,乃爭相入水。
敵軍甚眾,太祖既當先而戰,又無甲,乃屢受刀矢。
凡受數創,皆不裹,凡受數矢,皆折而擲地,由是三軍用命,賊眾喪膽。
當是時也,將有失馬者或拽袍澤馬尾突陣,士有矢盡者皆索鮮卑屍身續射,故賊雖眾,仍至速敗。
太祖乃迫近王庭,舉火焚之,夏夜風盛,其光煙直映百里,震動漠南。
鮮卑軍望見,紛紛北走救之,漢軍大部幸而得返。
太祖創重昏迷,範、當護之,死戰得脫,又遇雨失道,幾死者數矣,賴天佑沿河重入塞內,遂返屯平城。
高順時為軍中陪隸,有大功,太祖拔為軍侯,賜字素卿。
秋,雁門飢,太祖發軍糧兩屯於太守郭縕賑之。
郡中豪強大戶聞之,無不感佩,遂協力出糧,一郡賴以得安。
八月,迎趙皇后,成禮於平城。
十月,朝議三將下獄,拜太祖為中郎,以功特加千石,爵公大夫,赴洛入郎署。
隨行義從俱乘白馬,白馬義從之名自是而起。
過河內孟津,逢日食,士民驚恐奔逐,唯太祖巍然不亂,自斬座下馬首而震眾心。
須臾,日食過,孟津乃安,士民官吏無不膺服。
及登船,左右問曰:“公何所恃?”
太祖曰:“天象有常,君子自不懼也!”
待渡河,有使來告:“君師劉公以天象罷三公之位.”
太祖面不改色:“君子自強,如此瑣事,何告之也?”
左右愈服。
及入洛,以中郎拜尚書檯行事,晚謁寬。
相談至夜,將走,寬度太祖年歲日長,雄氣漸成,乃臨門拗其袖嘆曰:“漢室興亡,將操於文琪手也,慎之!”
太祖不知其意,兼以前言誅宦事宜,乃徐答曰:“王甫根基已動,小兒輩自破敵,恩師但於內堂安坐.”
寬自知失言,乃曰:“善.”
太中大夫段熲,阿附中常侍王甫,甘為爪牙,權傾朝野,其在洛中,時人未敢高聲言於目前,唯太祖常與其痦。
前罪將夏育、田晏,遇赦為庶人,返鄉途中被殺於道。
熲疑太祖所為,於銅駝街前相質,時熲引數十人,太祖凡一人,天色既暗,熲乃引眾拔刀欲行不利,喝曰:“小兒輩以吾刀不利乎?”
太祖曾不色變,昂然抽刀對曰:“天下健者,豈唯段公?”
話音落,京師大震,房屋官寺坍塌者不計其數,熲大驚而退,由是喪膽。
年末,南宮尚書檯有雌雞化雄,一身毛皆似雄,但頭冠尚未變。
及發,洛中震恐,閹寺遮面而走,士人輿論洶洶。
當日,復又交州事變,四郡陷落。
南宮平城門無故自塌。
太祖為尚書郎,親目所見,愕然當場。
待歸,更與王允、田豐等急謀誅宦。
熹平七年初,太祖遷為中都官從事,與王允等合推陽球為司隸校尉。
蔡邕欲上疏請誅宦,先以家人及藏書萬卷託付太祖。
及疏上,果下獄論死。
太祖等奮力營救,改流放朔方。
王甫誣告靈帝宋皇后行巫蠱之事,靈帝廢后,宋氏族誅於市。
帝師光祿大夫橋玄幼子被賊所挾,太祖設計救之。
玄壯其志,感其恩,乃自請為司徒領尚書事,以助太祖等誅宦。
三月,朝議改元光和。
王甫使門生於京兆界辜榷官財物七千餘萬,京兆尹楊彪發其奸,言之司隸。
時甫休沐里舍,熲亦歸家。
球欲假詣闕謝恩,因奏甫、熲及中常侍淳于登、袁赦、封羽等罪惡,唯慮甫聞訊入宮相持,便不敢行。
太祖乃自告奮勇,率義從堵截其舍。
待至,不及陽球得旨,太祖即刻親持刃相博,引義從攻殺入舍,先擒甫及子萌,復拖其發冠至門前看管。
甫臥於血泊,惶然問曰:“不得旨而殺兩千石,死罪無赦,於君何益?”
太祖慨然應曰:“汝父子族人五毒俱備,貪鄙殘命,天下苦之久矣!既已發動,自有進無退,便以亡命江湖,亦要為天下誅汝曹!”
既攻,洛中士民臨街而觀,復聞此言,皆踴躍相頌,固知王甫無生矣。
太祖既誅王甫,復磔其屍於夏城門,大署榜曰“賊臣王甫”。
盡沒入財產,妻、子皆徙比景。
左右或勸曰:“行事酷烈,早晚或遭反噬.”
太祖凜然對曰:“日食地震,雌雞化雄,若不盡誅彼輩,大漢焉有早晚?”
太祖與陽球等誅滅王甫、段熲、陳玖,驅除袁赦、張奉、淳于登等,獨曹節奸狡,先入北宮,以是脫逃。
陽球與永樂少府陳球、步兵校尉劉訥、司徒劉郃合謀誅節,欲成全功。
謀尚未發,節竟以順帝虞貴人章陵之葬,說動中常侍張讓、趙忠等,復為大長秋、尚書令,節制羽林、虎賁兩軍,其勢更熾。
翌日,四公以謀逆罪下獄,旋遇害。
太祖時在城外,聞訊急回,擒節弟破石為質,自至尚書檯獨會節,迫其赦四公家眷。
時橋玄在側,見而贊曰:“文琪內剛而外刃,鋒利為天下冠”。
審配時為陳球家臣,因之歸心於太祖,甘為驅馳,太祖亦視其為股肱。
節歸家,喟然嘆曰:“吾老矣!天下昏昏,能全我家者,必此子也.”
乃遣人送女孫至太祖處。
趙皇后知之,遂往魏郡節族中下聘,求為太祖側室,即馮夫人也。
光和元年六月,靈帝開西園,朝廷凡授官,皆以秩納錢。
太祖恰出為遼東襄平令,聞之大怒,自尚書檯奉書即行,曾不稍顧。
張讓、趙忠,面面相覷,竟不敢問。
行路中,聞曹操棄職返鄉。
太祖與操志趣相仿,素與之善,又思沛國乃文皇后故鄉,遂攜婁圭、韓當,輕騎至譙縣謁之。
操親族曹仁、曹洪、夏侯惇、夏侯淵等,俱一時良才,與太祖相見親切,乃共議時局,相為激勵不可失丈夫青雲之志。
初,有黃龍現於譙。
後三年,太祖與操共浴於渦水,復遇毒蛟,殺之。
操妻丁夫人素賢,聞太祖尚無嗣,乃選己家樂姬顏色最好者贈之,太祖納為側室,即卞夫人也。
太祖與操辭別,聞北海王修有賢名,專往訪之,求為幕僚,遂浮海至遼東。
太祖自誅殺王甫,面斥曹節,聲名日顯,漸為天下重。
襄平長吏受取貪饕,依倚貴勢,歷前令不見舉;聞太祖至,一日盡去。
於是政教大行,一縣清平。
遼東邊郡,夷狄叢生,雜胡或百十為聚,或上萬為國,然俱慕王化,嚮往中國。
唯高句麗自矜部眾蕃庶,山河險固,有進取遼東,宰割塞外之念,故長以漢為敵國。
遼東百姓,頗受其苦。
太祖履任,即欲為民除此大害,尚未定策。
適高句麗亦欲圖漢,仿馬邑之謀,遣其國貫那部貴人至襄平,誑言其王老衰,諸部爭位,欲請太祖率漢軍為援,將以有報也。
太祖洞燭其奸,偽與之盟。
俟冬日,盡發遼東民團,又遣公孫越、公孫範往募諸部雜胡,整軍八千餘,自備糧秣,往攻高句麗。
公孫氏舊吏玄菟郡別部司馬徐榮,壯太祖之舉,自引本部千五百精騎往助。
將發,趙皇后遣家人送白馬旗至,以做激勵,眾皆以為吉。
高句麗屯塞坐原,連營十一,凡十餘年漢軍屢不得下,邊境苦之。
軍至,太祖令速攻,眾皆以為不可。
太祖曰:“汝等未解兵法之妙!”
,遂嚴令韓當為先鋒,急攻之,賊惶恐大驚,以至中軍剛至,前軍已破二營。
太祖遂令兵馬不駐,直趨向前,又親持白馬旗,督師至敵營門前而坐,敵當即大潰,全營盡失。
眾將歎服,皆以為當乘勝追擊,長驅直入,請於太祖,太祖曰:“高句麗,大國也。
坐原雖失,精兵未損。
且關山險遠,後勤艱難。
以孤軍入險境,吾不為也!”
遂令全軍加築營壘,嚴守不出。
凡五日,高句麗傾舉國之兵五萬來攻,漢軍據壘堅守,激戰三日,賊死傷慘重,糧矢將盡。
審配自玄菟郡率四千軍來援,賊無奈退兵。
太祖拜榮為騎兵司馬,總攬全軍騎軍七千,效鄢陵之戰,撤帳平灶,立騎陣於營中,復推倒營牆,直出敵陣。
賊左相於畀留率萬眾相迎,一觸而潰,漢軍追陷潰兵直入賊營,復穿營而過,輟賊大眾之後,日夜不休,賊遂大潰。
太祖發全軍追斬高句麗莫離支明臨答夫以下萬餘級,直至其王都五女山城,一鼓下之,遂亡高句麗。
以其國青壯俱喪,老幼無所依,乃遷其遺民數十萬口於遼東、遼西、玄菟、昌黎、樂浪諸郡以活之。
及班師,朝廷得捷報大喜,以殊勳,封太祖無慮亭侯,遷趙國邯鄲令。
無慮者醫無閭也,令支都亭,與名字相合,時人稱美。
太祖為邯鄲令,會河內名士向栩為趙相。
栩性素卓詭不倫,及到官,略不視文書,日夜但坐於榻上,或長嘯,或高臥,乃至舍中生蒿萊。
太祖入內,與之言語,三言即走。
左右怪而問之,太祖嘆曰:“使漢室亡天下者,皆此類假譎人也!安可相交?”
栩雖迂,然亦久知太祖之能,遂委國相印與之,自與太平道人王憲日清談不休。
王憲字敏宏,太原晉陽人也,世代名族,容貌雄偉,不習儒,善望氣。
年四十學道,初隨張角,久之乃去,人問之,曰:“角所傳,似是而非,純以詭譎愚人,非道家清淨之本,必不得久也.”
初,與太祖相逢於中山豪門,座中目視太祖良久。
太祖笑問曰:“公善望氣,可望的我能至兩千石否?”
憲曰:“十年必達”。
復問:“十年後何如?”
憲笑而不語。
翌日,憲遺書於太祖而走。
書曰:“君氣赤紅而凝紫,冠絕座中諸人,十年後,君當青雲直上,居凌霄而鞭撻宇內,如是而已!”
太祖不信,笑而示左右即棄之,然書離手自燃,須臾灰飛煙滅,左右皆驚。
趙國功曹掾申氏者,恃其宗族強橫,素為不法。
太祖遣修拿問,申氏竟臨街自為營塹抗之,修獨將三騎徑入其門,斬其子三人,遂族滅之。
趙國豪右震怖,竊據郡職者,紛紛去位。
太祖又設宴盡延之,眾皆惕惶而行。
及至,太祖出《兩年計劃》,約以清流民、查丁畝、立公學、修水利等四事,更以孝廉及公學學位為賞,眾乃振奮,立誓相從。
趙王聞之感佩,獻偏殿為書樓。
太祖又聞蔡邕困頓幷州,即遣人延為公學祭酒。
越明年,一國大治。
襄國縣長甄度勾結黑山賊,欲行不軌,為太祖識破,擒殺於國相官寺,冀州震恐。
適劉焉新為方伯,乃微服私行,欲察其詳。
至趙國,訪問野老,觀察行政,嘆曰:“觀邯鄲令為政,真龍虎勢也!”
,遂發書九郡為彰。
初,太祖南行時,卞夫人已有身,遂留令支,後誕女,即趙國公主離也。
趙皇后聞之,喜且愧,乃為太祖求邯鄲秦氏女為側室,即秦夫人也。
光和二年秋,趙國大熟。
冬,太祖發舉國之眾築圪蘆河霞堤,自與國、縣長吏負石為工,眾無敢怠者。
再月而成,趙國美之。
劉焉聞堤成,親往視是,逢二賊行刺。
關羽時為民夫,與州從事呂布各手格一賊,救焉,不受賞而去。
太祖聞訊,夤夜往追,羽感其誠,遂拜為主。
太祖攜其手而歸,引為腹心。
焉感太祖之德,上疏力薦之。
朝廷以太祖治政美甚,遠超同儕,拜議郎,轉中山太守。
趙皇后父苞以互免法入為光祿勳。
太祖素重簡樸,為政清厲,任中山太守三載,大興文教,於盧奴設公學如邯鄲故事。
郡治清平,流民多投,俱安之。
然以長吏行政,常有急令,左右諷之。
太祖乃曰:“天下漸鈍,士民如在釜中,吾觀之,如己身在釜中,安的不急?”
。
慮天下不靖,發郡中青壯,揀選拾伍,凡得五六千人,每於農閒演練。
光和三年十月,太宗仁皇帝定誕,太祖長子也,生母趙皇后。
四年,涼康王平誕,生母馮夫人。
中山公主臻誕,生母秦夫人。
光和六年,冬,太祖任滿三載,考績上,遷涿郡太守。
涿郡豪右者,以奢侈無度聞於天下。
及得太祖將至,豪右鹹皆震怖,奸宄遁逃,竄入他郡。
太祖速至,於道旁逢之,凜然斥曰:“爾輩者,入他郡便得安否?”
豪右奸猾知其神武,皆惶恐,乃各自歸郡,復膝行請罪。
一郡遂安。
幽州刺史郭勳,久欲整頓范陽遊商,慮前守庇之,且其事多涉盧氏,乃候前守已行,太祖未至,欲徐徐為之。
事未備而太祖已至樊與亭,勳大急,誤太祖將為盧氏張目,遂夜訪樊與,欲逼停之。
太祖聞之大怒,語勳曰:“方伯但安坐,某自為清白!”
乃攜婁圭等夜馳范陽。
及勳追至,猾商遊俠,並皆一空。
又助勳擒盧植長子,施以髡刑,罰沒家產徒附。
人或勸曰:“豈有弟子破師門者?”
太祖凜然曰:“師可敬,法更可敬!”
。
勳拜服,自是州郡和睦,上下一心。
光和七年正月,太祖察張角將生亂,乃徵發糧秣軍資,招募遊俠,整飭郡卒,陰為之備。
劉備攜張飛、簡雍往投,太祖大喜。
二月,張角果反,以“蒼天已死,黃天當立”號召四方,旬日之間,幽冀兗豫青徐荊七州,三十六方俱起。
廣陽黃巾三萬眾圍涿城,太祖見敵至城下立寨,乃引公孫越、劉備、關羽、牽招、張飛、魏越、婁圭凡二十騎出城,透賊寨而還,賊不能傷也。
及入城門中,眾將自矜誇斬獲不止,獨太祖不言。
待諸將噤聲,太祖乃緩緩曰:“已得破敵策也,五日當覆.”
眾將俱驚。
太祖遂遣羽等,各數十騎馳突黃巾軍陣,一日或至三四,皆斬首而出。
連戰數日,黃巾漸疲。
太祖察其殆,以飛引二十騎誘敵,賊出全軍騎兵千餘阻之,飛往來奔突,如入無人,賊不能制。
太祖觀其陣散,度其氣衰,發白馬義從三百,側擊賊騎,千騎一時俱喪。
賊帥程遠志無奈,驅賊眾蟻附攻城。
太祖委事於眾將,返家高臥於榻,觀書不止,秦夫人在側,問:“城上利害?”
答曰:“小兒輩必大破賊.”
意色舉止,不異於常。
翌日,賊力竭神疲,太祖乃發全軍出城擊之,一鼓而破,俘八千餘眾。
遠志欲逃廣陽,而太祖已先遣輕兵截斷道路。
遠志無奈,攜殘軍南走范陽,欲投張寶,為關羽追斬於道。
賊眾潰散,衝破寶北營,太祖趁機奪之。
寶夜襲太祖營,為太祖識破,反奪其西營。
寶度無能為,夜遁。
太祖遣將復廣陽、漁陽,幽州遂安。
勳知太祖來救,夜墜城往見,問以方略。
太祖答曰:“僕燕地一匹夫,自弱冠而受國恩。
今黃巾驟起,天下震動。
雖不才,願提三千幽燕之士,南下河洛,以定社稷,以此獲罪,何負天下人乎?!”
勳壯其言,起而拜,與聯名上疏。
朝廷讚許,詔太祖領三千騎,入洛言事。
太祖乃嚴選上谷代郡突騎兩千,漁陽鐵騎一千,並白馬義從及婁圭、韓當、張飛等,疾馳南下。
旬日而至孟津,破賊帥馬元義部,洛陽為之一肅。
何進時為大將軍,素知太祖之能,力薦之。
靈帝遂拜鈦祖為五官中郎將,以騎都尉曹操副之,令出東郡討賊帥卜已。
鈦祖以柏人令董昭有謀略,徵為護軍司馬,並急召程普等,未至,而賊已北破清河,西叩轘轅,洛陽震動。
鈦祖與幽燕並三河騎士七千眾歃血盟誓,曰:不棄一人於敵陣,不遺一骨於他鄉。
遂急出至白馬,令關羽奇襲下之,賊眾震恐。
鈦祖聞濟陰有士名李進者,素知詩書,乃殫夜而往闢之。
進感其德厚,逢鈦祖克城勤苦,乃慨然舉族而助。
其族兵三千,皆父子兄弟,堅韌耐勞,每陣爭先。
鈦祖即以其為先鋒,旬月之間,三渡大河,拔韋鄉,下頓丘,降鹹城,克東阿。
東郡賊軍,望風披靡,紛聚濮陽、東武陽二城,各兩萬餘。
鈦祖乃耀兵濮陽城下,偽言將攻東武陽,克之即往援河北,斷張角之背。
卜已聞之,率全軍渡河往援。
恰程普、高順率部至,鈦祖乃命其阻東武陽之賊,自率騎兵先擊破卜已軍,又與之合兵擊破東武陽賊軍,反驅之與卜已軍並至河。
賊降者萬餘人,餘自卜已以下,皆蹈河而死。
東郡遂平。
趙忠聞太祖已平東郡,思其繳獲必稠,乃遣門客索賄。
太祖鞭殺之,令其僕攜一文錢歸,告忠曰:“予汝異日買命錢!”
忠大恨,然終無奈何。
太祖分賜糧食錢帛予東郡百姓及軍士。
又揀選降兵青壯者,得萬餘,合兩萬眾,出潁川長社,往攻賊帥波才。
才軍頗眾,可十萬餘,兼有軍略。
右中郎將皇甫嵩、左中郎將朱儁引漢軍與數戰不利,困於長社。
翹首望援,旦暮皆驚。
太祖臨洧水而不渡,慢賊之心,陰與嵩、儁等約以火攻。
俟東風夜起,潛渡洧水,順風縱火,一夕而破賊。
嵩、儁等正議追襲,聞太祖已先遣審配襲取陽翟,劉備擒斬波才,遂歎服。
又聞太祖直入長社,委全軍於儁,是推功予之,救其前過,愈德之。
長社鍾繇,時之名士也,見太祖而折心,曰:“真吾主也!”
然困於黨錮,遂薦棗祗、戲忠為幕屬,太祖闢之。
六月,朝廷以功進太祖良鄉侯,皇甫嵩都鄉侯,朱儁西鄉侯。
詔罷郭勳河北副將,以太祖掌冀州北面戰事,討張寶。
太祖分步卒予操,往助盧植,自引萬騎出邯鄲臨下曲陽。
所部護烏桓校尉宗元、鉅鹿太守郭典、常山相馮歆、中山太守張純等,聞太祖至,皆肅然整軍,知大戰至也。
太祖至軍三日,合七萬眾強渡滹沱河,往攻下曲陽。
時張寶軍十萬,皆背城臨河列陣,欲擊半渡,寶自據土山觀望。
太祖先令公孫越督萬騎繞道渡河,又令典、純兩翼搶渡設壘,引賊往攻。
以張郃率大戟士數百先渡,自引白馬義從緊隨,強攻寶本陣。
賊蜂擁來攻,太祖視若未睹,前移儀仗者三。
漢軍望見,皆忘死奮戰,純歿於陣中,郃部死傷殆盡,孤身至寶陣前,擲矛殺其副帥,寶驚走,賊軍潰散。
越自後而擊,覆賊八萬餘,逃歸者不足兩萬。
董昭、戲忠、馮歆等,隔河觀戰,為之神馳。
太祖進而圍城,料寶無能為,遂圍壘設壁,不攻。
更使軍中蹴鞠為樂,兼整備營屬、汰弱選優,複選軍中勇士充白馬義從。
月餘,賊內亂,寶自焚,遂復下曲陽。
前,河北主將董卓圍張角於廣宗,久而不克,以貽誤戰機檻車入洛,詔皇甫嵩代之,嵩至而角病死,廣宗動搖。
嵩趁機發兵,大破角弟梁。
太祖既克下曲陽,遂與嵩合兵更圍廣宗。
梁愈恐,乃潛夜勒兵,馳赴鉅鹿澤。
太祖與嵩立發兵,以步卒破城,行騎兵斷梁於漳河,戰至晡時,各大破之。
斬梁。
角剖棺戮屍,傳首京師。
廣宗累獲首三萬級,赴河死者五萬許人。
天下乃平。
拜太祖光祿大夫,入洛論功。
十月,拜太祖衛將軍,領河內太守,封薊侯、特進,食邑六千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