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古人有這種說法,不是因為騾肉真不好吃。
而是因為騾子不能生育。
古人不知道原因,怕吃了騾肉也影響生育。
常煙客暗笑一聲。
他如今活著都艱難了,還在乎能不能生育?
“染丫頭說的是。
是老夫想多了。”
於是也上手幫忙烤肉乾。
沈墨染還從章氏那裡拿了一包牛肉乾,這下做了騾肉乾,也不怕突然拿出來不好解釋了。
早飯除了米粥,還有一塊煮熟的新鮮騾肉。
味道的確不咋地,有一股濃重的腥羶味兒。
但好歹能果腹。
吃完東西,太陽已經升到了頭頂。
一家人收拾東西,準備往陵水縣走。
兩個鋪蓋卷,打包卷好。
常煙客和白素素一人背了一個。
陶鍋碗筷,也不好再收進空間裡了,打包背在身上。
沈墨染和白素素一人背了兩個包袱。
就是知兒不大能走路,沈墨染主動請纓揹著他走。
臨出發前。
沈墨染捏了水邊的泥巴,給幾人摸了摸臉,知兒也沒放過。
身上的衣裳扯破一點,也抹上點泥巴。
雖然還是不如真正的流民落魄,但好歹差距沒那麼大。
這兩頓吃的都是沈墨染從沈家廚房帶出來的東西,三十斤米還沒有動。
她做主分成了三份,讓白素素扯了舊衣裳做了三個細長布袋,每個布袋裝一份。
三個大人每個人腰間纏上一圈。
經過剛才一事,她才真正認識瞭如今的世道。
這些在外逃荒的流民都已經餓急了眼。
但凡覺得能搶到手的東西,都絕不會手軟。
她和白素素都是女子,本就容易成為搶劫物件。
若是再被人發現身上有糧,那就更糟了。
反正幾個人都很瘦。
腰裡纏一圈糧食,再用外袍蓋起來,也看不出什麼。
常煙客在得知沈墨染讓他也拿一份糧食的時候,頗有些受寵若驚。
但沈墨染覺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常煙客既然能用毒,若真想搶糧那是信手拈來的事兒。
也不必這麼小心謹慎著。
常煙客為此還十分感動了一番。
幾人在常煙客的帶領下朝西邊走著。
目光所及都是光禿禿的黃土。
偶爾能看到小股的流民。
大部分只是眼神空洞的往前走。
有的已經躺在了地上直接起不來。
沈墨染甚至看到了易子而食的情況。
一家人想用他們死掉的孩子換取另一家死掉的兒媳。
割了吃肉。
孩子的母親不捨得,抱著屍體不撒手。
“放手吧,老大媳婦!
小翠已經死了,再抱也沒用。
跟趙家換一換,還能讓大家都吃上點肉,省的都餓死了!”
她婆婆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勸。
女人兩眼無神,早已麻木。
可抱著孩子的雙手,卻怎麼也不肯撒開。
“行了!
別固執了。
你想死老子還不想死。
再說還有娘,還有一大家子人呢!”
她男人失去了耐心,上手把婦人的手掰開,搶出孩子的屍首,大步朝趙家去了。
婦人扭曲著,掙扎著想要追上去。
但家裡其他人都拽著她,她已經沒力氣了!
“娘,別看了。
咱們得快點走。”
白素素心腸軟,看著那女人掙扎,忍不住眼淚撲簌簌的掉。
沈墨染揹著知兒,趕緊拉著她走。
世道如此。
她們連自身恐怕都難保,更別說管別人了。
常煙客早已對這種事情麻木,聽見沈墨染說話,才回過頭來。
“腳程快些,咱們今晚能到達張家村。
老夫記得是個挺富裕的村子。
運氣好的話,能找到一戶人家留宿,就能好好歇歇了。”
他知道白素素在哭什麼。
可是他不能勸,也不知該怎麼勸。
一路上都有流民。
這樣的事情多了去了。
她得自已慢慢適應。
中午沒停下來吃飯,每人嚼了一些烙餅和一些肉乾果腹。
知兒趴在她身上,一路都昏昏沉沉的。
沈墨染覺得他可憐,偷偷塞了一顆果脯在小傢伙嘴裡。
小人兒立刻眼睛一亮。
“姐姐哪來的果脯?”
沈墨染笑笑:
“從沈家偷出來的。
好吃嗎?”
當時她從章氏的箱子裡得了一包牛肉乾和一包果腹。
牛肉乾混在騾肉乾裡頭給大家分了。
這一包果脯,剛好給知兒甜嘴。
“姐姐對知兒真好。
等知兒病好了,一定會報答姐姐的!”
他吃著果脯,在沈墨染臉蛋上“吧唧”親了一口。
沈墨染覺得心都快化了。
連帶著腳上磨起的水泡也沒那麼疼了。
“那你可要快點好起來。
姐姐還等著你報答呢!”
她美滋滋的笑著對弟弟說。
在原主記憶裡,這個弟弟就是個乖巧可愛討人喜歡的。
如今看來,果然沒錯。
前世她沒有兄弟姐妹,從來沒體會過這種親情。
如今突然有了這麼個乖巧的弟弟,她真是打心眼裡喜歡。
過了晌午。
是最難熬的時候。
原主雖是庶出,但章氏有意放縱,她根本沒做過什麼體力活。
如今卻要連續走一天的路。
腳上水泡磨破了,傷口鑽心的疼。
小墨知雖然才五歲,但也有些重量。
沈墨染覺得越來越吃不消。
剛離開沈家時那種豪情壯志,已經在這一步一步只能用腳丈量的黃土地上,磨沒了。
但她不後悔帶著白氏和弟弟離開沈家。
要不然,他們的命還不知道能留到這個時候……
正努力跟自已疲累的身體作鬥爭。
突然看見前面一群人朝這邊跑來。
“不好,有當兵的,趕快躲起來。”
還沒看清來人是什麼模樣,走在前面的常煙客突然叫了一聲。
然而這裡是平原。
因為乾旱又沒有植被。
一馬平川的,躲無可躲。
正不知該如何是好,那幫人已經到了近前。
手裡還押了好幾個流民。
“你們被軍隊徵用了,都跟著我們走!”
為首的一個年輕將官說。
常煙客立刻佝僂了身子,滿臉堆笑:
“這位軍爺,你看我們這老的老小的小。
他們兩個又是女子……”
他以為是軍隊抓壯丁的。
那將官卻呵斥一聲:
“不管男女老幼,都被徵用。
若是不遵,軍法伺候!”
說著就拔了拔他的軍刀。
強權之下容不得人反駁,立刻就有幾個兵士過來,拽住了常煙客和白素素的胳膊。
而沈墨染揹著知兒,一看都是小孩子,倒沒有人為難她。
“百夫長,他們還有糧食!”
拽住常煙客的那個摸到了他腰裡纏的口袋。
抓著白素素的那個也立刻上手在她腰裡摸了一下。
白素素害怕的臉紅了起來。
沈墨染見狀,趕緊將自已的袖箭和糧袋全部轉移到了空間。
“很好。
都帶回去!”
領頭的將官吩咐。
兵士把常煙客和白素素身上的糧袋都取了,押著掉頭往回走。
常煙客堆笑著套近乎:
“請問,軍爺是哪位將軍麾下?
徵用咱們這些流民,又有什麼吩咐?”
將官沉了臉:
“叫你走你走就是了,哪來這麼多廢話!”
沒辦法,一行人只能乖乖跟著軍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