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南城門，已經有先跑出來的百姓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
曲問荊和陳氏著急忙慌的去找他們家人，想確認曲天冬是不是回來了。
沈墨染也在人群裡搜尋常煙客和白素素的影子。
“染丫頭！
這兒！”
白素素放心不下自家女兒，出了城門就沒走多遠，一直注意著城門的情況。
常煙客也一直陪著。
“常伯伯，娘！”
沈墨染小跑過去。
看到趴在白素素肩上昏睡的知兒，道：
“常伯伯，蕭家軍可還在？
如今能不能找到個安靜的地方先給知兒煎藥？”
常煙客點頭：
“蕭國公這兩天一直都沒走。
聽說是舊疾復發，在此養病。
這不，聽說胡人攻城，他立刻整裝待發，準備去迎敵了。”
沈墨染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見蕭羿披甲戴盔，清點他的二十親衛。
蕭家一萬大軍都駐紮在五里開外的地方，是為了不與曲城守兵起衝突。
如今外敵來襲，曲城守軍當是第一個能到的。
只是遲遲不見動靜，蕭羿有些擔心城內百姓。
其實入城殺敵他也冒著風險。
一是他身上有傷，與胡人對峙會有危險。
二一個，他作為駐外軍首領，擅自進城殺敵，有些越俎代庖。
駐軍守將不介意也就罷了。
若是個心胸狹窄的，少不得又要向平王或者皇帝告狀。
他在昌順皇帝那兒的名聲已經岌岌可危，正愁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懲辦他。
這麼做有可能會落人口實。
因此程陽就勸他：
“公爺，反正咱們只是路過，您又受著傷，何苦淌這趟渾水！”
蕭羿接過他手裡的銀槍，捂著腰間的舊傷咳嗽一聲：
“同為周國將士，大敵當前就該同仇敵愾。
若都像你這般瞻前顧後，百姓們還有沒有活路了！”
說著就呵斥了一聲：
“牽馬！”
程陽就知道是這個結果。
可他就是替公爺不值。
垂頭喪氣的應了一聲：
“是。”
蕭羿整肅了一下他的親衛，徑直帶兵進城殺敵。
自不必提。
沈墨染擔心弟弟的病情繼續惡化，帶著家人找了處偏僻的地方，生火煎藥給知兒解毒。
期間，又有許多百姓狼狽逃出。
有些是被曲家的鐘聲吵醒，提前一步得知了情況。
有時間穿戴整齊，還帶了隨身細軟。
也有些是被府衙的炮聲吵醒。
得知情況時已經火燒眉毛。
只來得及披了件外衣就倉皇逃命，什麼都沒來及收拾。
還有些住在西城的，已經遭遇了胡人，從戰馬的鐵蹄下僥倖逃命，受了傷，在家人的攙扶下哀嚎不止……
加上原本就聚集在城外的流民。
如今的南城門外，人聲鼎沸，混亂嘈雜……
沈墨染一家全然不管。
常煙客早就準備好了知兒要用的其他草藥，只待牛黃入藥就可以給他解毒。
如今在人群外圍找了個僻靜的地方。
趕緊架起了一堆火，將陶鍋洗刷乾淨了，將所有草藥都放進去慢慢熬煮。
常煙客拿著那塊好不容易得來的牛黃，小心放進藥汁裡。
忍不住感慨：
“想不到這小小一塊牛黃，得來竟如此曲折！”
沈墨染則小心叫醒知兒。
把之前在曲府吃飯時藏起的桂花糕拿出一塊來，溫聲哄勸著：
“好知兒，醒醒了！
姐姐已經給你找到解藥了。
快起來先吃點東西，要不然一會兒喝藥燒心！”
知兒已經睡的有些迷糊，聞言惺忪的睜開眼睛，乖巧的咬了一口遞到嘴邊的桂花糕。
還不忘說些討好的話：
“謝謝姐姐！
有姐姐真好。
知兒若是真好了，一定好好練本領，不讓別人欺負你！”
那聲音輕微又細弱，虛得好像只貓兒在叫。
聽得白素素鼻頭一酸，眼淚又掉下來了。
沈墨染也心裡酸酸的，沒去安慰心思敏感的哭包娘。
而是催著知兒一口一口吃乾淨了兩塊桂花糕。
常煙客的解藥煮了近半個時辰。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不錯眼的看著。
這小小一塊牛黃，他們可是尋了個把月時候。
這次若是煮壞了，知兒再等不起尋下一塊了。
“好了，快給他喝下去吧。”
倒出那一碗藥汁，常煙客只覺得比千金還重。
沈墨染小心抱起癱軟的知兒，讓他的頭靠在自已臂彎裡。
又用勺子舀起藥汁，放在嘴邊吹涼了，小心送到知兒嘴邊。
“來。
知兒乖。
喝完這些藥，病就全好了。”
自還沒進城，知兒的病情就已經在加重。
她進曲府之前，知兒只是手腳麻木不能動彈。
沒想到才一天多時間，知兒又開始昏睡，即便如今叫醒了，人也開始犯迷糊。
剛才吃了兩塊糕，精神又開始不濟。
這會兒迷迷糊糊的又要睡過去，閉緊了嘴巴不想動。
沈墨染看的心疼。
但是再不吃解藥的話，她怕他再回天無力。
於是狠了狠心，將藥碗遞給白素素，她騰出一隻手來，捏開了小人兒的下巴。
示意常煙客將藥汁灌進去。
常煙客嘆了口氣。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他拿了藥勺舀了一口，慢慢倒進知兒的嘴巴里。
沈墨染掰著他的下巴往上一抬，防止藥汁流出來。
昏睡的知兒皺了皺眉，哼唧了一聲：
“好苦啊——”
白素素一個沒繃住，眼淚開了閘一般撲簌簌掉下來。
她的知兒。
之前喝藥從來沒說過苦。
如今病到意識不清，才下意識的嫌藥太苦！
她的好兒子，跟著她受苦了！
“常伯伯，咱們繼續！”
沈墨染沒管白素素的哭聲。
此時最重要的，是讓知兒儘快將藥喝完。
常煙客本就覺得知兒可憐，又被白素素哭的心煩意亂。
正不知還要不要繼續。
被沈墨染這麼一喊，終於定下了心神。
“哎。
你仔細著別嗆著了他，老夫繼續了……”
在兩人的不懈努力下，知兒終於喝完了碗裡的藥汁。
白素素心疼的不行，趕緊抱過去摟在懷裡輕輕的拍著。
常煙客鬆了口氣。
“白妹子放心，我配的這副解藥，藥到病除。
知兒睡一覺醒來，保準能生龍活虎。”
沈墨染也鬆了口氣。
常煙客別的不說，製毒解毒的功力還是很深厚的。
她終於也了了一樁心事，這段時間也算沒有白忙。
正自高興，就見曲家的公子曲問荊急匆匆跑過來。
“沈墨染！
可找著你了……”
他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公子，累的呼哧帶喘。
“我爹到現在也沒回來，我娘非要去縣衙找他，你說我該怎麼辦？”
陰沉的夜色裡。
他一雙眼睛期待的看著沈墨染。
顯得六神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