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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七十六個客戶

第七十六章 七十六個客戶

這本該是琴酒枯燥的日常中毫無特色的一天。

他從床上醒來的時候, 天還亮著,他翻個身拿起放在床頭的手機,螢幕上顯示著時間為下午三點。他一直睡得很少, 剛醒來的時候精神不好。午睡一事對於別人而言可能是摸魚, 是午後休閒時光的沉澱, 但對於他而言,午睡有可能會是他一整天之中最長的睡眠時間。

睡太多不好, 睡太少也不好,睡眠是一項極其考驗水準的技術活,而琴酒堅信自己已經掌握了其中那玄學的平衡。

他握著手機, 躺在床上自我放空了三十秒後才驚醒般地踢開身上的被子, 直愣愣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他精準地找到地上的拖鞋,把腳伸進去,然後踩著拖鞋去廚房給自己泡杯咖啡清醒一下。雖說不喝點手磨咖啡之類的似乎對不起他的財力,但他的生活沒有那麼精緻,也不想把自己寶貴的時間浪費在泡咖啡這件事上。他從櫥櫃裡抽出一條速溶咖啡倒進咖啡杯裡, 衝上熱水, 用攪拌勺敷衍地攪了幾圈。熱水衝到一半的時候他還有點想往咖啡里加點牛奶的想法,但在他思考著要不要把這個想法付諸行動前,汩汩的熱水便逐漸靠近了咖啡杯的杯口,他只能放棄了這個有些誘人的想法, 關掉了熱水的出水口。最底層的咖啡粉往往泡了半天也仍是乾燥的,他用攪拌勺把了動作。

速溶咖啡雖然處於咖啡飲用鏈的最底端, 但在徹底溶解在熱水中之後也散發出了一股暖融融的咖啡香氣。琴酒端著這碟咖啡走出去, 把它放在客廳的桌上冷卻, 自己則轉身去衛生間洗漱。在琴酒走入衛生間的那一刻, 諸伏景光從房間內輕手輕腳地開啟了窗戶。窗臺上搖搖晃晃地伸出一隻手,諸伏景光接過那隻手裡的膠囊,走到咖啡杯前,把膠囊擰開。白色的藥粉散落在深棕色的液體裡,他用杯子裡的攪拌勺輕輕攪拌了一下,粉末便消失不見了。他小心翼翼地將勺子擺回最初的方向,將手裡的膠囊外殼遞給扒在牆上的胡桃後,他將窗戶關好,再度虛化了身體從琴酒的房間內飄了出來。

“你就不怕有人看到你嗎?”

諸伏景光坐在半空中,苦惱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他和那幾位警校時期的同學們確實跟蹤了琴酒不短的時間,摸清了他的作息時間和一些私人習慣,但這並不是胡桃能在這裡亂來的理由。他有時感覺看著胡桃就好像看著自家調皮的小女兒,她不僅調皮,還有著各種讓人意想不到的奇思妙想並永遠致力於將奇思妙想付諸現實的第一線。不過事實是他死前連個女朋友都沒有,更別提養孩子了,死後反而陰差陽錯地領了這麼一張男媽媽體驗卡,體驗了一把養崽的滋味。

“完全沒關係的啊。”胡桃整個人像只壁虎一樣不動如山地扒在牆上,小聲地回答他,“我特地請補助監督給我友情製作了一個帳,琴酒又不是咒術師,他是看不見我的。”

諸伏景光張了張口。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說如果,我問的是你身後那些一般路過的普通人看到你這樣會作何感想,而不是問房間裡那個明顯沒睡醒還迷迷糊糊的琴酒。

琴酒這間安全屋的位置其實選得很好,混在少人的居民區裡,樓層比較高,周圍沒有能直接瞄準這間房間的狙擊點。這一棟樓都沒有凸出的陽臺,靠近街道的外牆除了窗戶之外光溜溜的,想要徒手爬到他所居住的樓層完全不可能。琴酒大概算盡了一切都沒有想到,異世界來的姑娘可以在沒有任何用力點的情況下直接爬上來,然後像個沒事人一樣在牆壁上掛上半天——不需要任何支撐點,她就是能直接這樣貼在牆上,沒有一點道理可言。

琴酒洗漱得很快,他開啟門從衛生間走了出來,還有些沒形象地打了個哈欠。打哈欠這個動作理應不會出現在他這位組織公認的勞模身上,在組織裡,他永遠就像是一臺機器,精密而不知疲憊地運轉著。但現在是在他自己的安全屋裡,不需要在眾多純度不明的酒前擺著一副勞模架子以身作則,他的作風自然也就下意識地放鬆了些許。無論身體和精神上再怎麼強悍,他也是人,雖然一年四季都保持著同一個不變的經典穿搭,但他夏天也會因為穿得太熱不太想出門,冬天也會因為有點冷而給自己偷偷加件衣服,和世間的每一個人都別無二致。倘若要求一個人無時無刻不緊繃著精神,就算強如琴酒也是會被逼瘋的。

琴酒依然有些睜不開眼睛,他半夢半醒地走到桌邊,抽開椅子坐下來,端起面前已經涼得差不多的咖啡。咖啡入口的溫度相較於人體仍舊偏高了幾分,溫熱的液體緩緩地滾過食道,一路灼至胃底,一併帶走了他身上殘留的些許睏意。喝完咖啡後,他拿起桌邊的禮帽扣在頭上,鞋和大衣都擺在門口的地方,他一邊換鞋,一邊利落地披上大衣。

這件分外沉重的大衣才披到一半,他就感到身體出現了幾分異樣——他的身體開始發熱,像是發高燒一樣,過高的溫度讓他的思考速度也隨之遲緩了起來。伴隨著高溫一同襲來的還有一種難言的疼痛,像是要融化掉身上的骨骼一般。平常習以為常的大衣此時簡直成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壓著他筆直的脊背一點一點向下彎曲,弓成一個屬於社畜的弧度。他的手抓緊了大衣的衣角,大口地喘著氣,喉間的窒息感卻沒有因此得到半分緩解。他的耳膜轟鳴著,在一片混亂的聲音中聽到自己喘熄的聲音,遲緩滯澀,就像是一架仍在運作的老舊的破風箱。

琴酒僅剩的那幾分殘存的理智告訴他,他每年都定時參加年檢的身體除了過分疲勞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的毛病,出現目前這種狀況的原因只能是中毒——他的作風一向嚴謹多疑,到底是在什麼時候被人下了毒?

他的思維沒能支撐到他想出這個問題的答案,他逐漸感覺眼前的重影逐漸發黑,耳邊嗡嗡的轟鳴聲越發響亮,在讓人難以呼吸的疼痛中,他失去了意識,身體重重地砸到了地板上。

“看,我沒說錯吧,我就說琴酒一定死不了。”胡桃站在一旁,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留著一頭銀色長髮的小朋友,“剛剛那一下摔得挺響的,一聽就知道這是個好頭。不過,他的腦子應該不會摔壞吧?”

諸伏景光蹲下來,撥開劉海,掰著那張稚嫩的臉打量了一遍:“連點淤青都沒留下,他好得很。”

“這藥真神奇啊,和大變活人似的,咻得一下,他就變得那麼小了。”胡桃一邊感嘆,一邊去撿那件蓋在琴酒身上的大衣,“噫——這東西怎麼這麼沉啊!”

諸伏景光幫她一起把大衣從地上拿起來,琴酒的大衣就是座移動的軍火庫,這個道理在組織內人盡皆知,這還是他第一次有機會親眼看看這個軍火庫內到底裝了些啥東西。裡面結結實實地裝了一件防彈衣,周圍見縫插針地藏著各種型別的武器,從匕首到槍一應俱全。除了這些武器,他還揣了不少藥物,甚至還有幾個冰袋。

冰袋……哦,現在是八月,對組織的熱愛並不能保護琴酒穿著這身熱得要死的黑衣服在近四十度的大熱天裡不中暑。他能每天揹著這麼沉重的東西跑動跑西,也算是一種天賦異稟。

胡桃把琴酒扶起來,驚喜地發現這個先前看上去比鍾離先生還要高上幾分的男人此時竟然比她還矮几厘米。他縮水前穿著的衣服並沒有因為他的縮水而一起變小,此時正像一塊寬大的布披在他的身上。

胡桃握住袖口空蕩蕩的前端,朝裡面打了個結,一邊打結一邊對身邊的諸伏景光說:“幽靈先生,幫我拿一下口袋裡的手機。”

諸伏景光聞言,上前把她的手機從口袋裡抽了出來,等她的下一個指示。

“手機沒有密碼,你直接點進去就行了,然後找到通訊錄裡的‘應急食品’,然後把琴酒拍給他看看。”

諸伏景光點開通訊錄,胡桃給人加的備註也如同她本人一樣千奇百怪,他一路翻下來,看到了包括但不限於“青花魚”“海膽”“暹羅貓”之類的各種怪異稱呼,他翻了一頁,終於找到了“應急食品”,是赤井秀一。

他拿起手機,對準面前的胡桃和琴酒拍了張照片。琴酒那張臉還帶著點圓潤的嬰兒肥,柔軟的銀色長髮四處鋪散著,昏迷得很優雅。這個年紀里長相漂亮可愛的小朋友都有些雌雄莫辨,尤其是他還留了頭長髮,看上去倒像個小姑娘。

“……這是琴酒?”

對面的赤井秀一難得地遲疑了起來,試探性地回覆了一個問句,即使這小孩銀色的長髮和臉上那道疤痕足以彰顯他的真實身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