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染上了無數人鮮血的喜堂。
屋子都被人打鬥過的痕跡給拆得破破爛爛，屋頂少了一角，讓頭頂的夜色都傾瀉流入屋內，燃燒了一夜快到盡頭的紅燭，除了一對站立著的男女，一屋子的屍體……那些人死前睜大死不瞑目的驚恐眼神。
站立著的女子一襲大紅喜服，此時手中握緊的魔劍，劍尖還在順著地面淌血……
就在她腳邊不遠處，與她同樣是一身喜服新郎模樣的男子奄奄一息，掙扎著想要抓劍動手，到底徒勞，最後只能用充滿了恨意的眼神瞪向新娘，“妖女，你該死！”
“一個徹頭徹尾的魔種，從生下來就帶給這世間正道無數災難苦楚，你還妄想讓我真的娶你？你也配！”
穿著大紅喜服的女子此時卻不看他。
而是微微歪了頭，睜著一雙無辜又困惑的眸看向了對面，與她同樣還站著的白袍男子。
“為什麼？”她連問聲都是平靜而迷茫。
問的時候還不忘拿手中的魔劍指了指地上重傷瀕死的新郎，對白袍男子解釋，“是他先找的我，說愛我，想永遠都陪在我身邊，要娶我，我都已經答應了他，也從來沒想過要傷害任何人，倒是他反過來帶著人對我喊打喊殺，選在今夜這樣的好日子暗算我，還一副突然就死活不肯娶我的嘴臉，他還罵我，我也是會生氣的。是他先騙我！”
“為什麼我就不能動手反擊了？”
她不明白。
對面的白袍男子聞言嘆息，他的眼神落在新娘那張懵懂且稚嫩的小臉，“因為你是魔神，神之一念，世間萬千生靈無從抵擋，他們會死。”
這從來都不是一場公平的對決。
哪怕新郎等修士提前設局，還對她佈下連環絕殺陣，他們也註定會敗。
她是魔神，因萬千惡念而生，是惡的化身，這世間人的慾望與執念仇恨越深，痛苦越多，她的實力也會相對應更強大。
到如今，與他這個神尊旗鼓相當。
連他也奈何不得。
幾乎是對這樣的魔神束手無策。
“那是他們太脆弱了，我本來，沒打算要殺了他們。“一身喜服的魔神眨了眨眼，語氣越發的無辜。
一開始她也只是想讓這些人不要再繼續搗亂，但他們一個個看著她就是一副不死不休，根本不顧她小心翼翼的收著力道。
死了，那就是意外。
“對於他們來說，死亡便意味著一切結束，本就不長的時光，只過了剎那。”對面，一襲白袍的神尊這時輕嘆。
他眼神裡帶著濃濃的無奈。
似是已經不知道再怎麼與對面的魔神解釋，她給他的感覺一直很像個什麼都不懂的孩童，不懂對錯，是非，甚至連善惡的界限都無。
她是真的壞嗎？
一旁，顏花拉著謝雲錦就是頓住，望著眼前這一幕面色大變。
這兩位……
倒不是因為這段影像中這兩位的身份，所謂的神與魔，而是……這兩人，還站著的白袍神尊看起來眉目也太神似她身側的謝雲錦了！
一襲喜服的魔神就更不用說，那張臉五官顏花怎麼看都有點神似她。
當初她在化形時腦子裡閃現過的就是這樣一張臉！
後來也不知是化形出了差錯，還是萬年後的幻月大陸靈氣太過匱乏，以至於最後她的樣子與自己腦子裡閃過的那張臉出了些偏差。
但也是極為神似的。
“師尊，為什麼我覺得這兩人……”身側，這時少年就是忍不住出聲。
只話到一半又像是猛地頓住。
意識到除了新娘的模樣神似顏花外，還有那位站著的神尊。
那張臉，怎麼越看，他越是覺得有些熟悉？
就彷彿，有自己的影子？
實在是有些巧合得太過，這影像中看起來似是天地間唯一的神魔，卻恰好的一人神似他，一人神似顏花？
“是不是就像是之前我們遇到的幻境那般？眼下我們其實一直身處於幻境之中？”少年想到，又是問道。
顏花搖搖頭，“不是。”
這一點在剛注意到兩人模樣時，她就已經問過聖心果了。
聖心果的回答也很肯定。
“這段影像就是曾經過去發生了的事，這地方也不像是普通的小秘境，而是某位大能在坐化後留下的洞府，所以才能看到這麼完整的記憶畫面。”聖心果還給顏花解釋了一番。
謝雲錦卻不知，直覺那位所謂的神尊與他之間是脫不了干係，有著某種聯絡……
“或許，我們可以找一找如何離開這？”他就是對顏花建議。
當然，眼下也沒了更好的選擇。
顏花點點頭，也不知道靈尊會什麼時候追上來，若要撞上，以她現下的實力怕是很難護得住二人周全。
“我們先走。”
師徒兩於是當即決定不再管前方的影像，試圖開始找出路，而也就是在這段時間內，喜堂裡的神尊一直試圖用引經據典的方式，去讓魔神明白，她應該愛世人。
“沒有什麼所謂生來就該被定義的魔神，你身上擁有的只是強大的力量，到底是善是惡，全看你的選擇。”
魔神似懂非懂的聽，一邊就是問他，“善與惡，很重要嗎？”
“我知道他們都想要我死，尤其是他。”她說著，手中的魔劍再次指了指地上奄奄一息的新郎官。
又是話鋒一轉，“但我不可能會死啊。”
所以，這些人到底要怎麼做，怎麼選擇，她想要如何對待，區別在哪？
神尊都被她問的竟是一時愣住。
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妖女！你還狡辯！就算你是神，神也是會隕落的，我就不信這世間沒有讓你徹底消散之法！”這時，地上奄奄一息的新郎官就是怒衝起身，再度朝魔神揚劍。
一邊眼神若有似無的朝神尊的方向看了過去。
他就不信了，連神也對這個妖女是束手無策！
影像裡的三人可以說是各有心思，新郎官雖說動了手，但結局明顯是昭然若揭，魔神僅僅是輕揮動了袖子，新郎官就再次吐血！
這回，是永遠的閉上了雙眼。
神尊也似被魔神的這再一次眼睜睜殺人而激怒，盯著魔神的視線就是多了幾分銳利，“就算他的劍指向你面門，以他眼下的實力，也根本碰不到你，你沒必要再多此一舉。”
非得要弄死人。
“我討厭他。”魔神皺緊了眉。
她抬手，這時就是一個換衣訣，換下了身上穿著的這一身喜服。
語氣淡淡的，“我並不覺得能一直活著有多好，只是神不會死，就是永生不滅，這日子於我而言也是無聊又孤寂的。”
她說著，皺眉視線最後掃了眼地上永遠失去生息的人，“他說要陪著我時，我是高興的。還在想怎麼才能讓他永永遠遠的陪著我，不會死，結果到頭來都是謊言。”
她是不會受傷，也對很多東西的感知比較模糊，不清晰。
但她很清楚她是一直都想要一份陪伴。
能在這永遠不會結束的漫長神生裡，與她說說話，吃點喝點，當是個樂子能消遣。
“你在生氣？”突的，神尊就意識到。
連帶著一旁還未找到出口的顏花也跟著停了下來，抬眸望去。
似是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