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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卷 一

次日午夜,月光被厚重的烏雲遮蔽,整個城市陷入一片深沉的黑暗中。

細雨不知何時停了,空氣中卻依舊瀰漫著溼冷的水汽,彷彿連呼吸都變得沉重。

周知之走在寂靜的小巷中,腳步聲在青石板上輕輕敲擊,迴盪在空曠的巷道里,顯得格外刺耳。

她站在鋪子門口,回頭望去,巷道深處空無一人,只有一陣冷風從身後竄過,帶來幾片枯葉,貼在她腳邊。

她現在接手這間鋪子,一點經驗也沒有。那個老頭!就告訴規則也沒告訴怎麼操作!

周知之跺跺腳:“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那扇沉重的木門。

“吱呀——”

門縫開啟的一剎那,一股潮溼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像從另一個世界溢位的氣流,帶著隱隱的腐朽和血腥味。

鋪子裡的光芒柔和卻陰冷,昏暗的燭光將影子拉得狹長,牆上的擺件與櫃檯上的古董顯得格外詭異。

周知之剛走進鋪子,就聽到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從櫃檯後傳來:“新客人來了。”

她猛然抬頭,只見一個陌生的身影站在櫃檯邊——是一個年輕男人,面容清秀卻冷峻,雙眼沉靜得如深潭。

他嘴角勾起一絲淡笑,但那笑意卻未能抵達眼底。

“你哪位?”周知之警惕地問。

男人微微點頭,緩步走到她面前。他穿著一身深色長衫,氣質冷冽得讓人下意識感到疏離。

他低聲開口道:“我是陳以霖,今後的引線人。你將要處理的事件,與一件嫁衣有關。”

“嫁衣?”周知之皺眉,心頭頓生不安,“是什麼樣的事件?”

陳以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身走向鋪子深處,示意她跟上。

他邊走邊道:“一名女子不久前來過紅線鋪,她身上帶著不屬於她的東西。那件東西帶來的怨氣,讓她每晚生夢魘。”

周知之跟在他身後,腳步緩慢又小心。她問:“那件東西……是嫁衣?”

陳以霖微微回頭,目光在紅線鋪的昏暗燈光中格外深邃:“不是普通的嫁衣,是用血線縫成的血色嫁衣。”

話音未落,鋪子深處的一張紅木桌上,忽然出現了一件陳舊的嫁衣。

嫁衣通體鮮紅,細看之下,衣料中彷彿還滲著未乾的血跡,隱隱有腥氣飄散開來。

一陣陰冷的風吹過,嫁衣輕輕晃動,似乎在無聲嗚咽。

周知之感到脊背一陣發冷,強壓下心中的恐懼,問道:“那個女子呢?她現在在哪裡?”

陳以霖垂下眼簾,緩緩道:“如果你不去救她,她可能連今夜都撐不過。”

空氣彷彿凝固,紅線鋪子裡的燈光忽明忽暗,而那件血色嫁衣,靜靜地躺在那裡,像是一雙無形的手,正等待著將人拉入深淵。

“靠!”周知之深吸了一口氣,移開目光,不再看那件嫁衣。

她壓低聲音問:“她現在的具體情況如何?還有,她付出了什麼代價?”

陳以霖抬起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語氣中透著一絲冷漠:“她付出了她一生最重要的一段記憶——她為何會擁有這件嫁衣。至於她的現狀……”他頓了頓,指了指鋪子深處的一條紅線。

紅線從桌面上的嫁衣延伸而出,懸浮在空中,向著店鋪的某處盡頭蜿蜒而去。

紅線的盡頭隱沒在一個光線昏暗的木門後,門上刻著一道繁複的符文,像是某種結界。

“你需要透過紅線找到她。”他低聲道,“但要小心,這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嫁衣不僅困住了她的身體,也可能已經開始佔據她的身體。”

周知之站在原地,盯著那條紅線看了一會,眉頭緊鎖。

她知道這不是普通的任務,這條紅線牽扯著的,不僅僅是委託人的生死,也可能會將她自已捲入一場更大的風暴。

“我明白了,”她最終說道,目光堅定,“告訴我,我該從哪裡開始?”

陳以霖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紅線會帶路,但你需要做好心理準備。每一步,都可能讓你看到一些……不屬於你該看到的東西。”

周知之沒有回應,她只是徑直走向了那條紅線。

每靠近一步,她都能感受到空氣中的寒意更重了一分,周圍的光線似乎也在逐漸變暗。

當她推開那扇木門時,一陣冷風夾雜著血腥味撲面而來。

映入她眼簾的,是一間陰冷昏暗的房間。

房間中央,一名身穿白色睡裙的女子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

她的臉藏在膝蓋間,身體不停地顫抖,嘴裡似乎低聲呢喃著什麼。

周知之走近幾步,試探著喚了一聲:“是你求助紅線鋪的嗎?”

那女子緩緩抬起頭,她的臉蒼白如紙,眼睛中佈滿了血絲,雙唇顫抖著發出沙啞的聲音:“嫁……嫁衣……它……它還在……它要殺了我……”

周知之皺起眉,剛想再問些什麼,突然,她的餘光瞥見房間角落裡立著一個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高高瘦瘦,輪廓隱約像是一個穿著嫁衣的女人。

影子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但一股極其陰冷的氣息從它身上傳來,讓人幾乎無法呼吸。

“陳以霖!”周知之低聲呼喚,眼神快速向影子的方向示意,“這是怎麼回事?”

陳以霖緩緩走了進來,站在她身後,目光冷靜地掃過房間。

他低聲道:“那是嫁衣的怨靈,它不僅吸附在這件衣服上,還與這女子的靈魂糾纏不清。如果你想解決這件事,就得讓她穿上嫁衣。”

“穿上嫁衣?”周知之幾乎以為自已聽錯了,“你在開玩笑吧?她現在已經快被嚇瘋了!”

“這是唯一的辦法,”陳以霖淡淡地說道,“讓她穿上嫁衣,接觸到怨靈的核心,你才能藉助紅線將它引出來。而那時,你就有機會將它封印。”

女子聽到陳以霖的話,猛然抬起頭,眼中充滿了恐懼和絕望:“不!我不會再碰那件嫁衣!它會殺了我!它會殺了我……”

房間裡的空氣驟然降到冰點,角落裡的影子忽然動了。

那影子緩緩地向周知之和女子靠近,每一步都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周知之感到手心冒出了冷汗,她迅速轉頭看向陳以霖:“那如果失敗了呢?”

陳以霖的目光沒有離開那步步逼近的影子,語氣低沉:“那就不只是她死,你也會成為嫁衣的祭品。”

話音剛落,房間裡的燭光猛然熄滅,一片黑暗中,女子的尖叫聲撕裂了沉寂的夜!

尖叫聲刺破了黑暗,周知之只來得及下意識地伸手抓住女子的手腕,想要將她拉到自已身後。

然而,那股冰冷的氣息卻迅速逼近,彷彿有無數只看不見的手正從黑暗中伸出,攀上她們的身體。

“冷靜點!”周知之低喝,試圖穩住自已的呼吸,同時死死握住那女子的手腕,不讓她被恐懼吞沒。

可那女子卻像瘋了一般,瘋狂地掙扎,眼神裡寫滿了恐懼。

“它……它來了……它來了!”她喃喃著,聲音顫抖,整個人癱軟在地上。

黑暗中,一道紅光突然閃爍而起。

那條紅線彷彿有了自已的意識,緩緩地漂浮到周知之的手邊,微微顫動著,像是在提醒她什麼。

陳以霖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低沉而冷靜:“別猶豫,用紅線掌控局面!記住,紅線只聽從你的意志!”

周知之咬緊牙關,握住了那條紅線。

瞬間,一股奇異的力量從她的掌心湧入,沿著手臂蔓延開來。

紅線在她的指尖燃燒起暗紅色的光芒,將周圍的黑暗撕裂開一道縫隙。

藉著紅線的光,周知之終於看清了那靠近的影子。

那是一名披著嫁衣的女子,臉色慘白,五官模糊不清,唯有一雙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們。

嫁衣在她身上拖曳著,底端沾滿了暗紅色的血跡,隨著她的每一步移動,地面上都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怨靈停在離她們不足三步的地方,聲音尖銳刺耳:“把衣服還給我……”

周知之深吸一口氣,勉強鎮定下來。

她手握紅線,向前跨了一步,聲音清晰且堅定:“你生前究竟經歷了什麼?為什麼會成為這嫁衣的怨靈?如果你繼續糾纏別人,這隻會讓你的仇恨永遠無法解脫!”

怨靈彷彿被她的聲音激怒了,猛地張開嘴,尖嘯聲響徹整個房間。

周知之只覺得腦海中一陣刺痛,耳邊的尖嘯彷彿要將她的意識撕裂開來。

她踉蹌了一下,卻依然緊握紅線,用力將它拋向怨靈。

紅線精準地纏上了怨靈的手腕,光芒如同熾熱的鐵鏈,瞬間將它困住。

怨靈發出淒厲的慘叫,掙扎著想要掙脫,但紅線卻越收越緊,彷彿有無形的力量在削弱它的怨氣。

周知之喊了一聲,“接下來該怎麼辦!”

陳以霖從黑暗中走出,手中多了一枚古老的銅錢。

他將銅錢遞給周知之,低聲道:“將它封印進去。但要記住,你必須用自已的血作為媒介,否則怨靈不會徹底被鎮壓。”

周知之沒有猶豫,她接過銅錢,用指甲狠狠劃破自已的指尖,將鮮血滴在銅錢的中央。

銅錢上瞬間亮起金色的光芒,與紅線的暗紅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道刺目的光輝。

周知之將銅錢用力按向怨靈的額頭。

怨靈的掙扎逐漸停止,它的身影開始扭曲、虛化,嫁衣上的血跡也一點點消散,變回了普通的紅色。

最終,怨靈化作一縷黑煙,徹底被銅錢吸入其中。

空氣中的寒意逐漸消散,房間恢復了平靜。

周知之疲憊地鬆開手,銅錢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陳以霖看著她,微微勾起嘴角:“不錯,第一次任務就能成功。看來紅線鋪沒選錯人。”

周知之沒有回答,她緩緩蹲下身子,輕輕扶起癱坐在地上的女子:“嫁衣的怨靈已經被封印,你沒事了。”

那女子的眼中還帶著些許驚恐,但神色終於緩和下來。她哽咽著低聲說:“謝謝你……謝謝……”

周知之抬頭看向房間的一角,那嫁衣依然靜靜地躺在地上,失去了所有的詭異氣息,卻仍然染著一種莫名的悲涼。

當週知之站起身,凝視著地上的嫁衣時,她的思緒一瞬間湧上心頭。

那件紅嫁衣安靜地躺在地板上,褶皺間的暗紅色似乎仍殘存一絲血的陰冷氣息。

“為什麼要留著它?”她轉頭問陳以霖,語氣中帶著一絲倦意,“如果這東西繼續留在這裡,遲早還會惹出更多的事。”

陳以霖靠在門邊,雙手環抱,臉上的笑容玩味又冷淡:“紅線鋪的規矩,完成任務的物品歸鋪子所有。至於它之後的去向,那是你的選擇。”

“歸我所有?”周知之皺了皺眉,低頭看著那件嫁衣。這個規矩她沒聽程老提起,那老頭不會還有一大堆沒說完吧?”

“這些物品不僅是任務的殘餘,也是記錄過去的見證。或許,它會在未來的某個時刻告訴你更多的真相。”陳以霖的聲音依舊低沉,透著一股讓人無法反駁的篤定。

周知之沒有再說什麼,她伸手從地上拾起嫁衣,感受到布料間的涼意。

就在她觸碰嫁衣的瞬間,一陣短暫的眩暈襲來,眼前彷彿閃過了一些模糊的畫面——

一座古舊的祠堂,燭火搖曳間,一個身穿嫁衣的女子被鎖鏈綁縛在供桌上,周圍的幾個人影誦唸著什麼晦澀難懂的咒語。

女子哭喊著,掙扎著,但漸漸地,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最後徹底化為死寂。

“喂!”陳以霖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周知之猛地回過神,發現自已已經出了神,手中的嫁衣因為被握得太緊,邊角都被捏皺了。

“剛剛……你看到了什麼?”陳以霖的目光緊緊盯著她,語氣透著一絲試探。

“祠堂……還有一個女人。”周知之低聲說,語氣中帶著些許不確定,“她似乎是在被……獻祭?”

陳以霖沉默了一瞬,隨後淡淡一笑:“看來,這件嫁衣的故事比我們想象中更復雜。不過別急,這才剛開始。”

“剛開始?”周知之冷哼一聲,將嫁衣塞進一個封閉的木匣中,“如果每件物品背後都有這樣的故事,那我恐怕得每天睡在鋪子裡了。”

陳以霖沒再回應,反倒是朝那女子走去,確認她的狀態:“她需要休息了。我會安排人送她回家,至於後續……”

“不用提醒我。”周知之打斷他,“紅線鋪會處理後續,這是我的職責。”

陳以霖微微挑眉,目光中隱隱透出幾分笑意:“行,知道了。”

午夜漸深,陳以霖送走了那女子,周知之也關上了木門,將紅線鋪重新歸於寂靜。

鋪子裡瀰漫的血腥氣息還未完全散去,紅線在半空中輕輕晃動,彷彿在為她剛才的表現鼓掌。

她點起一盞油燈,坐在鋪子中央的小桌前,凝視著桌上的木匣,心中複雜萬分。

“這僅僅是個開始……”她低語了一聲,抬頭看向鋪子深處那些蜿蜒而出的紅線,每一根都通向未知,每一根都隱含著危險。

周知之知道,她已經沒有回頭路了。